第一百零四章:眼前人是心上人
作者:鰍鯉藕生      更新:2021-09-28 11:30      字數:3860
  公孫宜接過藥單子來細細看了,走到書桌旁,提起筆來眷抄了一份後,將原件還給了玉珺,對著她笑著眨了眨眼道:“不就是藥麽,包在我身上!”

  景千行轉過身來,向公孫宜跟百裏簡行了個禮後,拿起拐杖來,對著二人道:“那就有勞百裏夫人跟百裏大人了。”

  說著從袖中取出一些紙錢來塞給了公孫宜道:“我自己的藥,我自己買,就不用小殿下操心了。”

  玉珺想要阻止的手,在聽到景千行的話後停滯在了半空中,她扯出一個僵硬的笑來,將手收了回來,道:“好。”

  景千行點了點頭,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百裏大人,百裏夫人,若是有事就寫信來,我們就先告辭了!”

  百裏簡回道:“好,千行,你慢走,我就不送了!”

  公孫宜看著三人,皺著眉道:“不在這裏多住幾天麽?我們府上有的是空屋子,也可以騰出來給你們住,好好休養的呀。”

  玉珺拉著她的手道:“宜姐姐,你的好意我們心領啦,隻是你們忙上忙下的,我們在這裏過多地打擾也不合適,有什麽想說的就寫信來,我們隨時在那個小院子裏等著!”

  公孫宜揉了揉玉珺的臉蛋,連連歎了好幾口氣,才妥協道:“好吧。”

  她依依不舍地站在門口,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唉聲歎氣地,連一旁的百裏簡也聽不下去了,他給她披上了一件衣服後,道:“又不是走了就再也看不見了,何必這樣呢?”

  公孫宜倚在門邊,攏了攏他的衣衫,道:“天上那群神仙會打來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鬼族跟魔族身處同一片土地上,想要置身事外不受波及幾乎是不可能的,這樁事辦完後,他們就會回去了,現在是見一麵就少一麵,我又怎麽能不哀傷呢。”

  百裏簡攬過她的肩來,輕輕地抱了抱她,說道:“萬事都有它的規律,他們都是你生命中的過客,我才是會永遠陪著你的人。”

  公孫宜看著他微微發紅的眼睛,笑著道:“你說的我都知道。”

  百裏簡牽起她的手,兩人慢慢地朝著屋子裏走去。他偏過頭來對她道:“你的東西可準備齊全了?等他們走後,我們就去…”

  玉珺扶著景千行慢慢走回了房間,她扶著他坐到椅子上後,看著他問道:“吳大夫給你敷的藥,你可有感覺好些了?”

  景千行點了點頭,回道:“眼睛輕快了很多。”

  玉珺道:“那就好,你休息吧,我也回房間休息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後,隨之而來的便是玉珺輕輕的關門聲。他又回到了這安靜的地獄之中,孤寂的感覺慢慢爬了上來,開始蠶食著他所有的知覺,他不知所措地抓緊了玉珺給他做的拐杖,仿佛那是他墜入深淵時唯一的救命稻草。

  找公孫宜尋藥,效率的確很快,不出半日,那藥單子上所寫的藥名所對應的藥,都一一尋了,找了輛板車給他們拉了來,玉珺給過夥夫小費之後,才把板車上的藥都提了進來,按照藥單子上,吳桐所寫的製藥步驟一一做了起來。

  他敲著拐杖,躲在門外邊,聽著房間裏玉珺舂藥磨藥的聲音,心裏卻十分安定。

  當玉珺磨好了藥趕到了碗裏,端著碗走出來時,看到他在門口倒是嚇了一跳,她脫口而出道:“你怎麽在這裏?”

  景千行愣了愣後,笑道:“聽見有聲音,就過來了。”

  玉珺轉過身去看了看身後的一片狼藉,用卷起來的袖子擦了擦汗之後道:“是我聲音太大了吵到你了?嗯…我以後可以試著躲遠點,那樣應該就吵不到了。”

  景千行跟著她的聲音一路走著,聞言啞然失笑道:“並沒有,你還是在屋子裏做吧。”

  玉珺撇了撇嘴,等他乖乖坐好後,輕輕地解開了他眼上罩著的黑布,原本敷的藥已經便黑了,他的眼角倒是再沒流出汙血來。

  她取出一塊幹淨的黑布來,洗了手後,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將磨好的藥輕輕地塗在他的眼皮上,他的睫毛很密很長,現在都打結在了一塊。

  她將藥都塗好以後,將幹淨的黑布蓋了上去,輕輕地在他耳邊說道:“吳大夫說,這些藥敷兩天,再喝兩天,若是沒有效果就繼續喝藥,很快就能好了,姐姐給你的一個月,現在還剩多久了?”

  景千行如實答道:“還剩七日。”

  玉珺歎了口氣道:“那看來還是有些趕了,隻能期盼這藥能讓你好快點了。好了,包好了,我去給你煎藥。”

  說著她便拿著碗走了出去。他張了張嘴,卻是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從回來後的三日裏,玉珺都十分細心地給他換藥喂藥,喂了藥之後,她便在院子裏活動身手,他不敢出門去驚動她,便站在窗邊遠遠地感受著她的每一招一式,像是憋了很多的氣一樣,隻有借著練武才能發泄出來的樣子。

  直到第四日,玉珺給他摘下了黑布,讓他試著睜開眼看看時,他皺著眉慢慢掀開眼皮來,光線的刺激讓他有些睜不開眼,淚水很快便蓄積了起來,他看見朦朧的一片中,眼前是更奪目的一片朦朧的紅,那片紅色動了動,向他問道:“怎麽樣了?可還能看見東西麽?”

  他呆住了,這片紅是那麽眼熟,他為了描繪夢中人的衣服時,想盡了辦法才調出了那樣奪目又不刺眼的朱紅來,眼前這朦朧的一片,更像是他進入幻境中遇到的那個女子,從幻境中走了出來,來到了他麵前。

  他茫然地伸出手去,坐在他麵前的玉珺躲了躲,抓下他的手來,問道:“你能看見了?”

  景千行眨了眨眼,眼前所見倒是清晰了許多,那穿著血紅衣衫的少女就站在他麵前,他癡癡地望著她,仿佛是被奪了舍一般。玉珺猛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腦袋道:“糟了,莫不是我哪個細節沒做好,把你弄成傻子了吧!”

  她急的在房內踱起步來。

  “玉珺?”

  是試探的語氣。

  “啊?”

  她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他雙眼清明,已經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你還認得我麽?還是你已經忘了我是什麽樣子了?”

  “沒有,我記得你是玉珺。”

  怎麽可能會忘呢,他就算看不見她,也早已將她的樣子在漆黑的夜裏描繪了千遍萬遍。

  他笑了起來,對她行了個禮道:“多謝玉珺小殿下,日夜不歇地照顧我,我才能好起來。”

  看著他舉止正常的樣子,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對他道:“你恢複了就好,你說就剩七日,今天已經是七日中的第四日,既然已經好了,那就告知一下宜姐姐他們,也好早些把這檔子事結束了。”

  他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他低下頭來,淡淡地回了聲“嗯。”

  玉珺轉過身去,抽出一張紙提起筆來,蘸了墨後便在紙上飛速地寫寫畫畫起來,如今她模仿景千行的筆跡已經駕輕就熟,隨手一筆就已經跟景千行的筆跡分不出真假了。

  她一邊寫著一邊說道:“你眼睛才好,就先在屋子裏熟悉一下光線,寫信送信的事兒就交給我來,你好好休息著,等宜姐姐他們來接我們了,我們再一起出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說道:“好,都聽你的。”

  她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帶著十分訝異的表情,而後又轉過頭去繼續寫著。

  寫完後她飛一般地跑了出去,鬆鬆的發髻垮到了一邊,裙角也被風帶得飄了起來,同時飄進了他的心裏。

  他循著記憶,從書箱中拿出那卷他畫下的美人圖來,原本並沒有畫上五官的臉,此時此刻卻有了十分清晰細致的五官。

  他將畫拿了起來,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那畫上紅衣美人清晰的臉,卻是與他記憶中玉珺的臉完全重合。

  他早已不在乎算卦中預示的他命定之人是誰,隻是驚訝於為何她會穿著與畫中一模一樣的紅裙。

  看到畫紙上隱隱約約的折痕,聯想到她早已看過他畫的這幅畫,再聯想到她常常向他問起有關他的心上人,可是就算是照著圖來做,也絕不可能做得與他幻境中那個身影的紅裙一模一樣,諸事種種,隻能說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原先他還苦於該如何擺脫這個紅衣女人與他命運之中的聯係,如今看來,既然是她,那麽他所有的顧慮,都不再是顧慮了。

  玉珺很快就回來了,她透過窗欞看見他正在觀摩那副紅衣美人圖時,原本準備推開門的手又收了回來,轉過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夜間,她實在心裏煩悶,便提著傘走到了院子中,練起武來,卻總覺得不盡興,景千行聽見動靜後推開門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月白的衣衫,在晦暗的光線下,明明是鬼,卻仿若神仙下凡。

  她停下了動作,靜靜地看著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看著他,晚風吹進了她翻飛的袍子中,冷得直刺骨髓。

  她看著他的嘴唇一張一合。

  他說:“為什麽這麽晚了還在練武?”

  他說:“這麽冷的天,為什麽出來也不披件衣裳?”

  他說:“為什麽不說話?”

  一句句問,卻像是要將她推至懸崖。

  她張了張有些幹澀的口舌,說道:“你既然已經心裏有人,又為什麽要來招惹我呢?”

  樹葉被晚風吹落,刮過了她拿著傘的手,刮得她生疼。他定定地看著在風中顯得格外瘦弱的她,那句在他腦海中重複了千遍萬遍的話終於找到了機會脫口而出:

  “對不起”

  她低下了頭,轉過了身去。

  他看著她的背影,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是你。我的心上人,是你。”

  她猛地回過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恍惚地說道:“你說什麽?”

  他朝著她走了過來,重複著他剛剛說的話:“是你,我的心上人,是你。”

  她抖了抖,眼角流出淚來,她怔怔地看著他,恍惚地問道:“那你那副畫上的人,你說的在人間的人?”

  他在離她一尺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說道:“畫上的人是你,在人間的是你,不在人間的,也是你。”

  她注視著他,苦笑道:“你何苦…”

  景千行退後了一步,朝她深深行了個禮,道:“是我太過僭越,驚擾了小殿下的清淨,抱歉。”

  說完後便轉過身去,不再看她。她眼角的盈盈淚光在晦暗的光線下映出他的身影,在他走到樹下時,她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對著他的背影大聲道:“我聽見了,你說的話,我很開心。”

  他的腳步頓了頓,回過頭來默默地看著她,她臉上的苦笑已經不見了,雖然眼角依然帶著淚光,但眼角眉梢都帶著張揚的笑意。

  她看著他繼續說道:“明日,我們就去我說的那個大坑裏看看吧!明早宜姐姐他們就會來接我們。”

  他笑了笑,回道:“好,聽你的。”

  當公孫宜與百裏簡帶著人來到他們院子門前時,玉珺跟景千行已經準備好了行頭,公孫宜走上前去,替她攏了攏而後沒能梳上去的一縷發絲,捏了捏她的臉蛋,說道:“都準備好了?你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