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你為什麽不躲
作者:鰍鯉藕生      更新:2021-09-28 11:30      字數:3853
  青歌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你自己去尋吧,我累了。”便轉過了身去。

  玉珺沉思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想到,他莫不是在薑府迷路了吧?她看著青歌的背影,收回了想要叫姐姐的手,姐姐已經很累了,她能自己辦到的事情就不要麻煩姐姐了吧。便轉過身去,下了樓,朝著薑府的方向飛去。

  到了薑府之後,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一心想找人的緣故,她總覺得薑府的紅霧比之前淡了不少,她看著一群群匍匐在門口低頭好像在咀嚼著什麽的百姓愣了愣,想將其中一人拉起來,卻發現他們倒是比石頭還重,以她的力氣根本拉不起來,隻好作罷。既然他們是因城主大婚而來,等過了今晚,棠蜣應該就會放過他們了吧,不過棠蜣那樣喜怒無常,讓他們一直跪著也說不定,她歎了口氣,看著薑府的牌匾走了進去。

  賓客依舊在酒席上大塊朵碩著,像是根本不知這場鬧劇已經落幕,她張開嘴呼喊著景千行的名字,希望他能聽見後立馬出現在她的麵前,然而想法終究是想法,她喊了許久都沒有回應,家丁仆人們都跟沒聽見一樣各忙各的,他們有些人為賓客一直端著飯菜,有些人一直在給門口的百姓發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食物。

  她喊得口都幹了,也再也喊不出來了,便伸出一隻手撐在了一旁的樹上,準備歇息,卻在樹下發現了血跡。這是誰的血?她彎下腰去用指尖蘸了一點血來看了看,並不是人的血。她一路跟著血跡走去,終於在狗洞旁發現了奄奄一息的景千行。

  玉珺皺了皺眉,拍了拍他的肩膀,“景千行!喂!”

  沒有回應。看著他的腿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著血,這是舊傷發了?她拉起他的手來,他便整個人都壓在了她的背上,她調整了一下位置後將他扛了起來,明明是很尋常的動作,她心裏卻始終覺得怪怪的。

  這個動作,好像跟夭夭扛起那個動作是一樣的,她的臉紅了紅,趕緊將腦子裏的胡思亂想壓了下去,還是先把他帶回去要緊。她借著風力扛著景千行在空中穿梭時,看著濃濃的紅霧下作鳥獸狀散去的人們,若是棠蜣不在這裏,他們又當如何呢?無華國天災連連,他們也會像王都裏的人們一樣,賣兒賣女來換一口糧,亦或者是像因怨村的村民一樣在城主的帶領下各過各的,等待著疫病的來臨?

  城外的人想進來,是因為這奉邑城靠著被棠蜣蠱惑的人們口口相傳所說的“安定”,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能不被不知名的疫病弄死,所以奉邑城的人會越來越多,待她們打敗了棠蜣後,安定的假象就會破碎吧。

  棠蜣在新房內,她依舊穿著那身大紅的嫁衣,不停地向薑宣體內輸送著自己的法力,苦苦維持著他那被利刃砍斷的心脈。她看著薑宣的臉,那張她再熟悉不過的臉,過了這麽久,不知是經曆了幾多風霜,他的輪廓依舊與當初別無二致。多難得啊,她被封印在那塊玉料中那麽久,剛回人間就看到了他。

  他看起來比當初滄桑了許多,當初他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她,這樣一看,原來他一直在人間等著她,他也完成了當初想要做出一番事業的理想,成為了這奉邑城的城主。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身邊有了個狐媚子,居然占了個夫人的名號阻止他們在一起!想到此處她攥緊了拳頭,她懷裏的薑宣皺緊了眉頭咳了咳,她連忙將拳頭鬆開,繼續施法護著他的心脈。他愛她如斯,親身為她擋下了劍刃,誰也不能將她跟他分開!

  穩住了他的脈象後,薑宣依舊昏迷不醒,她也實在有些心力不足了,便握著薑宣的手,靠在薑宣的床榻邊閉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原來的薑夫人趴在窗邊,看著房內的兩人,滾燙的淚珠子止不住地從臉頰劃落下來,她捏緊了手中的絲帕,她救不了阿宣,這個棠姑娘有辦法保住他的命,既然事已至此,他們已經在天地麵前完了婚,她也不該對他有太多執念了。她用絲帕捂著嘴,低低啜泣著離開了薑府。

  當鄔秂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個鬢邊簪著紅白石蒜花一身紅衣的,名喚“夭夭”的女妖趴在桌上打盹。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調息了一會兒後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先是環顧了一下四周,從床榻上走了下來,自己身上依然穿著那身白袍子,隻是血跡淡了許多,思考著他沒忍住突然打了一個噴嚏。夭夭一下子醒了過來,看見是他後舒了一口氣,打了個嗬欠道:“你終於醒了。”

  鄔秂看著夭夭的臉,皺著眉質問道:“妖孽,這是什麽地方?你把我帶到了你的老巢?”

  夭夭一下站了起來,秀眉倒豎回道:“你這是什麽態度?你這就是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鄔秂皺了皺眉,說道:“我並沒有叫你救我,你少自作多情,休要以救命恩人的身份來要挾我為你做事!”

  夭夭被這話驚得說不出話,隻能指著他結結巴巴道:“你!你…”

  他並未理會她,而是直接推開門走了出去,夭夭連忙上前去攔住他,叫道:“你做什麽去!你又想輕生?”

  他甩開了她的手,回道:“與你無關。”便走出了客棧。

  他循著記憶裏的方向,將自己的劍從岸邊召了回來。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愣了愣,轉身去在附近的一張店鋪裏討要了一根筆與一張紙來,寫了一封信後,朝著青山弟子們歇息的小樓走去。終於到了小樓下的時候,他捏著手中的信躊躇不前,他已經是屠殺人命的劊子手,他實在沒有臉麵再去麵對曾經並肩作戰的師兄弟們,更無法麵對教導他多年的師父。

  他一躍而起,透過開著的窗戶看到了裏麵仍在熟睡的同門,他輕輕從窗口飛了進去,,站立在堆疊著師弟們畫的符文的書桌前,閉了閉眼,將手中的信放了上去。他看著師弟們的身影,眼圈不自覺地紅了起來,他趕緊擦了擦眼角,飛也似得逃了出去。夭夭追著他的身影一路跑到了小樓剛好看見了鄔秂從小樓裏跑了出來,她歎了口氣連忙追了上去。在他快要跑出門口時,夭夭擋在了他身前,他朝著她大喊道:“讓開!”

  夭夭看著他,回道:“你這是做什麽去?你都回去了為什麽又跑了?你要丟下你的同門師兄弟?”

  鄔秂別過臉去,說道:“與你無關。”夭夭上前去抓起他的手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你不是很厲害嗎?”

  說著又拉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了胸口一片雪白的肌膚,他連忙別過頭去,她指著胸口那道駭人的疤對著他,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這是你用你的劍刺我的時候留下的傷痕,怎麽,你能用劍刺我,對著那個女魔頭卻刺不下去?你不是青山二長老戟禮的親傳弟子嗎?你們青山的師訓就是臨陣脫逃嗎?”

  鄔秂轉過頭來看著她的臉,頓了頓,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已經不是青山弟子了。”

  夭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著他問道:“你說什麽?”

  鄔秂甩開她的手,提起劍來,看著她說道:“從我殺了薑城主那一刻起,我就已經不是青山的弟子了,你再攔我,我也不介意再殺你一回。”

  夭夭再次抓起他的手來,質問道:“你就這點能耐?我原以為你跟戟禮不同,至少不會是個懦夫,沒想到你跟你師父並無不同,不,你師父至少不會臨陣脫逃,你連你師父都不如!”

  鄔秂甩開她的手,提起劍來指著她,用極其隱忍的語氣說道:“不準你侮辱我師父!”

  夭夭笑了笑,收回了手道:“我就侮辱你師父了,你能怎麽?你要打我?”

  鄔秂提起劍來,躍到空中指著她道:“你不配!”說著便舉起劍來朝她刺去。

  她也躍到空中,伸出手來聚起一團花來,躲開了他刺來的劍尖,那團花球浮在她的手上,她笑著對鄔秂說道:“你師父就是個懦夫!你也是個懦夫!你師父不敢直麵自己的感情,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遠在異鄉自縊而亡,而你,麵對你師父長老給的降妖除魔的任務,看到了魔頭卻丟下同門師兄弟落荒而逃,倒是比你師父那個懦夫更為有甚!”

  鄔秂繼續朝著她的方向用力刺去,夭夭雙手接住了他的劍尖,看著他憤怒的眼神道:“你說,是也不是?”

  鄔秂跳開來,對著劍柄用力地推了一下,鋒利的劍刃生生地將她的手割出兩道口子來。他雪白的劍刃上染上了她鮮紅的血,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而嘴角一直帶著笑,劍尖猛地沒入了她的小腹,她將劍身從自己身體裏拔了出來,拂去上麵的血後朝著鄔秂的方向扔了過去,笑道:“你就這點本事?”

  他接過了自己的劍來,將法力都凝在了劍尖,朝著她的心口刺去。她收起了自己的爪子,浮起的花團也一下全部散去,一動不動地迎上了他刺來的劍,他用力地將劍刃刺穿了她的身體,卻猛地放開手來,他怒吼道:“你為什麽不躲!”

  然後痛苦地抱起自己的頭來。夭夭見他的神情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拔出刺入自己體內的劍來,撫了撫傷口,傷口便一下子愈合了起來,她拿著劍朝著鄔秂飛去,將拂去了血珠子的劍遞到他麵前,說道:“我為什麽要躲?你殺不死我的。”

  鄔秂聞言猛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妖冶的臉,似乎很不相信的樣子。

  夭夭看著他的臉說道:“你別不信啊!你要是能殺了我,我就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不是嗎?同樣的,你也沒殺那個城主,薑城主沒死!”

  他接過劍來,看了看她身上並沒有流血,不敢置信地喃喃道:“薑城主沒死?我沒殺人?”

  夭夭點了點頭道:“他沒死,你沒殺人,你還是青山弟子!你快回去吧,回到你的師兄弟們身邊去!”

  鄔秂眸子中生起的光又黯了下去,將劍收到了劍鞘中,低下頭去說道:“就算他沒有死,那我也是確確實實地傷了人,我對不起師父給我的教導,我不配做青山的弟子,你不用跟我說了。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們就此別過,你不用再管我的生死。”

  夭夭愣了愣,問道:“你不做青山弟子,那你準備做什麽去?”

  鄔秂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露出一個慘然的笑來,說道:“贖罪。”便轉過身去,向著附近的一處客棧走去。

  夭夭皺了皺眉,看到他並沒有要輕生的想法之後便放下心來,在他身後說道:“不管你做什麽,隻要不要放棄自己就好。”嘴角卻是笑著的。

  他聞言,腳步頓了頓,心裏莫名地生出了一種不知名的情緒,隨後繼續朝著附近的客棧走去。

  玉珺將景千行拖回了房間後,正琢磨著怎麽把他叫醒,青歌卻被這動靜吵醒了,睜開了惺忪的雙眼看著玉珺問道:“這是怎麽了?”

  玉珺撓了撓頭,回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他舊傷複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