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知了先生
作者:鰍鯉藕生      更新:2021-09-28 11:29      字數:3726
  她將湯水放進西廂房後,轉身便蹲在了新王後梳妝的床邊,細細聽著裏麵的動靜。荷尖替新王後攏好最後一咎頭發後便退到了一邊,新王後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抹了抹臉上的脂粉,朝房中另一個丫鬟說道:“荷香,你覺得陛下今天會來麽?”一位剛將衣服放入衣箱內的丫鬟走上前來回道:“娘娘向來是最受陛下寵愛的,娘娘打扮得如此光彩照人,陛下沒有不來的道理。”新王後聽後嘴角彎了彎,很是受用的樣子,又朝荷尖問道:“香都點好了麽?”荷尖仰起頭來笑道:“娘娘,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新王後轉過身去湊近香爐聞了聞,方才放下心來,朝房內所有的丫鬟命令道:“今日不論用什麽法子,都要把陛下帶到椒蘭殿來,聽到了?”眾丫鬟紛紛半蹲下來回道:“是”在窗外偷聽的青歌漸漸從窗邊撤了出來,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喲,已經到了需要用盡法子來固寵了麽?那麽這就好辦了。青歌守在荷尖出來的路上,手裏變化出一個小巧玲瓏的荷包來,她跟在荷尖的背後,拍了拍荷尖的肩,說道:“姐姐,這荷包可是你掉的?”

  正當荷尖轉過頭來時,青歌朝她眼睛揮了揮,荷尖便昏了過去,她將荷尖拖入假山裏,朝著荷尖說道:“原不想動你的,可誰叫你是心是最歪的一個呢?”她在荷尖房裏發現了不少催情用的香料,看來這荷尖早就有了不想再做侍奉別人的丫鬟的想法,不過這事與她不相幹,心下想著,她便將自己幻化成荷尖的模樣,同時將假山內的荷尖設了個結界,教別人也看不見她,她暫時也不會醒來。

  青歌拿起荷尖的托盤,朝著新王後的房間走去,這第一步嘛,自然是先裝成新王後身邊的人,才好行事。

  在烏壓壓的一片混沌天空下,一位白須老者騎在驢上緩慢地向前行走著,他從兜裏撚出幾片煙草塞進了煙槍裏繼續吸著,從嘴裏呼出來的煙飄成一道長長的線。過了許久,他們走到了一條河邊,老者停了下來,被他騎著的驢彎下頭去正要喝水,卻被老者用煙槍狠狠地敲了敲腦袋,隻見老者慢悠悠地走到河邊,瞧了瞧清澈見底的河水,說道:“哎喲,這是墮河啊,墮河的水可喝不得!”

  毛驢聽到了老者的話,兩隻耳朵耷拉了下來,老者打開了身上佩戴的水囊,一股腦地往驢嘴裏灌去,酒香慢慢溢出來,香的老者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由於灌的力度太狠,驢生生地嗆了幾口,後死活都灌不進去了,老者生氣地打了幾下驢的頭,怒道:“不識貨的蠢東西!這麽好的酒給你喝都浪費了!”說著又坐上驢的背,用袖子擦了擦水囊的口子,開始咕嚕嚕地灌了起來。

  毛驢馱著老者一路沿著墮河慢慢走著,老者紅著臉看著墮河的流向,將水囊收了起來,疑道:“這墮河的水流怎麽越來越急了。”他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朝著河的對岸看去。一處峽穀內正熒熒地泛著五彩的光,老者才悟了;“那不是棠蜣的老巢麽,棠蜣回來了?那可不妙了。”不過這與他有什麽關係呢?他要多在外麵玩幾天,將這次出行的所見所聞都編寫成冊,這樣心下想著,老者靠著驢背合上眼打起呼嚕來。不知過了多久,驢突然停了下來,這下可就把並未睡沉的老者驚醒了,一位穿著淺紫長袍,頭戴青巾帽的少年拿著一隻小臂長的毛筆擋在了驢的麵前。

  老者掀開眼皮來瞧了瞧少年,歎了口氣。少年看見他醒了後,便對著老者大聲說道:“先生,你還準備在外遊曆多久?”老者從驢背上跳了下來,朝著少年辯解道:“千行啊,我這不是正要回去麽!”被喚作千行的少年挑了挑濃黑如墨的眉毛說道:“先生,你可別唬我,咱們藏書樓在東邊兒,您這兒可是到西邊兒來了。”老者回頭看了看後麵,挑著狠狠地打了幾下驢的腦袋:“讓你這畜生帶路就是這麽帶的?回去的路都不認得了?”

  那位少年繼續看著老者說道:“還請先生快快趕回藏書樓,還有許多事務等著先生處理。”老者上前去將少年舉起的手臂放了下來,用著長者的口吻向少年說道:“千行啊,你已經是個大人了,書樓許多事務已經能夠獨自處理了,用不著我來老是盯著了。”少年了然地點點頭,攬住老者已經老得弓起的背,朝老者說道:“先生,千行悟了,千行這就帶著先生回書樓。”說著便將老者推上驢背,老者想要推搡著下來,卻被少年堵住了腳。

  老者焦慮地抓了抓已經全白的沒剩多少的頭發,心一橫,直接將少年當做踏板跳了下來,少年吃痛眯起了眼,老者趁著少年一個不注意,便一下子將手中的拐杖放大,一下子跳到了墮河的對麵,頭也不回的朝著對岸的峽穀跑去,口中大喊道:“我才不回去!”少年看著老者的背影又看了看同樣盯著對岸的驢,歎了口氣,牽著驢準備繞過對岸去繼續將老者追回來。

  藏書樓沒有了先生已經亂作一團了,先生走前製定的規則完全不管用,先生再不回去,藏書樓裏麵的藏書就快被那群人謔謔完了,心下想著,少年扶了扶額頭。老者杵著拐杖跑出去很遠後才回過頭來看了看背後,他都跑到邊界來了,怎麽景千行那小子還是能追上來?當初就不應該收養他!過了許久老者才緩過勁兒來,開始杵著拐杖喘著氣,果然是老了啊,已經不能像年輕時候那樣到處蹦了。

  歇了許久後,他看了看周圍,閃著五彩的光的洞口就在不遠處,杵著拐杖慢慢走了起來,既然過來了,那就去瞧瞧這棠蜣吧。不多時,他便走到了洞口,五彩的光是從哪裏來的呢?洞口的大門緊閉,走進了五彩的光便都消失了,像極了引誘獵物前來的誘餌。不過他是誰?他可是一隻支衡筆,一卷覆元書,走遍天下無敵手的鳩鬼族的堂堂知了先生,不少魔族都不是他的對手,他會怕棠蜣一個區區的小丫頭麽?

  於是,他杵著拐杖,推開了石門。打開石門後便是潮濕的,滿是石鍾乳的宮殿,地上坑坑窪窪的全是積水,拐杖杵過的水窪都漸漸泛出浮出黑色的氣來,老者的拐杖底部也被染得烏黑。老者並沒有在意這些變化,而是一直往前走著,宮殿頂上的石鍾乳滴下來的水滴到了老者的頭上,“啪嗒啪嗒”發出了幾聲響亮的聲音。老者用袖子擦了擦從頭頂上留下來的水,並未停下腳步,而是目光堅定地往前方明亮的大殿走去。

  棠蜣將關著李鬼兒的籠子提了起來,將已經餓昏的李鬼兒帶到了擺滿了玉盤珍羞的桌子麵前,她施了個術將籠子內的李鬼兒放了出來,嗅了嗅李鬼兒身上的味道,又捂住了鼻子,已經許久沒有洗澡的李鬼兒身上臭烘烘的,若不是還有些體溫,棠蜣都快要認為她已經餓死了。她將李鬼兒打醒了來,李鬼兒艱難地睜開眼皮,朦朦朧朧地聽見棠蜣說道:“快吃。”

  她撐起虛弱的身子,看了看擺在她麵前散發的香味的包子,饅頭,糖醋排骨,回鍋肉等等還有一些她沒見過的菜她咽了咽已經忍不住分泌出來的口水,朝棠蜣謹慎地問道:“這是做什麽?”棠蜣在她身後回道:“問這麽多做什麽,快吃!”說著棠蜣便把她的頭往盤子裏按,菜的香味頓時全都被塞入她的鼻腔,她不自主的將唇邊碰到的柔軟的麵團咬了幾口。

  她已經太久沒吃過東西了,之前有冥曇姊姊的藥所以她並未感覺饑渴過,自從斷藥了以後,人的感覺漸漸回到她的身體,乏力,疲倦,饑渴,就是她現在的狀態,她挺起腰來將麵前的食物全都往嘴裏塞,太餓了,她太餓了,她從來沒有這麽憎恨自己的嘴這麽小裝不下那麽多的食物過。

  棠蜣站在旁邊冷眼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當她苦於自己的修為未能恢複到以前的水平時,她突然想到了被她捉回來的李鬼兒,人類的肉體對於她這樣由人入魔的妖魔來說是上好的補藥,快吃吧,快吃吧,吃完了,她就可以動手將她活吞了。吃著吃著,鬼兒停下了往嘴裏塞東西的動作,棠蜣看著她說道:“停下來做什麽,快吃!”然而鬼兒並沒有如她的願一樣重新拿起食物,而是皺起眉頭捂住了肚子,十分痛苦的模樣。棠蜣將鬼兒提了起來,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問道:“怎麽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鬼兒額頭上滲出一顆顆冷汗,她咬著牙吐出一個字“疼“之後,便捂緊了肚子疼暈了過去,嘴裏沒能嚼爛的食物也從嘴裏慢慢滾了出來。棠蜣將鬼兒放了下來,很是不耐煩地將她扔進地宮的一處水池裏,水由鬼兒的口鼻漫進她的呼吸道跟肺裏,鬼兒一下子驚醒,在水裏撲騰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一張嘴便有大量的水嗆進她的嘴裏,而水麵就像一雙有力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棠蜣!”一陣蒼老的叫聲響起,棠蜣回頭看了看,卻發現老者已經站在門口一臉怒意地看著她。

  她朝著門口的老者笑了笑,啟唇卻是冷冷的寒意:“喲?這是哪位老先生大駕光臨?請恕小女子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老先生報上名號,好讓小女子瞻仰瞻仰?”老者用拐杖敲了敲地麵,大喊道:“我是你知了爺爺!”棠蜣裝作一副很是受驚的模樣,回道:“呀!原來是知了先生!知了先生大駕光臨,怎麽不通知小女子一聲?老先生莫不是來救這小丫頭的罷?若真是這樣,還請老先生快些呢,若是再慢點,那小丫頭快要溺水而死了呢。”

  老者杵著拐杖用力地向前走著,等到了水池邊棠蜣又伸開手臂來將他擋在麵前。棠蜣看著老者說道:“老先生,我可沒允許你救她呀?”,老者看了看水池中已經停止了掙紮,正在往下沉去的鬼兒,他舉起拐杖屏退了棠蜣,直接跳進了水池裏,閉著眼睛解開了腰間掛著的覆元書,書卷展開將李鬼兒重重包裹住,將鬼兒撈了出來。他在門口已經觀察許久了,棠蜣到底是怎麽衝破封印跑出來的他不得而知,不過他看不得這麽大個魔欺負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

  從水裏出來後,棠蜣看著渾身濕透的兩人,笑了笑,伸出手去要將被卷起來的已經昏迷的鬼兒捉回來,老者喘了幾口氣扶著拐杖站起來,氣喘籲籲地朝著棠蜣說道:“無知小兒!你未免太不識趣!”說著便伸出手去,書卷突然發出白色的光刃,打退了棠蜣伸過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