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
作者:糖仔小餅幹      更新:2021-09-28 05:52      字數:3572
  四月轉頭之後,調酒師就走到她的麵前,她自然沒有功夫去在意別的人或者事情。

  男人隻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看著她在晃得花眼的燈光下閃著奇異光芒的皮膚,雪白又透亮,連清爽的側顏都顯得分外動人。

  她的眉眼像鍍了一層月光,清冷也明亮。

  他什麽都沒有再說,抬腳離開。

  ……

  薑蔓和認識的人說完話,回來看四月已經喝上了,她抬手叫了冰淇淋果盤和酒水,然後朝她抖了抖裙擺。

  “我剛剛可看見了啊,那個叫程延的居然來找你搭話,老實說雖然我不怕她們,但是如果那個小姑子團來找你麻煩,我得回去換身褲子再幫你打架。”

  四月淡淡地看她一眼,還有閑心說風涼話:“我覺得那種戰鬥力級別的嬌氣大小姐,你一個人就能把她們所有人都薅禿。”

  “哈,過獎了姐妹。”薑蔓湊近了看她,仿佛想在她臉上看出點什麽:“說真的,那小子湊近了看更帥了,有股子生人勿近的肅殺感,你真的不心動?”

  四月晃了晃杯子裏金黃色的液體,抬起眼,用最平常的語氣對薑蔓說道:“並不,因為…我已經避雷了。”

  薑蔓沒反應過來,正逢酒保來送果盤,她叉起一塊果肉隨口道:“什麽避雷,他惹過你啊…”

  話音還沒落,她隱約想起她們下午的聊天,這句話好像分外耳熟。

  薑蔓張大了嘴巴。

  四月也叉起一塊冰涼的果肉送進嘴巴,中和嘴裏的苦味,看起來神色自然又平靜。

  “所以…”薑蔓難以置信地指指她的身後,又難以置信地指指她:“我們討論了一整晚的那個前女友就是你?”

  “嚴謹點。”四月撐著下巴:“是她們——你的小姑子團,討論了一整晚。”

  薑蔓聞言,一口氣被剛上桌的酒一飲而盡,才緩過神來:“四月,我真是小瞧你了。”

  四月不置可否,她甚至兩隻腿晃蕩著坐在高腳椅上,帶了幾分微醺的悠哉。

  而薑蔓回過神來後,就抓住了四月的胳膊:“走!”

  四月一愣:“幹嘛去?”

  薑蔓一臉的理所當然又殺氣騰騰:“當然是去撕爛她們的嘴啊!”

  聽八卦是一回事,但當她們詆毀的人是自己的朋友的時候,薑蔓很樂意為朋友兩肋插刀。

  四月和宋嘉陽的事情,薑蔓多少有所耳聞,雖然這是宋家的家事,但是作為宋嘉陽的準未婚妻,她自然比外人多知道一點內情。

  隻是沒想到還有這麽一出。

  四月拂下她的手,不甚在意地笑笑,甚至沒有接話,她的目光落在遠處的卡座,嘲諷的意味更濃。

  薑蔓鬆了手,又抬手要了一杯酒:“四月啊四月,你還別說,你要是今天想把這掀翻,姐姐都能給你擺平,因為這個八卦已經讓我值回了票價。”

  四月彎了彎唇角,她的碎發散落在額前,顯得她柔和卻肆意:“可惜我沒有這個意願,你也不想宋嘉陽深更半夜去派出所撈我們兩個吧?”

  一提到宋嘉陽,薑蔓就癟了嘴,隻能氣呼呼地繼續道:“好吧,一想到宋嘉陽那個狗男人所有的快樂都會打折。”

  但是薑蔓轉念一想:“不過這樣看來,那個程延至少是喜歡女人的…”

  “不一定。”四月斂著眉眼,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她心中的所想:“我確實是喜歡過他,他喜沒喜歡過我就不知道了,所以——關於他喜不喜歡女人或者人,仍然是個未解之謎。”

  薑蔓想了想居然很有道理,她憐愛地揉揉四月軟軟的頭發:“但其實想想還是很氣哎,她們那樣說…”

  四月放下酒杯,她的威士忌已經見底,眼睛的餘光看到某個離開座位朝這裏靠近的身影,她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良久,四月看著玻璃杯底折射的五顏六色的光芒,讓人恍惚,卻又讓人分外清醒。

  “可是…她們也沒說錯。”

  四月看著調酒師拿起一個新的玻璃杯,轉著透明的杯底,冰塊掉進去的時候清脆作響,然後把又一杯金黃色的液體放在她的麵前。

  她無聲地笑笑,輕聲說道。

  “在他一無所有的時候陪他創業,什麽樣辛苦的工作都試過,看到他就覺得滿足又快樂,他的願望都想要幫他實現…”

  “過什麽樣的日子都好,世界末日也無所謂,有他陪著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去,從未想過拋下他…”

  “……最後,被他拋棄。”

  “……”

  “她們說的,其實一個字都沒有錯。”

  薑蔓看向身邊的女孩,她握著酒杯,唇角的笑意卻不是自嘲,而是冷淡地譏誚。

  四月捏著酒杯,感受到冰涼的液體和溢出的水汽,她看向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男人。

  身下的高腳旋轉椅被撐著桌角輕輕滑開一個小小的弧度,讓四月得以和身後的那個男人撞個滿眼。

  沒人注意到他什麽時候開始站在這裏,也沒人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四月隻能看到他依舊儀表堂堂又西裝筆挺的樣子,隻是這次,他的眼裏像有著化不開的濃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點醉了,四月居然有一點點地覺得,他好像和這一刻的自己一樣痛苦。

  多稀奇啊,她居然能在程延的身上,看到痛苦這種情緒的疑似存在。

  他居然不是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他居然也會露出這樣蒼白又脆弱的神色,在她提到了他們的過去之後。

  四月唇角的笑意更大了,她舉起杯子裏剩下的半杯液體,遞到與那個男人額角齊平的地方,看著他緊繃的神色和略泛著蒼白的唇角。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輕聲問道:“我說的對嗎,程延?”

  像是挑釁,又像是質問。

  她的尾音落下,在一片喧囂聲中很快就消失不見,在這個熱鬧非凡的夜晚,扔進去了一塊化不了的寒冰。

  程延就站在那裏,聽著她問出的這句話,卻連靠近她一步都不敢。

  良久,四月聽到他低低地說出一句:“對。”

  對。

  那些被人捕風捉影的往事是真的,被人嗤之以鼻的情深是真的。

  那個被人嘲諷又不屑的灰姑娘前女友是真的,最後的一刀兩斷、薄情寡義也…都是真的。

  被一個字都像一把刀,淩遲著他,可他一個字都沒有辦法辯解,隻能答一聲“對。”

  聽到這一聲“對”,四月笑出了聲,她仰著臉,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朝他揚了揚空空的酒杯,臉上揚起明媚的笑意。

  “敬你。”

  敬這個負盡人心的世界,敬這個世界狗屁不通的規則,敬…差點死在那年春天的林四月。

  她揚起的笑意燦爛又美麗,眼裏的星星讓人仿佛回到了當年,但卻又那麽清楚地提醒著麵前的男人。

  ——當年,他是怎樣打碎了她眼裏的星光。

  四月放下了酒杯,因為有一些醉了,她放杯子的力氣不得輕重,發出“鏘”地一聲。

  她扶著吧台,伸直雙腿,跳下了高腳椅。

  酒精的麻痹讓她有些頭重腳輕,但她還是扶穩桌子站好,沒讓那個男人碰她一下。

  她在給薑蔓表演完這一出“上海灘虐戀情深”的續集之後,還帶著笑意麵色如常地對薑蔓說:“我去下洗手間。”

  留下薑蔓目瞪口呆地看向她的背影和她身後的男人。

  薑蔓看著那個男人壓抑的情緒,指指四月:“那個…你要不要也去個洗手間?”

  男人在頓了一下之後,朝她頜首,收起眼裏的所有情緒,抬腳往那裏走去。

  ……

  因為已經卸了妝,四月盡情地鞠了一捧水拍在臉上,捂住自己因為淡淡的醉意而漸漸發燙的臉頰。

  感受到逐漸平靜的氣息,她抽出一張紙,覆在臉上擦幹淨水珠,揭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的身後有人。

  ——那個穿著紅色連衣裙、叫小純的女孩。

  四月微微側開身子,讓她用洗手台,然後平靜地整理著自己的儀容。

  小純輕輕笑笑,一副看上去溫柔可愛的樣子,在偷偷打量過她之後,狀似不經意地找她搭話。

  “你是薑蔓姐姐的朋友嗎?剛剛我們在甜品店也遇見了耶,好巧。”

  四月沒答話,她又抽出了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擦著自己的每一根手指。

  小純見她冷淡,也沒在意,繼續笑嘻嘻地說道:“我和薑蔓姐姐也認識的,她是我哥哥的朋友,我們…”

  四月一個字一個字地聽著,把紙巾扔進了垃圾桶,心中轉了個彎,在抬眼時冷淡變成了幾分好奇:“是嗎?她也是我哥哥的朋友哎…”

  小純見她上鉤了,擺出一副甜美天真的樣子:“真的嗎?那真的好巧哦,她之前和我哥哥相親過,看來姐姐的朋友真的好多呢!”

  四月露出幾分勉強的笑意,故意湊過去小聲地問她:“那她…對你好嗎?”

  小純聞言,作出幾分為難的姿態:“啊…這我不好說啊…其實挺好的,就是…薑蔓姐姐脾氣不太好,有的時候…”

  不好說還說了那麽多。

  四月在心裏嗤笑了一聲,卻懶得再和她演戲。

  偏偏這個小純沒有注意到她情緒的變化,還拿出手機遞到了四月的麵前:“姐姐不如我們加個微信吧,下次…”

  “對了。”她眨眨“單純可愛”的眼睛,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和程延哥哥是認識的嗎?”

  就是這種掩飾的、不懷好意的眼神。

  四月頓了一下,看向女孩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歪了歪頭,伸出了自己修長的手指。

  “第一,你看著就比我老,下次見麵記得叫我‘這位妹妹’”。”

  四月看著這個小純一下子僵住的動作,靠在洗手台邊優雅地理了理頭發,繼續道。

  “第二,我和我哥哥關係可不好,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有一個嫂子來幫我氣死他。”

  “第三,你的演技真的很爛。”

  在看到小純露出氣憤和猙獰的表情的時候,四月緩慢地呼出了一口氣。

  “最後,你的眼光和你的演技一樣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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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敬你。

  小程:你幹脆直接殺了我。

  說一個血糖小細節吧,不知道你們發現沒有。

  程延每一次和四月講話,都是在她身邊沒有陸簡庭的情況下,第一次是四月罵走了老陸,第二次是今天。

  程·火葬場裏也不忘保持別扭的本性·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