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千雷區對何種力量最為敏感？”霍東反問黎溫。

  “按你所說，該是虛力吧。”

  “不錯，千雷區雖是神設下的禁錮，隻許進不許出，但是百年來罪淵中從未出現過虛的身影，原因便是因為若有虛要試圖進入罪淵，途徑千雷區的時候便會被雷擊的灰飛煙滅，絕無半點通過可能。”

  “虛作為神的附屬力量，神不會輕易進入罪淵，但是虛可沒準，更何況他們掌握著可以穿越時間和空間的能力，若是帶出來點什麽魍魎，坤碑界可不是要遭了災。”

  “為了提防這種形同虛設的可能，千雷區特意被安置成了如此模式，這也是為什麽，靠近千雷區的時候虛力無法施展，那裏麵的電荷一旦感應到虛力，劈下來的雷可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霍東娓娓道來，他說的很慢，好像生怕黎溫聽不懂還要去做傻事一般。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她……”

  黎溫緊皺眉頭，他聽到這一番話，第一反應並不是自己此行艱難，而是關於她……

  白涯究竟是怎麽下來的……

  她明明也是虛，卻出在了這裏，難道她不知道千雷區有多危險嗎？

  這一切都說不通……

  堂堂虛塚之主，怎麽可能會那麽幼稚無知，說她不清楚此間危險，黎溫都不信。

  看他一臉掙紮神色，霍東摸著胡子搖了搖頭“她應是有自己的辦法，隻不過要安然無恙的進罪淵，恐怕還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如此，我更要出去了，她一直躲在罪淵裏不露麵，我根本沒機會與她講清楚。”

  黎溫吐了口氣，這些日子影衛把罪淵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有半點有關她的消息，她真的是鐵了心不出來見他。

  “那你體內的虛力會成為你的負擔，不僅用不出來，恐怕你還要承受更多的傷痛，甚至被劈到形神俱滅，與千雷區不死不休。”馮天眯著眼，此次，他也沒有任何可以幫黎溫的辦法，全要靠他自己。

  “我知道，你們隻管把有關千雷區的情報給我就好。”

  “好吧，千雷區雖橫亙罪淵，防禦毫無死角，但是若論本質，它還是一道充滿神力的符印，所以要破了它，實質就是要破了這道符印。”

  見黎溫依舊不願放棄，霍東隻能將自己所知道的毫無保留告知於他。

  “若我們所料不錯，那道符印應該被留在最偏僻的東區上空，說不定就在我們腦袋上，具體位置要你自己去找，而且此行你需將虛力全然禁錮，半點不可溢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千雷區的能量沒有上限，所以你萬不可與其硬抗，一切都以找符印為主。”

  “知道了。”他沉默半晌點點頭。

  “你打算何時啟程？”霍東又問。

  “明日。”

  黎溫從來都是個倔強的性子，他認準的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既然他要如此著急，旁人也沒辦法再說些什麽，正如他所說，這是早晚的事，早一天與晚一天又有什麽區別呢。

  晚飯時間大家都有些心情沉重，一頓飯下來，再也沒有原先的歡聲笑語，甚至霍東沒吃幾口就說自己不舒服悶頭回了房間，黎溫知道，他還是有些生氣，氣自己的魯莽行事，而隻有他自己才明白，對於明日，他已經等了多久，盼了多久。

  晚飯過後，黎溫就不見了蹤影，江溪四處尋他未果，隻得撅著嘴回屋裏睡大覺，連吉兒都沒有心情逗弄了。

  沒人料到，如今被東天閣中眾人擔憂的主角，大半夜出現在了中區，他憑著自己恍惚的記憶穿街走巷，步伐透露著遲疑，視線也不住的向兩邊瞟來瞟去，直到停在了一扇破敗的木門前才若有所思的推門走了進去。

  門內破敗的荒灼神像依舊隻有下半身，滿地碎石塊也無人打理，這個破廟果然還在……

  看著熟悉的場景，黎溫鬆了口氣，轉身闔上了門。

  點燃隨身攜帶的鬆柔蠟燭，黎溫早已習慣哪裏都黑黢黢的罪淵生活，在這裏，幾乎人人出門都會必帶兩件物品，雨衫和蠟燭。

  隨手扯過一張破蒲團，黎溫看也沒看就一屁股坐了下去，曾經兩人點的火堆早已了無痕跡，這裏應是成為了不少流浪漢的臨時住所，即便雨已經停了，廟內還是一股陰潮味兒撲麵而來，黎溫卻好似並不在意。

  “我找不到你。”他借著昏暗的火光也不知道在看哪，嘴中兀自說道。

  “明日我就去千雷區了，走之前，我來這坐會兒。”

  “如果……如果我能活著出去，我們要不要……把話說清楚，至少讓我見你一麵也好。”

  他看著麵前殘缺的神像發呆，就如同他的心一般，早就空了一塊，風一吹，便隱隱作痛。

  “明知不該，可是白涯，我想你了……”

  ‘我……真的很想你。’

  他坐在黑暗中一動不動，手中的蠟燭早已燃光，破廟中靜悄悄的，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回蕩其中，他曾想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她藏在這裏，如今看來，還是一場空想罷了。

  木門開合，他坐了好幾個時辰，該回去了。

  待得人影走遠，又過了好半晌，破廟中終是響起了低不可聞的一聲歎息

  “我……也是想你的。”

  第二日江溪見到黎溫的時候，他正睡在槐川的墓碑旁邊，即使現在罪淵已經不下雨了，可是終年不見陽光，這裏的氣溫一直都很低，他卻什麽也沒蓋，像個傻狗靠在墓碑上睡得很深，手上還捏著一支玉白色的笛子。

  耐心撫平他微皺起來的眉間，江溪找了件大衣替他蓋上，便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讓他多睡會兒總歸是好的。

  一直等到中午的時辰他才轉醒，所有人早就等他多時了，卻無一人提前把他叫醒，他們彼此好像都早已心照不宣，說不定睡一覺他就突然改了主意，他們也就不用揪心於他的生死。

  江溪卻知道，這可能，比讓黎溫跟她在一起都難的多。

  “都準備好了？”

  “嗯，放心吧。”

  黎溫對馮天笑了笑，轉頭又看了眼槐川的墓，深吸一口氣就打算出發。

  “你加油，我可指著出去找男人呢，可別讓我一輩子都縮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地方。”

  江溪抱著雙臂，臉上一副吊兒郎當的輕率樣兒。

  “放心，不會讓你缺男人的。”黎溫最後看了江溪一眼，再不猶豫的消失在了眾人麵前。

  “他走了？”黎溫消失後，霍東才慢慢從東天閣一瘸一拐走了出來。

  “嗯。”幻天知道他還在置氣“希望他能成功，孩子大了，我們也隻能看著他去拚命了。”

  “哼，和他老子一樣，一點不讓人省心。”霍東還是沒忍住咒罵兩句，眼中卻盛滿了期頤。

  ‘小子，你可要活著回來……’

  “恭送吾王！”

  早已等在東天閣門口的影衛，齊刷刷單膝而跪，望著黎溫離去的方向，吼聲震徹山穀。

  待他得勝歸來之日，便是罪淵重出世間之時。

  聲音遠去，黎溫借著虛力向上衝了不短的距離，再往上，他就隻能靠著自己慢慢爬過去了，他甚至能聽到不遠處的雷聲滾滾，千雷區已經有所感應，他必須禁錮虛力了。

  剛要繼續動作，他忽然聽得身後劈啪一聲響，雖然那動靜已經微不可聞，但他還是注意到了，隨即嘴角便再也控製不住勾了起來。

  “你來了……真好。”

  他轉身看向身後扭曲不止的空間裂縫，白涯正掛在上麵悠悠的看著他，銀白色長發隨風飄蕩不止，眼中神色莫辨。

  “隻是過來看看你而已，怕你萬一被雷劈死了，好歹也算送你一程。”

  黎溫終於明白她為何要裝個啞巴了，就這一張嘴，分分鍾能露餡好幾百回。

  “你就不能盼點我好麽，難道你不想出去？”

  白涯沒回答他，隻是懶洋洋的半躺在裂縫中，美眸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或許，她是真的沒那麽想回去，畢竟，回去就意味著要再次麵對坤碑界的種種無奈，她有她的立場，再沒辦法隨心所欲。

  見她久久沒說話，黎溫直接語出驚人：

  “等我回去幫槐川報了仇，就去虛塚提親，你看怎樣。”

  白涯為了見他所做的所有偽裝，在這一刻終於盡數崩塌，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悄然爬上她的臉頰，明明瞳孔中滿是震驚，卻仍舊梗著脖子，一點可乘之機都不願給他。

  “是我耳朵有問題，還是你瘋了？”她如是說。

  “你耳朵沒問題，我也沒瘋，既然你沒否認，此事就這麽定了。”

  兩人交手至今，黎溫對白涯的性格早已摸的七七八八，所謂棋逢對手，與她周旋，他明顯也樂在其中。

  “定你個大頭鬼，小心大長老聽了給你腿打斷，這話我就當沒聽過，你好自為之。”

  白涯深深看了他一眼，她臉上此時紅暈未消，眼角卻又多了些春意盎然，美得不可方物，看得黎溫心裏直癢癢。

  “沒聽過就算了，等我回到坤碑界，在你耳邊再重複個百八十遍，你早晚能聽懂，好好在虛塚等著我，我會去找你的。”

  黎溫知道一旦千雷區被破，白涯就再無理由待在這裏，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回虛塚。

  她看著黎溫，半晌後終是輕聲說了一個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