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今時往日
作者:醒時夢      更新:2021-09-27 17:10      字數:3220
  穆明舒是真不覺得有什麽好歡喜的,前生求而不得的東西,經曆了兩世卻也不覺得有什麽了。一個女人能有多大的心,她想要的你給不了,你覺得你給的是天底下最好的,可偏偏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她為什麽要歡喜呢?

  趙奕衡就是這樣,他覺得皇後這個位置是天底下女人都要想要的,是至高無上的榮譽,可為什麽穆明舒不歡喜呢?

  他將禦案上的奏折都掃到玉石地板上,心裏別提多委屈,他拚了命做這一切又是為了誰呢?為什麽到頭來卻成了裏外不是人。

  禦書房裏頭伺候的宮女太監一見趙奕衡這般,俱都嚇得跪了一地。這些伺候的都是新人,也摸不準這位新帝到底是甚個脾氣,可這時候除了下跪喊一聲:“皇上息怒。”之外,也做不得什麽。

  趙奕衡發了一頓脾氣這才又恢複正常,仿佛先頭的事從沒發生過一般。

  妙琴妙棋領了丫鬟婆子在墨韻堂裏頭收拾東西,穆明舒帶著趙子悅躺在院子裏曬太陽。蘇若蘭從玉笙居過來,瞧見一院子丫鬟婆子忙得不可開交,可正主兒還一副不關己事的模樣,忍不住一笑。

  “娘娘的氣還沒消呢?”

  穆明舒抬眸看她,指了指一旁圓凳:“坐吧!”又笑道:“本就是我的錯,他開恩給我這世間最尊貴的身份,我要謝主隆恩還來不及,哪裏敢生氣。”

  “你呀……”蘇若蘭指了指穆明舒,有些無奈的歎口氣,忍不住又勸道:“今時不同往日了,便是為了小公子你也不能再如此了。”

  穆明舒心口一痛,她何嚐不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可心裏始終落不下這口氣罷了,難道這世間的男人俱都是薄情的嗎?

  從前她最大的念想便是叫趙奕彴不得好死,讓趙奕衡登上帝位,可這時候那人已經坐上高高的帝位了,她又覺得害怕起來了。

  她在心裏還歎口氣,道一句:不知足。

  這才端著淺笑道:“多謝你了,我曉得的。”

  那笑意瞧著溫暖如春風,可卻一分都未入眼底,等她側眸看著已經睡熟的趙子悅,那笑意才有幾分真。

  穆明舒不想再提這事,又將目光落到蘇若蘭身上:“你們的事如何了?”

  如今趙奕衡已經登帝,蘇若蘭自是不必繼續委身做他名義上的女人,況且李承言從龍有功,已經官拜三品,趙奕衡若是想李承言忠心效力,最好的法子就是兌現諾言。

  蘇若蘭一笑,眉眼彎彎如那三月春風般溫暖,趙奕衡的確是個重情義的人,才登基上位就已經對她與李承言做好安排了。

  “我來正是要同你辭行的。”蘇若蘭道:“皇上都已經做好安排了,我明日一早也要回蘇府。”

  穆明舒望著她那流光溢彩的眼眸,也跟著笑:“恭喜你了,若是定好日子可要同我說一聲。”又道:“雖然不一定能出宮,但一定會給你長臉的。”

  蘇若蘭聞言也不客氣:“那你到時候可得多給我挑些好的才是。”她的性子溫婉大方,對穆明舒又無威脅,是以這幾年兩人倒是真個處得如同姐妹一般了,說起話來也不做作。

  “你放心,但凡我有的,定然挑最好的給你,你我如同姐妹,日後李承言要是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穆明舒佯裝凶狠的模樣逗樂了蘇若蘭,她隻當穆明舒玩笑話,噗哧一笑應下來:“我可是有個皇後姐姐呢,哪裏有他欺負我的份。”

  穆明舒端著笑卻不出聲,她那話雖是玩笑卻也半真半假,蘇若蘭在睿王府這麽多年,且先不論趙奕衡有無收用她,光是睿王側妃這一條便也是一根刺。李承言身為一個男人,若是不在意他人言論的倒還好,可事有萬一,萬一這根刺發作了或許就是催命的毒藥了。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蘇若蘭到底沒有經曆過太多的東西,看不清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倒也正常,可穆明舒卻是瞧得清楚明白。

  隻是望著一臉明媚笑意的蘇若蘭,穆明舒也不好掃她的興,隻挑了些不輕不重的同她說了。兩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倒也坐了個把時辰,趙子悅從睡夢中醒來,這兩人這才話別。

  送走了蘇若蘭,趙子悅還揉著朦朧的睡眼疑惑的問道:“娘親,我們明天都要搬進宮裏頭了,蘇姨不去嗎?”

  穆明舒揉了揉趙子悅蓬鬆的頭頂道:“她不跟我們進宮了,她要去追尋自個的幸福去了。”

  趙子悅想了一下,到底還是想不明白,甚個叫幸福,可又不好意思問,隻得裝作懂的樣子點點頭。

  院子外頭的太陽沒有先頭那麽暖了,穆明舒此時坐在這兒腿還有點酸痛的感覺,忙帶著趙子悅移回屋裏頭。

  她這腳如今算是好了,走走跑跑跳跳倒也無甚問題,隻天兒一不好就隱隱發痛,想來是落下了病根。

  妙琴帶著丫鬟婆子將墨韻堂收拾了一回,除了原先穆明舒的嫁妝,別的倒也無甚好收拾的,衣裳那些個物件倒得宮裏便都用不上了,首飾也叫穆明舒散了大半出去,隻撿好的裝進箱籠裏頭,還有書冊話本子甚個的,瞧起來又雜又多,真個收拾起來也沒有多少東西。

  穆明舒將妙琴遞過來的單子隨意掃了一眼,淡淡的應了一聲又遞回去:“進了宮你們幾個便都是女官了,這些事兒還得你們自己看著辦。”

  妙琴心中歡喜,麵色卻不敢表露出來,能進宮當女官,那可是祖上燒高香得來的福氣啊。她跪下謝了穆明舒一回,做起事來便越發認真了。

  妙棋在櫃子裏頭找到一個錦盒,普普通通的樣式,可上頭卻掛了鎖,她在穆明舒身邊伺候不久,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又怕裏頭裝了甚個貴重的東西,還不敢動,隻得小心翼翼的捧到穆明舒跟前問道:“娘娘,這個可要帶進宮裏頭去?”

  穆明舒正喂趙子悅吃糕點,看他滿嘴的渣子,便寵愛的拿著帕子替他拭去,聞言抬頭看了一眼,有片刻怔忡繼而淺笑道:“我也不記得這裏頭裝的甚個了,你且先放下來,一會尋了鑰匙我瞧瞧這裏頭裝的甚個。”

  妙棋應下,恭恭敬敬的將錦盒放在案幾上,連頭也不敢抬的退了出去。

  穆明舒對著那個錦盒發了會呆,一轉頭就瞧見趙子悅一臉擔心的看著自個,頓時勾唇一笑,摸了摸他的頭:“你去瞧瞧自個屋裏頭有甚個特別想帶走的沒有?妙書同妙畫到底是丫鬟,做不得你的主。”

  趙子悅歪著頭想了想,發現還真有東西想帶走,規規矩矩的同穆明舒行了禮這才跑著出去了。

  穆明舒拿著那個錦盒,摸了摸上頭的雕花,心裏暗暗歎口氣,這才起身在妝台的小屜裏頭摸出一把小巧的鑰匙。猶豫了一下這才將那錦盒打開,裏頭也無甚貴重的物件,不過是些紙張罷了。

  那些紙張有的是同趙奕衡通的書信,有的是他夾在信裏頭的水墨畫,從第一封開始一直到最後一封,哪怕寥寥幾個字她也都折疊得好好的存放在錦盒裏頭。

  可如今她自己也記不清最後一次收到趙奕衡的信同畫是甚個時候了,她小心翼翼的將那些紙張一一從信封裏頭取出來,將筆墨暈染的紙張都細細看了一回,回想起當時那些書信同水墨畫是甚個時候收到的,那些時期發生過什麽事。

  看著看著她就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些東西承載著他們的過去,喜樂哀怒俱都有,雖然要步步算計著過日子,可那時候他們的心始終都是在一起的。

  哭了一通之後,她又將那些紙張折疊好,從新塞回信封裏頭,存放進錦盒裏頭,再次落了鎖,這些東西是他們的過去,她決意帶著進宮,不管日後兩人過成怎麽樣,至少這些東西可以證明他們曾經是相愛過,有著美好過去的。

  第二日天還未見光,宮裏頭便派了馬車出來迎穆明舒進宮,馬車後頭還跟著一隊大內侍衛,浩浩蕩蕩的,叫街道上寥寥的路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穆明舒帶著趙子悅上了那輛馬車,撩起簾子看著站在睿王府外頭的穆家人以及得了自由身的蘇若蘭,一時間說不出的心酸,日後她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後娘娘,她的親人好友見了她需下跪行禮,用尊稱。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穆家的女兒,不是蘇若蘭的姐妹,她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

  穆明舒苦笑,玉手輕輕放下簾子,如今還未得皇後鳳印,她便已經覺得孤單寂寥了。

  馬車一路平穩的到了宮門處停下,穆明舒抱著趙子悅又改乘鳳輦進宮,她那些從睿王府帶出的人同物便從角門而入,走另外一條道直去坤寧宮。

  穆明舒抱著趙子悅目不斜視的坐在鳳輦上,行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入坤寧宮,她的鳳輦一停,那些守在宮門前的宮女太監便齊齊跪下行禮:“奴才,奴婢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趙奕衡封後的聖旨雖然下來了,可到底還未經過正式封後,按理說這些人不應該就這樣喚她“皇後娘娘”。穆明舒輕輕一笑,沒有哪個宮人敢有這樣的熊心豹子膽,定然就是趙奕衡的手筆。

  她右手牽著趙子悅,左手微微提著裙擺,抬腳就進了坤寧宮,不出所料的趙奕衡正在大殿內等著她們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