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入祠堂雙雙拜父母
作者:醒時夢      更新:2021-09-27 17:09      字數:3277
  說到這裏劉氏已經淚流滿麵,拿帕子按著眼角,聲音沙沙的道:“都是那人做的孽,無端端的叫姐姐受那麽些年的苦不說,最後還為了他連命都丟了。”

  她放下帕子複又看穆明舒一眼,繼而又哭起來,要不是他們夫妻雙雙去了,又怎會叫穆明舒從小就沒了爹娘,被趙奕彴那樣的人騙了,經過這許多苦難事。

  穆明舒不曉得劉氏心裏頭想甚個,隻是自個也跟著堵得慌,張了張口甚個也沒說。

  雲姑輕歎一口氣,神色哀愁,緊緊扣著官帽椅的扶手,也甚個不說。

  穆明洛同穆明瀟也是第一回聽說她們將軍姑姑的事,兩廂對看一眼,隻知道咋舌。

  一時間屋裏頭靜謐得可怕,落針可聞。

  劉氏哭得一會這才收了淚,拉著穆明舒語重心長的道:“你如今已經貴為皇家媳,那朱皇後也是個有心機的,你日後避著點就是。”又道:“這麽些年了,當今皇上將姐姐之死的氣都撒在她身上,她心裏頭不舒坦,定然也不會叫你好過的。”

  見穆明舒慎重其事的點頭,劉氏又對穆明洛同穆明瀟道:“你們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過不得兩年便都是要出閣的,這事告訴你們知,也叫你們曉得在外頭說話行事都要小心著些,若是一時不察得罪了甚個人,可不是小事來的。”

  一說起嫁人,穆明洛同穆明瀟便漲紅了臉,垂著頭小雞啄米似的直點。

  既是知曉了穆梓寒的事兒,穆明舒倒有點坐不住了,她才幾歲的時候她娘就離開了,如今對她的印象都已經十分模糊了,唯一記得的卻是她出戰前抱著自個那會,她眼裏噙著淚,讓自個等她回來。

  “舅母,我想去我娘的院子裏頭看看。”穆明舒開口,聲音不自覺的有些咽哽。

  劉氏曉得她難受,揮揮手:“你去吧,叫曾媽媽陪你一塊去,那院子裏頭的鑰匙都在她那。”

  穆明舒應得一聲便提著裙子走了,曾媽媽腳步蹣跚的跟在她後頭,也不說話。

  到了地兒就上前拍拍門,自有守院子的老嬤嬤上前來開門,那紅漆木門“吱呀”一聲緩緩從裏頭打開,一陣梅香撲鼻而來。

  穆明舒一時間倒有些躊躇,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進去,她娘一直都喜歡梅花,沒有因由的喜歡,府裏頭的那片梅林,以及這院子裏頭栽的兩株梅樹,她曉得都是舊年時她同當今皇上趙臻垣一塊栽種的。

  那守院子的老嬤嬤年紀十分大了,佝僂著背,眯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卻還認得穆明舒,見著她還笑:“姑娘來了。”

  穆明舒紅著鼻子點點頭,嗡嗡的應得一聲這才往裏頭走。

  穆梓寒死了以後,她便再也不曾進過這個院子,一是因著她年紀小,劉氏不叫她進來,二個是她自個有心結。

  她還記得,當年兩副靈柩進了府,在堂前停靈,劉氏要她過去下跪磕頭,她是怎麽也不願意去的,眼淚鼻涕了糊了一臉,抱住廊下的雕花紅漆欄杆不放手,不住的說:“他們不是我爹娘,我不去,我不去,我娘叫我等她回來的,她不是,你騙人,你騙人……”

  如今再踏進這院子裏頭,竟是將往日埋在心裏的那些記憶都翻了出來。

  舊年時這院子裏頭還搭了葡萄架,葡萄架不遠處還搭了個小秋千,穆明舒穿著大紅的衣裙,頭上梳著兩個小包包,坐在那架秋千上笑得見牙不見眼,溫尋一襲青袍長身玉立,站在她身後輕輕推動這秋千,麵上的笑意如沐春風。

  穆梓寒著一襲玉色羅裙站在廊下,眉頭眼梢都是笑意。

  穆明舒鼻頭酸酸的,眼淚兒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用帕子輕輕拭去,叫那老嬤嬤引了路往裏頭走。

  那老嬤嬤麵容慈祥,說起話兒也甚是和藹,她一頭走一頭同穆明舒說:“姑奶奶年輕的時候最喜歡院裏頭那兩株梅花了,每到冬日裏都叫丫鬟摘些曬幹了好烹茶。”又指著右廂房說道:“這是書房,人家姑娘家的不是洗手做羹湯就是閉門做女紅,偏偏我們家姑奶奶就愛看那些個兵書,愛舞刀弄槍的,老夫人在世時為著這事不知道說了她多少回。”

  她說著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時光,竟是忍不住勾著唇笑了。

  穆明舒順著老嬤嬤的手指方向將目光停在那間書房上,腳下頓了頓,到底轉過身往那屋子裏頭去了。

  老嬤嬤同曾媽媽也不跟著進去,隻道:“這屋子裏頭的擺設都不曾動過,姑奶奶在時是甚個模樣,如今便是甚個模樣。”

  穆梓寒的書房是由三間廂房打通的,右側井然有序的擺了幾個書架子,穆明舒隨手翻了翻,除了兵法還有個雜談遊記甚個的,書頁上還正正經經的用簪花小楷寫了批注;

  正堂用屏風隔開來,擺了張大氣的黃梨木書案,又設了幾把官帽椅,案幾上頭擺了一個山水彩軸,軸裏頭還插了幾枝新摘的梅花,牆麵上掛著一副踏雪寒梅圖,這樣看著倒是有幾分姑娘家的氣息。

  左側也是叫屏風隔開的,裏頭的衣架子上放著穆梓寒在戰場上穿過的鎧甲,烏木案上整齊的擺放著她用過的長鞭,以及那柄殺敵無數的紅纓槍。

  穆明舒伸手拿起那柄紅纓槍,一時間百感交集,蹙著眉頭輕輕歎得一口氣,複又將其放下。

  “當年,母親就是用這柄紅纓槍救的我……”不知何時,溫子然進得屋裏,他雙手負於身後,站在穆明舒後頭。

  穆明舒一轉身就對上他哀愁的眸子,那雙眸子裏有著說不出的情愫,卻叫她心裏難受得慌。

  溫子然還記得當年敵軍進城燒殺擄掠那等殘忍驚險的場麵,他一個幾歲的小娃子被賊人抓著拋起來,眼見著大刀就要穿堂而過的時候,這柄紅纓槍挑住他的衣衫,將他往自個懷裏一拉,指著那幾個無惡不作的賊人怒斥道:“連黃口小兒都不放過,本將今日定然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這聲音雖然響亮,但卻有著男人嗓音沒有的清脆,溫子然抬起頭隻看得見她光潔如玉的下巴,以及修長的頸脖。

  他窩在穆梓寒懷裏,看見她殺人的時候絲毫猶豫都沒有,可卻又細心的處處護著自個。

  “當年……”

  溫子然沉浸在回憶中,連帶這聲音也帶著幾分黯然,卻忽然叫人給打斷了。

  “娘子……”

  趙奕衡不合時宜的出現在穆明舒麵前,他麵上帶著嬉笑,上前就一把摟住她的肩頭:“你在這裏啊,正想叫你帶為夫去拜見拜見嶽父嶽母。”

  一抬眸又似剛看見溫子然一般,作勢有點吃驚,卻還咧著嘴衝他一笑:“大哥也在啊,方才清河來了,說要尋你的,沒尋到你?”

  溫子然也沒計較趙奕衡的突然出現,卻是眉頭一蹙:“清河?”說著又衝趙奕衡同穆明舒拱拱手:“王爺王妃請自便,我去看看。”

  溫子然一走,穆明舒就蹙起眉頭將他扒在肩頭的手拿開:“你怎的尋到這裏來了?”

  穆明舒不讓趙奕衡摟著,他也不惱,隻一慣的吊兒郎當道:“嶽父嶽母在府中有立牌位吧,你也不帶為夫去拜見一番,好叫他們曉得為夫娶了娘子。”

  本來是件正正經經的事,可從趙奕衡口裏說出來卻是變了味的,穆明舒也懶得跟他生氣,隻瞪一眼:“跟我來吧。”說著便帶他往祠堂行去。

  家祠一般不立女兒女婿的牌位,但是穆梓寒是安國將軍,溫尋又是入贅進來,那又另當別論。

  穆明舒攆了三炷香給趙奕衡,自個又攆了三炷,這才同他一塊跪在蒲團上。

  趙奕衡雖說皇子,卻跪得絲毫不含糊,跪直了這才正正經經的道:“嶽父嶽母在上,請受小婿一拜。”

  隻這一句就叫原本一臉戚然之色的穆明舒笑了出來,她側過頭看著趙奕衡,拿眼撇他卻還忍不住笑:“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趙奕衡本就是為了逗她笑一回,此番見她笑了出來自個也跟著笑,清了清喉嚨又道:“嶽父嶽母,小婿三生有幸娶了明舒為妻,真乃天大的福氣。”他用眼角餘光瞧見穆明舒忍俊不禁,嘴角也跟著彎了彎:“日後小婿一定好好對她,同她生一窩小明舒,還望二老地下有知多多保佑。”頓了頓又道:“列位祖先也要多多保佑。”

  說完便攆著香正正經經的拜了三拜,這才起身將三炷線香插進香爐裏頭。

  穆明舒麵上帶著掩都掩不住的笑意,方才還想好要說的話,叫他這一打岔,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隻好跟著拜了幾拜將線香插進香爐中。

  末了還忍不住瞪趙奕衡一眼:“你這人,同祖先說話也這般不正經。”

  趙奕衡也跟著瞪眼兒,一臉肅然的說道:“誰說為夫不正經了,為夫說的都是正經話,生一窩小明舒也是正經的。”

  穆明舒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徑直提著裙擺出了祠堂:還一窩呢,你當我是母豬哪。

  趙奕衡嘻嘻笑跟在她後頭,一邊走一邊說:“你要不要先回去歇會兒,一會我們吃了晚膳再回府。”

  一般嫁出去的姑娘回門,不過是早上來,吃了午膳便走,似趙奕衡這般說要吃了晚膳再回的實在不多,他既是給穆明舒做臉,那穆明舒也樂得接受,便點頭應下。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往內院走去,才將將進得二門,便聽一道著急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都表現這麽明顯了,難道你還不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