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克夫
作者:醒時夢      更新:2021-09-27 17:08      字數:3436
  那寧北侯府的大小姐林淑儀是睿王趙奕衡的準王妃,還是嘉文帝親自賜的婚,這還沒過門,便早早的香消玉殞了,可不叫人惋惜。

  民間裏頭傳言的是,林淑儀突發惡疾,暴病身亡了。

  可事實是,新來的廚娘在林淑儀的膳食裏頭無意加了她吃不得的花生,不過吃得兩口喉頭腫痛呼吸困難,直接暈厥過去,待太醫院的大夫趕到之時,林淑儀已經沒有了氣息。

  溫子然勾著食指輕輕敲打著紫檀木的案幾,聲音裏頭帶著幾分凝重:“那林姑娘倒不是真個有甚個惡疾,不過是吃了些過敏源的東西,卻要了她的命。”

  穆明舒白著臉,冷哼一聲:“那林府以為杖斃個下人便了事了,卻不知曉這是特特有人要殺林姑娘。”

  說完神色略顯戚然,輕聲歎一句:“不過花季少女的年紀,確實叫人惋惜。”

  那林淑儀她早些日子還見過,長得柔柔弱弱似那溫室裏頭嬌養的花朵似得,說起話兒來細聲細氣,麵上始終掛著溫柔的笑意,叫人怎樣都生不出討厭的心思來。

  那樣一個好姑娘,不過幾日功夫卻就這般香消玉殞,長埋陰寒的地底下了。

  溫子然沒接話,眼神兒卻落在穆明舒身上,良久才道:“你,真個決定嫁給楊晉了嗎?”

  這個問題溫子然在得知穆明舒應承同楊家結親的時候就想問了,隻是一直無法問出口。他也曉得穆明舒自來是個有主意的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這才應承下來的,此番一問,也不過是想她親口對自個說,好叫自個死了那條心罷了。

  穆明舒低垂著眼簾,捧起手邊的甜白瓷茶碗,輕輕拂去上頭的茶沫,半響才緩緩開口道:“他,許是最合適的。”

  不是自個喜歡的,卻是最合適的。

  溫子然的心髒猛的收緊,疼得他一瞬間呼吸都跟不上,他緊緊拽著拳頭,好半響才放鬆來,麵上發白,扯出一絲苦澀的笑意:“你選得,自是最好的。”他慣性的抬起手想要摸摸穆明舒的發頂,卻突然想起眼前的她已經長大了,那些孟浪之舉定然不能再做了,隻得複又落寂的垂下:“有哥哥給你做後盾,他若敢欺負你,哥哥就是拚了命也會叫他好看。”

  隻一瞬間穆明舒便淚凝於睫,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溫子然從來都不曾變過,不然他也不會遊曆在外之時突然回京都,做起穆家以及她的後盾,甚至不惜刺殺趙奕彴。

  她咽哽著從喉間發出一聲:“哥哥……”別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了。

  嘉文二十二年,八月準睿王妃林淑儀病逝,睿王趙奕衡在西北的戰場上打了一場漂亮的戰,得到了嘉文帝的讚許。

  可京都城內卻對於睿王殿下克妻的傳言越演越烈,不止剛逝去的林淑儀叫人攤開來講,就連早些年同睿王訂親的姑娘也叫人挖出來說道。

  這兩個姑娘都是同睿王趙奕衡訂了親事的,結果皆落得個不得好死的下場,死後還叫世人說道,就連死都死得不安生。

  更有甚者傳出睿王此番在西北立了大功,嘉文帝心痛愛子後院無妻鎮宅,決議在貴女中再挑一名賢惠的姑娘做睿王妃。

  這傳言一起便叫那些個心疼自個閨女的人家嚇得不輕,慌慌忙忙的托人四處說親,一時間竟然到了談睿色變的地步。

  敢拿一個王爺來說道,此事本就不尋常,還越演越烈了起來,就更加不尋常了。

  穆明舒聽聞這些事兒還嗤笑一回:“看來那幕後之人是想叫趙奕衡斷後呢。”

  說斷後其實是個笑話兒,真正的心思隻怕是不想叫趙奕衡得了朝中的勢力吧,畢竟不管先頭那個被馬踩死的姑娘還是這個寧北侯府的姑娘,身後所代表的家族都不是一般人。

  能使出如此卑劣手段之人,定然會是對頭,能跟王爺成為對頭的估計也隻有他的幾個親兄弟了。

  依著穆明舒對趙奕衡的見解,他的本事絕對不會是因著娶妻納妾而得來的,那些個在後頭捅刀子的人,未免也將他想得太弱了。

  不過有一點叫穆明舒好奇的事,趙奕衡明明是個極有本事的男子,可上輩子他為何躲在封地樂得做一個閑王呢?

  好奇歸好奇,她到底沒能有那個本事去解惑,這事兒過了便也過了。

  西北的戰場上傳來了好消息,穆明舒十七歲的生辰一過,同楊晉的親事兒便也提上日程。

  兩家原本已經挑好了日子下小定,不想楊晉卻莫名的又病了,劉氏想著他那副身子,到底留了個心眼尋了個由頭將此事往後推了推。

  劉氏為何將小定的日子往後推,人人都心知肚明,隻是大家夥不好說出來罷了。

  楊老太君是個明白人,對與劉氏此舉倒並無不悅,反而因著這事還高看了劉氏一眼。

  倒是陳氏,聽聞劉氏將此事推後,氣得直跺腳,暗裏將劉氏將穆府罵的狗血淋頭,心裏頭便也越發看不起穆明舒,甚至想著他日待穆明舒嫁進楊府,定然要好好蹉跎一下。

  那楊晉病得也不重,不過是因著入秋受了凉,感染了些許風寒罷了,卻反反複複的病了大半個月不見好。那一直同他治病的太醫也道無甚問題,可為甚總不見好,卻也瞧不出來,隻道是楊晉體質太弱的緣故。

  人到病弱的時候越是容易胡思亂想,楊晉病了半個月也不列外,一時又想著自個的病會不會拖累了穆明舒,一時又想到年幼時給他披命的遊僧,害怕自個真個活不過二十歲。

  越是想得多了,他這病就越不容易好,越是不好他便越是難受,索性拖楊清河同穆明舒帶了一封信。

  大抵的意思是,覺得自個身子太差了,恐怕拖累了穆明舒,想要取消了這門親事。

  這封信去了穆府兩日都不曾有消息傳回來,越是這番越是叫楊晉心裏不踏實,既盼望收到穆明舒的回信,又害怕收到她的回信。

  如此到了第三日,穆府的下人便送了東西來,兩罐穆明舒親手熬製的秋梨膏,以及一些劉氏準備好的名貴藥材。

  一同來的還有問夏,她同楊老太君磕了頭之後,又去楊晉的院子請了個安,站在秋風蕭瑟的廊下,隔著門柩,無波無瀾的開口道:“楊公子,我們姑娘差奴婢來給您請個安,給您帶句話,我們姑娘說:公子隻管好生養病就是,旁的莫要多想,即便想了也無用。”

  隻一句就叫楊晉心頭的鬱氣散開了,日日裏頭都要吃一點穆明舒親手熬的秋梨膏,此番不過兩日身子還真的好轉開來。

  楊老太君笑眯眯的看著越發顯得有人色的楊晉,笑道:“我瞧著你吃了那麽多日的藥,還不如仙慧縣主一帖藥來的效果好。”

  直說的楊晉麵色紅潤,心裏頭對楊老太君這話甚是讚同。

  楊晉的身子一日好過一日,那同穆明舒訂親之事便又提上了日程,陳氏心裏有氣,特特將小定的日子定到十月初,明裏暗裏的又將穆明舒年紀大的事兒說了一回。

  玉和長公主當著眾人的麵斜睨她一眼,冷笑道:“本宮嫁進府裏頭的時候,已經二十有一了。”

  玉和長公主是什麽人,她十幾歲的時候就在戰場來摸爬打滾,為守候那片國土,即便拖到二十一歲才嫁人也沒人敢拿來說道。可陳氏如今卻說穆明舒十七歲已經是年紀大了,可不是含沙射影的說玉和長公主。

  當著玉和長公主的麵眾人想笑不敢笑,直憋得內傷,暗地裏卻將陳氏笑了一回又一回。

  而陳氏聽聞玉和長公主如此下她麵子,頓時漲得麵色通紅,閉著嘴巴再是不敢說道。

  九月菊香遍地,重陽登高。

  西北的戰事再一次傳來捷報,京都的王公貴胄也都鬆一口氣,那些個要娶妻嫁女的瞅著嘉文帝滿麵春風的臉色也敢風光大辦了。

  楊府送了一大筐肥美的螃蟹來,穆府便也擺了個螃蟹宴,取兩壺菊花酒來,一家人圍坐在一塊也吃鬧到月上中天。

  穆明舒也喝得麵色酡紅,步伐都有些輕飄飄的,叫問春扶著回了韶華苑,衣衫也懶得換便直接倒在床榻上,還是問春打水進來細細伺候她梳洗的。

  夜半十分,秋風蕭瑟,穆明舒睡得迷迷糊糊,隻覺唇上一片涼意,猛的驚醒,睜開雙眸,就見眼前一張放大的臉,那人劍眉星目,五官精致而柔和,鳳眸狹長。

  不是別人,正是原本遠在西北的趙奕衡。

  穆明舒一驚,伸手就在他麵頰上刮了一耳光,脆生生的響。

  趙奕衡是得了密詔先行回京的,大隊伍還在後頭,他打馬趁夜趕路,風塵仆仆先進城的,為的也是先見上穆明舒一回。

  不想話還沒說上了,就先打上了,又想著她居然敢同楊晉訂親,當下見麵的喜意頓時化作了怒意,他一把捏住穆明舒的下巴,惡狠狠的道:“怎麽的,這才幾個月不見,翅膀硬了是吧。”

  穆明舒掙脫不了,隻得惡狠狠的瞪他,一雙玉手緊緊扯住他帶著風塵的衣衫。

  瞧見這惡狠狠的眼神,趙奕衡到底繃不住,自個先笑了,捏著她下顎的手勁也鬆了許多,聲音裏頭帶著幾絲情意:“你這家夥,竟然敢背著為夫同楊晉訂親,看來不好好收拾你,你就不曉得為夫的厲害。”

  說著便又親了上去,這回的吻同以往的都不一樣,又狠又霸道,帶著涼意的舌頭探入帶著菊花酒清香的口中,肆意的掠過,似乎要將穆明舒拆骨吞入腹中一般。

  直到穆明舒身子綿軟,連瞪趙奕衡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這才放開手,笑道:“這般就抗不住了,要是成親了可怎麽辦。”

  穆明舒撐著身子坐好,大口大口的喘氣,半響才開口:“趙奕衡,你怎麽沒有戰死在沙場。”

  趙奕衡輕輕拂去她麵上的亂發,笑得越發肆意:“為夫死了,你豈不是要守活寡。”

  趙奕衡到底不會死,可楊晉卻死了,就死在重陽節當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