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 117 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0-03-25 13:46      字數:3072
  妖王的報恩最新章節

  雲娘下意識伸手去撿那個蘑菇,撿起來又往竹簽上串,串了幾次卻沒能串進去。

  袁香兒握住了她冰涼的手,輕輕喊了一聲:“師娘。”

  雲娘這才抬頭看她,愣了許久,方才說了半句話,已經掉下淚來。

  “阿搖他……還好嗎?”

  在袁香兒的心目中,雲娘是一個集溫柔,睿智,典雅於一身的女性,幾乎滿足了袁香兒對母親的所有幻想。她活得十分自然而接地氣,對生活中的一切都充滿溫柔和耐心。不管什麽時候見到師娘,她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袁香兒幾乎沒有見過雲娘真正生過氣,或者對什麽事驚慌失措過。

  因為有這樣一位溫柔的師娘在身邊,袁香兒總覺得自己還能是個孩子,有可以撒嬌的地方,有可以懶散隨意的家,她甚至能讓自己越活越小了去。

  可是當看見雲娘哭的時候,袁香兒幾乎在一瞬間恢複了成年人的持重沉穩。

  “師娘,別擔心,還有我呢。我一定能將師父找回來。”她扶著雲娘的手說。

  雲娘很快收斂了情緒,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抱歉香兒,讓你擔心了。”

  那青色的絹帕一角,精心繡著一條悠然自得的小魚。

  師娘的每一條手絹,每一件衣物上,都有繡著同一條魚。

  袁香兒蹲在她的身邊,將自己所知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雲娘,

  “師娘,你看啊,雖說南溟那個地方是遠了點,但也不是沒有人去過的。我這次準備去昆侖,去那裏找一找去南溟的方法。我打算明日就啟程。”

  雲娘感到不放心:“南溟那是什麽地方?聽也不曾聽過,那地方必定危險重重,香兒你……”

  “當年師父不說,大概是因為我還小,如今我長大了,有能力去找他。”袁香兒用力握著雲娘的手,給予她安心的力量,“這是我一直想要做,也必定會做的事,還請師娘能夠支持我。”

  那天晚上雲娘破例喝了很多酒,喝醉了的她拉著袁香兒不放,

  “香兒,這個世界上如何能有長生不死的人?根本是辦不到的事,對不對?但阿搖偏偏做到了。”

  “我在任何一個地方最多隻能住二十年,就不得不搬走。隻是這一次,我真的不想搬,我想在這裏等他,怕他回來了找不著我們。”

  “阿搖他臨走的時候,什麽都不肯說。我知道他必定是付出了什麽我不能接受的代價,所以才沒辦法告訴我,是不是?”

  “我不能讓你去,阿搖唯一交代我的事,就是要我照顧好你。我怎麽這麽糊塗,我不該同意的。我真的不該同意的。”

  袁香兒將她扶回臥房。“不用擔心,師娘。一切有我呢。”

  安頓好醉醺醺的師娘,袁香兒回到院子中。

  許多的夥伴都在昏黃的篝火中飲醉。虺螣現出了原形,大半條尾巴纏在屋簷上,韓佑之正墊著腳尖端著醒酒湯哄她喝。

  雲娘麵帶酒意,媚眼如絲,調素弦唱情歌。

  年紀小小的厭女麵部改色的端著酒盞,而他身邊的清源卻已經喝醉了,對著一隻烤好的乳豬在說胡話,“阿黃,你看一看,人家的使徒都是怎麽做的?隻有你每天對我那麽凶。如果你不咬我,我也可以考慮解開你的枷……枷鎖。”

  換回的隻有鎖在樹樁下的獅子不耐煩的一聲怒吼。

  袁香兒端了一大盤烤肉擺在那位使徒的麵前,替他解開嘴上的枷鎖。她是做好準備隨時啟動雙魚陣的,但那位看起來十分暴躁的妖魔卻沒有咬她。

  “要酒嗎?”袁香兒問。

  “來一點。”魔物回答。

  袁香兒開了一壇酒擺在他的麵前。

  “你是怎麽成為他的使徒的?”袁香兒看著大口喝酒吃肉的使徒。

  “打不過。”埋頭吃東西的妖魔悶聲悶氣地回答。

  漂亮的天狼在等袁香兒,那身漸變的毛發在月色下瑩瑩生輝。

  “要不要上來?我帶你去兜一圈。”南河說。

  “當然!”袁香兒站起身擦了擦手,一下撲進了那團超大型的毛絨絨中。

  銀色的天狼飛馳在夜色中,袁香兒趴在他的背上,伸手摟著他的脖頸,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柔軟的毛發中。她閉上雙眼,感受風馳電掣地飛行。夜風刮過,冰冰涼涼的銀色毛發拂過她的麵龐。

  南河飛得很高,夜晚的大地看上去廣袤而深沉,河流像是銀色的緞帶,蜿蜒鋪就,偶爾有零星燈火,那是人類群居的城鎮。天空的星星仿佛離得很近,絢爛璀璨的天河仿佛懸停在頭頂的蒼穹之上,仿佛這樣飛奔著就能夠一直飛到星空中去。

  “阿香。”南河的聲音響起。

  “嗯?”

  “不用擔心,阿香,還有我在。”

  “好。不擔心,我有南河呢。”

  疲憊了許久的袁香兒在微微搖晃的脊背上陷入沉睡,南河時常說在她的身邊才覺得舒適而安心,對她來說,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袁香兒聽著那健康而熟悉的心跳聲,被柔軟的毛發包圍著,陷入了安心的睡夢中。

  在夢裏,有一個陽光璀璨的院子,梧桐樹下師父餘搖背著手笑盈盈地看著她,師娘在一旁晾曬洗好的衣物,而她的懷抱中,抱著一隻漂亮的天狼。

  第二日啟程的時候,雲娘把他們一直送到了橋頭,分別的時候,她遞給袁香兒一柄黑色的小劍。

  “此劍名為雲遊,是阿搖臨走之時留給我之物,這些年我一直隨身帶著。”

  那劍鞘烏黑無光,並不起眼。但短刃出鞘之時,骨白色的利刃驟然帶出冰冷的劍氣,在空中冷凝出一道水痕。那一瞬間似乎連時間都為之一澀,在場所有的人都因那淩然殺氣而心中一緊。不少的妖魔麵上都被刺激地現出了半獸化的模樣。

  袁香兒推辭:“師娘,既然是師父留給你護身的東西,你就好好收著吧。我這裏有雙魚陣盡夠了。”

  雲娘彎下腰,將那柄短劍仔細係在袁香兒的腰上,“既然你師父給了我,那就是我的東西。如今,這是師娘我給你防身用的,你好好收著便是。”

  “早一些回來,阿香。”雲娘直起身,摸了摸袁香兒的頭發,“便是找不到師父……也不打緊。還有師娘在家裏等著你呢。”

  辭別了雲娘和大家之後,一行人便向著昆侖山的方向進發。

  “清源道長,你就這樣和我們走了,不用和你的徒弟們交代一聲嗎?”袁香兒問。

  “沒事,他們其實比我能幹多了,自己會回去的。我這個師父其實除了修為上比他們高那麽一點,其它的不過掛個名罷了。”清源悠然自得地騎著獅子,對自己的徒弟十分放心。

  卻不知這一刻,他的徒弟們應酬完地方官員,救治了災後的鎮民,還站在兩河鎮的渡口苦苦等待。

  “師兄,師尊還沒回來,我們繼續等下去,還是該去找一找?”

  “再……等一等吧,師尊應該不會把我們忘了的。”清源看著滾滾流動的江水,滿麵的淒風苦雨。

  出了闕丘之後。沿途的情形就陡然不同了起來。

  因為發了水患,沿著河道的城鎮鄉裏,大多都遭了災。

  頹垣處處,餓殍遍野。安逸繁華的世外桃園再也尋覓不得,泥濘冰冷的道路,瘦骨嶙峋的災民將人間的真實與殘酷剝落到眼前。

  失去家園的老弱幼童沿途乞討,商鋪大多關著門扇,米鋪和油鹽鋪子前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稻米之類食物的價格飆漲。

  袁香兒等人雖然穿著便於行動的簡樸衣物,但利落幹淨,個個氣質不凡。相比起街道輛車衣衫襤褸的難民,這一隊人就顯得有些鶴立雞群。時時引來路人的側目。

  “香兒?你……是不是香兒?”一個驚疑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袁香兒轉過身,看見了一個帶著麵有風霜的婦人,那婦人後背背著一個男孩,手上牽著兩個女孩,又驚又喜地拉住了袁香兒的手臂,

  “香兒,你是香兒?我是大姐啊。”

  袁香兒離開家的時候,大姐袁春花不過十二歲。

  一晃十餘年過去了,二十出頭的大姐本應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如今領著三個孩子的她早早被生活壓彎了脊背。她像是一朵還來不及盛開的花,不曾開放就已然枯萎。以至於猛然間,袁香兒根本沒有將這個一臉憔悴的女人同她的大姐聯係到一起。

  透過那依稀有些熟悉的五官,袁香兒回想起在這個世界的童年時光,這才發覺那七年的歲月朦朧的像是一個遙遠的夢,已經在她的記憶中變得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