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
作者:龔心文      更新:2020-03-24 21:22      字數:4409
  妖王的報恩最新章節

  接近年底,集市上十分熱鬧,有錢沒錢的人家都免不了采買些年貨,添置些新衣,準備過年。

  市集上的商品也變得比往日豐富得多,各種南北行貨,新鮮吃食,擺得街道兩側滿滿當當。

  袁香兒將一包酥酥脆脆的米花糖放在眼前身形高的妖怪手中,名為祙的妖魔伸出黑漆漆的雙手,接住那個香噴噴的布袋,他一直駐立在橋頭邊,歪著腦袋看袋子裏的東西。

  直到袁香兒走了很遠,祙的身影又從石橋的橋墩邊趕上來,寬肩小頭從目,一身奇特的模樣,黑色的手臂舉在袁香兒麵前,攤開手掌,手心裏靜靜躺著一朵沾著水珠的山茶花。

  這個時節想找到開著的山茶花可不容易,袁香兒笑嘻嘻地接過那朵山茶花,將它別在鬢邊,微微躬身向自己的朋友道了謝。黑色的大個子學著她的模樣,也微微彎了一下腰。

  祙是袁香兒到闕丘鎮之後認識的第一個妖怪,九年的時間一晃而過,他從一個普通的妖魔變成了自己的朋友,這個小小的鎮子也從一個陌生的地方變成了自己的家。幾隻小妖精混雜在人群中,安居樂業的鎮民,寧靜平和的小鎮,仿佛這裏是一個不需要她擔心任何事的世外桃源。

  揮手和祙告別之後,袁香兒來到一家首飾行,拿出了在山上撿到的那個金球。她想著厭女十分看重這個球,如果能把它修好,下一次見麵的時候還給她,或許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鋪子裏的老板拿著那個燒化了大半的金球左看右看,搖搖頭,“此乃累絲工藝,難做得很。咱們這樣的小地方可沒這種手藝。別說我們店,整個闕丘我保證找不出能修這個球的匠人。大概隻送到州府或京都這樣繁華之地才修繕了得。”

  聽見老板這樣說話,袁香兒隻得把球收了回來。正要離去的時候,一位錦衣華服的富家子弟陪著女眷從門外進來,男人是鎮上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他身邊的女子螓首蛾眉,纖腰玉帶,身姿款款,媚眼含羞,乃是人間尤物。

  錯身而過之時,一雙秋水般的眼眸向著袁香兒方向轉了過來,眼角微彎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

  “那個男人活不了幾天了。”蹲在袁香兒肩上的烏圓小聲說到。

  袁香兒回首看了一眼,隻看見剛剛進去的那個年輕男子雖然看上去得意洋洋,實著麵色發青,眼下烏黑,渾身籠罩著一股灰氣,已有短命之相,

  “果然那個女子是妖精嗎?我看著也覺得不太對勁。”

  “是狐狸呢,身後有三條尾巴。他們狐狸一族最喜歡溜到人間來玩耍,經常裝得特別像。”

  袁香兒跨出門框,鋪門外賣絹花的婆子正和一位主顧嘀咕,

  “看見了沒?楚家的那位新近討的第十二房小妾。”

  “作孽啊,就他家一個,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好人家的閨女。”

  “聽說這次是一位鄉下佃戶家中的女兒,老子娘去年生了場病,向主家借了幾個大錢,年底還不上,就非要人家用閨女抵債。”

  “可惜了,可惜了,農家的閨女長得卻也這般水靈,可憐掉進了楚家這個魔窟。”

  袁香兒聽了一耳朵閑話,也就懶得多管閑事。出了首飾行,心裏想起南河變化為人形,卻變不好衣物,赤著腳可憐兮兮的模樣,便拐到沽衣行買了幾件男子穿的成衣,又進了果子行糕餅鋪各買了不少時新糕點,大包小包地往外走。

  路過東街口永濟堂的門外,那裏的大門口正請了道家法師前來做法事。

  圍觀的人裏三層外三層,議論紛紛。

  “這永濟堂的鐵公雞如今倒也舍得壞鈔做這般大的道場。”

  “你不知道他們家最近出了不少倒黴事,破財害病惹官非,一件接一件的來。都說是招惹了不幹淨的東西,不得不花了大價錢特意請高功法師來鎮一鎮。”

  “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我看就是心虛,自從韓大夫仙遊之後,鋪子落到這兩個兄弟手中,一個以次充好,錙銖必較。一個坑蒙拐騙,醫德敗壞。能不出事嗎?這永濟堂的老招牌啊,算是砸他們手中了。”

  前頭法事的排場布得不小,法堂香案,靈幡飄飄,鮮花果品,金紙銀錢,一應俱全。做法事的法師仙風道骨,頭戴寶冠,身穿五色袖帔,手持桃木劍,正在法堂前念念有詞。隻見他嗬斥一聲,抬手祭出一張符紙,那黃符飄在空中,無風自燃,引得圍觀的眾人一陣驚呼。

  “哎呀,好厲害,我一點火靈氣都沒有感受到,他是怎麽讓符紙燒起來的。”烏圓蹲在袁香兒肩上看得興致勃勃。

  袁香兒笑了:“不過是騙人的小戲法罷了。不需要靈氣。”

  就在法堂正上方的屋簷上,體型已經變得十分臃腫的蠹(du妒)魔也正伸出腦袋來看熱鬧,滴滴答答的口水不斷滴落在法師帽子上,那位莊嚴肅穆的法師卻一無所覺。

  隻見他手持桃木劍,大喝了一聲:“呔,妖魔哪裏走!”

  氣勢洶洶一劍劈在案桌上,桌麵事先鋪就的黃布條上赫然出現一道鮮血淋漓的紅痕。

  圍觀的眾人無不嚇了一跳,膽小地甚至閉上了眼睛。“哎呀,砍死了,砍死了,你看都是血。”

  屋頂上的蠹魔被那喝聲嚇得一哆嗦,縮回腦袋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茫然得發現自己毫發無傷。

  “哈哈哈,這到底是怎麽辦到的,你們人類也太好玩了。”烏圓笑得直打滾。

  袁香兒不得不捏住他的脖子,轉身離去。

  身後道場還在熱鬧,永濟堂的兩位老板和妻室們正跪在法師麵前,感激涕零的高價買下護身符。

  相比此地的熱鬧,街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歪坐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大冷的天裏穿著一件單衣服,灰敗著臉色,哆哆嗦嗦地和一隻流浪狗擠在一起取暖。那隻同樣瘦骨嶙峋毛發髒亂的小狗衝著一個無人的角落拚命吼叫。

  來來往往的人群,沒有一人看見在那個小乞丐身前,靜靜站著一隻魔物。束冠著袍,臉上長著尖銳的弓形鳥喙,一雙死灰色的眼睛,默默盯著蜷縮在地麵的小男孩,那隻狗子夾著尾巴抖個不停,卻始終擋在主人身前。

  “好臭,好臭,那又是什麽?簡直是惡臭。太難聞了。”烏圓捂著鼻子喊。

  “其名鬼鳩,噬魂為生,他知道這個小孩要死了,在這裏等著將他離魂的時候將他的魂魄一起吞噬下去。”

  路過之時,袁香兒停住腳步,伸出手指在小男孩眉心輕輕點了一下,一股點細細的靈氣閃過,男孩喘了口氣,悠悠轉醒。

  袁香兒留下一包新出爐的桂花糕和兩錠碎銀。這個孩子目前沒有什麽大礙,隻是太餓了。但如若放任不管,他或許會就在今夜餓死街頭。

  鬼鳩轉過長長的脖頸,慘白的眼珠盯著袁香兒發出極為不滿的一聲尖嘯。

  “他還活著,沒你什麽事,你現在就走,否則將你封禁十年。”袁香兒低聲開口,雙手成決,掐了個大光明鎮魔決。

  鬼鳩遲疑片刻,展開腐臭熏天的翅膀,桀厲的一聲尖叫劃破蒼穹,展翅離開。

  “阿全,你看這是什麽?是吃的,啊還有銀子!太好了,我們倆這個冬天都不用餓死了。”

  袁香兒抱著采購來的大包小包,心情舒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後傳來小乞丐歡天喜地的聲音,期間夾雜著雀躍的犬吠。

  這個世界有很多妖魔,他們有些能和朋友一樣,共同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裏,有些卻對人類充滿惡意。在這個小鎮還不明顯,因為這裏幾乎沒有能傷害到袁香兒的妖魔,但在闕丘之外的世界,如何繁花盛景,光怪陸離,她還從未曾觸摸。

  到了家門口,院子的大門外停著一隊人馬。軒車寶馬,從者眾多,看起來有些眼熟。袁香兒辨認了一下,發現是那位曾經來過一次,住在洞庭湖畔的周生。他的妻子突然性情大變,宣稱自己是男子,非但不再肯讓他近身,還把家裏折騰得雞飛狗跳。

  此刻的院子裏,那位名為周德運的男子正不顧臉麵地跪在雲娘麵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您就替我想想辦法吧,我這請遍了各路大仙法師,都不頂用啊,您看看我都被我家娘子給打成什麽樣了。”

  他抬起臉上,隻見他本來還算得上英俊的麵孔上好像打翻了染料鋪子,青的紫的什麽顏色都有,鼻梁正中包著一塊白色紗布,十分具有喜劇效果。

  雲娘為難地撚著帕子:“外子雖略有些神通,但我卻對此事一竅不通,你讓我如何幫你?”

  “周德運,你纏著我師娘幹什麽?”袁香兒走上前去,把手裏的東西放下來,看著那個男人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你妻子為什麽把你打成這樣?她既然內裏換了個瓤,變成了駐守邊關的將軍,你總不能還對人家升起什麽非分之想吧?”

  周德運漲紅了麵孔,吭吭哧哧地說道,“非我所想,隻是在下日前請了一位有道高人,他說我家娘子發此癔症乃是陰氣太重,邪魔上身。隻要……隻要有了身孕,自然自己就好了。”

  “啊,你們還想要人家懷孕生子?這是不是也太不道德了。”袁香兒簡直覺得匪夷所思。

  “小生家裏隻有這一位娘子,夫妻之間琴瑟調和,故劍情深,並不想停妻再娶,一心盼著她能轉好,恢複如初。何況那……那本就是我娘子,我,我如何不道德了?”周德運自己說的也不太有底氣,說到氣處又咬牙切齒,“誰知那邪魔法力高深,一應符咒法器通通不懼,隻是抵死不從,還把我揍成了這個樣子。”

  “我這是實在沒奈何,隻得求到雲娘子這裏。先生不在家裏,還請娘子找一找,賜下一張半張先生留下的驅魔符咒,或許先生的符籙才能起些效應,驅除那鬼祟,喚醒我家娘子,使我周家也不至絕了後。嗚嗚。”

  這古人的思想真是既迂腐又可笑,不過難得他倒是對自己的發妻一往情深。

  袁香兒在雲娘身邊坐下,“這樣吧,你若是不嫌棄,我去替你看一看,或許湊巧能琢磨出個可行之道。”

  周德運喜出望外,“姑娘乃是自然先生的高徒,請都請不到的精貴之人,如何敢言嫌棄。小生心中早做此想,隻恐勞累姑娘,恥於開口。”

  他遍請法師術士,折騰了一年之久,不得解決之道。心中隻服童年時救過自己一命的餘搖,如今餘搖不知所蹤,能請到他的弟子自然也是好的,隻是考慮到袁香兒年紀幼小,不便開口,這會見她主動提起,自然是驚喜萬分。

  雲娘卻有些憂慮,“從我們這到洞庭湖畔的鼎州,少說有一二百裏的路程。”

  不管香兒修習了再高深厲害的術法,在她的眼中始終還是一個從未出過遠門的小姑娘,

  周德運站起身來,各種承諾保證,“我們到了辰州便改道沅水,走水路不過一日夜就能到。沿途都是現成的車馬,我絕不讓小先生受一絲半點委屈,不論是否能成,必定妥妥當當將她送回來,還請雲娘可憐則個。”

  “師娘,路也並不算遠,我保證來得及回來陪你一起過年。”袁香兒握住雲娘的手搖了搖,“我想去師父曾經走過的地方走走。順便看一看外麵的這個世界。”

  雲娘隻得歎了口氣,點頭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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