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輕的男老師神情認真道：“藝術呢，都是會讓人看不懂的。”

  兩個小女孩不明所以地對視著。

  男老師眉眼舒展，再揉了揉手掌下的腦袋，“你們知道有一種繪畫風格叫做抽象藝術麽？越令人看不懂，它的藝術價值就越高。”

  “你們看鯉鯉的這幅畫作，是不是看不懂？說明什麽？說明鯉鯉畫得很棒呀。”

  老師說得一本正經的，時鯉鯉突然愣住，轉回頭細細地看著自己的這幅畫，而男老師說完這句話就轉身拿起小女孩的那個畫，細細點評。

  誇讚大於建議。

  下課鈴聲響起後，小朋友們才依依不舍地將桌上的畫作給收了起來。

  因為接下來是要到了午飯時間。

  年輕男老師走後，那個拿著畫給男老師看的小女孩又湊上來，認真地觀摩著時鯉鯉的畫。

  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嗯，我是真的看不懂呀，鯉鯉你可真厲害。”

  時鯉鯉眨眨眼：“啊？”

  “老師說啦，越看不懂的作品藝術價值就越高！”小朋友其實不知道什麽叫做‘藝術價值，但是聽這名字就覺得很高級很厲害的樣子。

  小女孩看著時鯉鯉的眼神越加崇拜了。

  小胖從剛才就一直奮戰於自己那幅據說是畫蜘蛛俠實則在畫金剛芭比的畫，聽到這句話不由地過來問了一嘴。

  小女孩將方才男老師的畫又重複了一遍，果不其然時鯉鯉又獲得了一枚崇拜的眼神。

  “鯉鯉你可真厲害！”

  時鯉鯉張了張嘴，最後麵隻能說道：“……謝謝。”

  她略顯疑惑地又看了眼自己的畫。

  然後產生了對自己的懷疑。

  ……難道真的讓人看不懂嗎？

  不過老師也說了，越看不懂越厲害，那她的令人怎麽也看不懂，說明她很厲害啊。

  這麽一想，時鯉鯉心情又輕鬆了許多。

  午飯是在學校的一個大大的餐廳裏吃的，牆壁上彩繪著各式各樣可愛的圖案，小桌子小板凳擺滿來，每一個區域都會掛上每個班級名。

  時鯉鯉昨日來吃過，昨天的時候還很好奇地東張西望，今天就直接熟稔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那裏已經擺有了一盤飯菜。

  小胖就坐在旁邊，神情與昨日不同的緊張，整個小身子都繃得緊緊的。

  不，準確來說，他們的這個小班都是這樣子的神情狀態，與隔壁班鬧騰歡聲笑語的截然不同的氣氛。

  時鯉鯉不解地看了一眼他，也隨之問出聲來，小胖猛地扭頭，朝她“噓”了一聲，才小聲地說道：“不要大聲講話。”

  時鯉鯉輕輕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後微微歪過頭去，顯而易見地在詢問。

  小胖眼睛溜達了場內一圈，發現老師還沒來，才鬆了口氣，“郭老師不喜歡有人在吃飯的時候發出任何的動靜……會被打的。”

  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小胖突然戰栗了一下，說明自己體驗頗豐。

  時鯉鯉遲緩地張了張嘴，半晌才吐出了一個音節，“啊？”

  她怎麽感覺郭安容這個老師的行為看起來那麽像……以前樹怪爺爺講的話本裏的那個暴政的皇帝。

  可是現在不是已經沒有了皇帝嘛。

  很快，每個班級的班主任各就各位，其他的班主任溫柔地細聲囑咐著小孩，看到小孩吃太急了後又會上前拍拍小孩的後背，口幹了就會拿瓶牛奶過來。

  但是郭安容不是。

  昨天她沒有來，所以時鯉鯉不明白郭安容在的時候對這個小班意味著什麽。

  郭安容剛吃下第一口飯，就聽見郭安容嚴厲的斥責：“方言！你怎麽回事！”

  方言是當初那個沒寫完作業和時鯉鯉一同上去挨罰的女孩，剛才吃著飯的時候一顆米粒掉到了桌麵上。

  她本想遮遮掩掩住，誰想到郭安容的眼睛這麽利，第一眼就看到了。

  郭安容冷笑一聲：“知道怎麽做了吧？”

  方言垂著頭，快要哭出來了：“知、知道的，老師。”

  她從椅子上下來，先是伸出舌頭輕輕舔去了桌上的那一粒米粒，然後把飯碗拿下來，蹲在地上吃。

  方言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圓圓的杏眼濕潤潤的，不要太可憐。

  但是放在郭安容眼裏，卻是賞心悅目的一幕。

  其他班級的班主任們若有若無地瞥了幾道視線過來，看到都不忍心地撇開視線。

  時鯉鯉張大了嘴巴，裏麵沒有吞咽完的米飯眼看就要掉下去，她連忙咽下，又因為動作又急又快，直接嗆到了，嗆得她連聲大咳。

  小胖驚駭地瞪大了眼睛。

  郭安容的目光毫不意外地落在了時鯉鯉身上，她微微眯著眼，意味深長地挑起了嘴，“時鯉鯉？難道沒有人教過你規矩嗎？”

  時鯉鯉咳得臉紅脖子粗的，聞言，她抬眸。

  一抬眸，郭安容就已經走到了跟前。

  對於小胖他們來說，郭安容就像是一個惡魔一樣，一旦走近總能讓她們心驚膽戰的。

  “是不是嗆到了呢？”

  郭安容的笑容看起來很平和，但是眼中的惡意卻讓時鯉鯉看得不甚舒服。

  時鯉鯉遲疑地往後縮了一下，誰想郭安容眼中怒意一閃而過，下一秒手就重重地拍在了時鯉鯉的後背上。

  用力之大，加上猝不及防，時鯉鯉至極被拍到往前一咳，堵在喉嚨裏的米飯就噴了出來。

  郭安容笑道：“你看，這不就出來了嗎？”

  緊接著，郭安容又想一巴掌拍下去，看起來那力道也是毫不留情的，時鯉鯉眸光一閃，躲了過去。

  揮了空的郭安容不悅地蹙眉，“誰準許你躲開的？”

  她上次沒有抽到時鯉鯉，這讓她憋了很久的氣，今天好不容易捉到了小辮子，她怎麽可能會放棄教訓這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屁孩。

  時鯉鯉皺起了小臉，鼻子抽了抽，眼尾陡然地一紅，嘴一癟。

  大顆大顆的眼珠子就在眼眶裏轉悠。

  郭安容怒容乍顯：“你敢哭？你要是哭了看我不打死你！”

  “哇嗚——”

  一聲，時鯉鯉突然就嚎出了聲，眼淚跟斷了線似的啪啪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