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一會兒，見石俊沒了下文，聖僧就提問了一句：“那個凝聚人心的理念你們議了嗎？是什麽？”

  石俊恍然想起來道：“哦嗬！這個是我師傅他老人家提出來的，說要世人都尊堯舜之道，以孝悌為人之大義。要人們尊親愛幼，和睦自己的家庭。

  “讓所有人都老有所依小有所養，子子孫孫世世代代傳承下去。這樣才能以己推人，相互友善、互幫互助。這樣才能相親相愛、長治久安，直到天下大同。”

  “嗬嗬嗬，這個老家夥。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聖僧輕聲讚許道。

  “不過，從你說的這些事兒裏麵，我發現隱藏著一些意想不到的問題，不知道朝廷裏的人有沒有發現？”白衣聖僧問石俊。

  “啊？問題？”石俊一頭霧水，他哪會想得到？既沒聽到大臣們提出來質疑，老方丈也不曾提起過，自己更是沒有什麽經驗。

  “還會有什麽問題？”王小兒龍三姐也異口同聲地問道。他們都覺得這樣已經很完滿了，還會有什麽問題？

  “先說疏通河道上的問題。第一，近十萬人的男女群居混亂、人員龐雜，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爆發容易在人群之中流行、難以控製的瘟疫。

  “若是一旦爆發，這些人裏麵至少都會有一半兒人染上。死傷無數且不說，還嚴重影響河道的挖掘過程。讓老方丈的雄心變成一場大災難。

  “而且後續更嚴重的是：那沒有死的一半兒人們，一旦回歸到家裏，又會把病情帶回家，讓更多的人們染病。那樣很容易導致，更多人把病情擴散到全國，造成更大的災難。

  “第二，上下遊的溝通最為重要。如若不到位，就有可能會出現下遊還沒有搞好搞完，上遊卻把源頭的水引入放進河道。那樣下遊挖河道的人躲避不及，就可能會造成慘重傷亡。”白衣聖僧說到這裏，看著石俊，停了下來。

  “啥叫瘟疫？”石俊還沒從師祖的話中聽出什麽，隻是自己先被師祖說的結果震驚得腦子有些遲鈍。

  “就是一種傳染病。一個人突然病的比較嚴重了，身邊的其他人才發現。而且還會被他的病傳染，一起生同樣的急性病。這些病分能治好的和不能治好的。”聖僧讓石俊先在頭腦裏消化一下。

  看看他基本有些明白了，繼續道：“這些還好辦。隻要提前預防，做好幾件事，就能夠盡量避免群體擴散：挖河的男女們必須分開居住。並環繞著居住地，灑上厚厚的生石灰土。

  “如果隻出現一個病人，就讓他單獨搬出去住，連同照顧他的那個人也要遠離人群生活。這是其一。另外，如果是治不好的病，不但要遠離人群，死後還要用火焚燒燒化，骨灰深埋地底。照顧他的人也要等十多天後，確認沒有染病才能回歸群體。這是其二。”

  石俊半懂半不懂地點了點頭，白衣聖僧強調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原話轉告老方丈，讓他去思考怎樣才能避免更大的災難。

  “至於上遊下遊的溝通問題，這個就比較容易解決了。你回去後就和老方丈一起，與朝廷的人去想解決辦法好了。”

  “那凝聚人心的理念，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是就不簡單啦！而且，教化人心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白衣聖僧自顧自地燒水換茶篩茶。他慢慢品著，低頭不語。

  石俊說：“這個，我師傅提出來以後，皇上讓太學裏的博士們查史料，找曆史裏麵出現過的案例。然後編製出文案，附在擬好的聖旨後麵，準備昭告各個州府藩屬國。讓地方上按聖旨行事。裏麵還有獎勵方法呢。”

  白衣聖僧微微笑了一笑：“這個可不是用聖旨昭告四方就能解決的問題。且不說不認識字的民眾比比皆是。若是沒有人先做出表率，民眾去學習誰？效仿誰？”

  他停頓了一下，對石俊道：“聽沒聽說錦西那裏有個叫珺的人，侍母極其至孝的事？母親病重，老醫師都說沒得治了。他母親含著一口氣，幾天沒吃沒喝，就一心想喝口用雪梨熬的湯。

  “可那時候是寒冬臘月，三九天天寒地凍的。梨樹都還沒發芽呢，又去哪裏找雪梨？可要是等到三月份梨花開，結了梨子再給母親熬湯，母親墳頭上的草恐怕都長得好長了。

  “他聽一個貨郎說碭山那裏，有專門供奉梨樹神的習俗。每年雪梨豐收的時候，就有人把自家樹上結的、最大的那顆梨供奉到廟裏麵。

  他們的舊貢品一般都會留到來年新貢品上來才扔掉。或許可以去那裏看看能不能弄到？

  碭山離他家有近百裏地遠，他隻用了一天就到地界了。可到哪兒去找梨神廟啊？走村串戶地找了好久，發現有戶人家的門楣上掛了幾個黑漆漆的幹梨幹棗幹柿子幹橘子。

  “他上門求梨，那個開門的是個狠人。聽說他是為了救母親求藥，就惡狠狠地把那個幹梨拽下來，把那都已經風幹了的梨肉給啃的一幹二淨，隨手把梨核扔到地上。

  “珺雙手捧起梨核，還對那個惡人磕了三個頭，連夜趕回家給母親煮了碗梨湯。沒想到他母親就因為喝了這碗梨湯，居然治好了病。”

  白衣聖僧雙目氤氳著一層雲霧，娓娓道來。似乎他就在旁邊看著那個孝子，以極其卑賤低微的身，換來母親的康寧。

  這個從未體驗過什麽是父母之愛的人，卻從中感受到了，隻有當了人才會有的親情。

  “這樣的孝子故事，在民間多不勝數。朝廷若是能將堯舜的孝親故事傳播四方的同時，再在民間尋找到更多的孝親故事編成話本；派人大力宣揚到處講給民眾聽，那效果會更大。

  “若是再對那些特別感人的事跡樹碑立傳，讓民眾紛紛去學習去效仿去傳頌。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最能讓人們對照反思自己，及時糾正自己的行為過錯。這堅持一定的時日後，又何患人間無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