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城一中。

  全稱是赫城第一中學，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執教成績，在赫城四所中學裏都是當之無愧的第一。

  高三1班。

  搭乘張爸進貨的順風車，黎明今天來的比較早，到教室的時候距離早課開始還有二十多分鍾。

  黎明懶散的坐在凳子上，單手撐著腦袋，半邊身子伏在課桌上發呆。

  課桌上擺著早讀課本，他卻根本懶得去翻閱，現在黎明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個鎖鏈巨人，都是那對流血的眼眶，以至於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神恍惚。

  時間緩緩流逝，早課時間越來越近，一位位急色匆匆的同學擦著上課鈴聲跑進教室。

  “喂！老梨！”一隻手從後麵伸出來拍了拍黎明的肩膀。

  黎明猛然一個激靈，整個身體瞬間支棱了起來，扭過頭看了看身形臃腫的石浩，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嘿嘿！大早上的就魂不守舍，是不是最近背著我偷偷跟哪個小姐姐好上了？”石浩笑得很猥瑣，臉上的肥肉都快將眼睛擠成了一條縫。

  黎明瞥了他一眼，聲音淡淡道：“你這兩天很是春風得意啊，聽說最近很多人給你爸送禮，上次去你家的時候，就發現你家裏麵好煙好酒都快堆不下了。”

  “好像上次我還留了石叔叔的電話號碼，就是不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你半個月在學校換了三個女朋友的話，會不會弄兩條七匹狼回來抽抽。”

  “畢竟好煙抽慣了，偶爾也改變一下品味！”

  石浩麵色一僵，旋即有些苦澀道：“別啊大哥！你不能因為我人格魅力比你大，俘獲了咱們班花的芳心就嫉妒我啊！”

  說著，石浩麵色有些苦惱：“我真不是有意跟你搶的，隻是魅力這種東西你也知道，有時候真的無法控製……”

  “呸！”黎明直接唾了一口，麵色鄙夷道：“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反正你這張臉已經肥得淌油，再加厚點兒也無所謂了！”

  石浩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這麽說，老梨你不生氣了？”

  黎明輕哼了一聲，知道這家夥的賤性，懶得搭理他。

  石浩笑容燦爛：“我就說嘛，老梨你怎麽可能會是這麽小氣的人，俗話說得好，女……咳，那啥如衣服，手足才是親兄弟，咱倆啥關係？你的不就是我的，我的也就是你的，所以我對象，那也就是……”

  “打住！”見這家夥越說越離譜，黎明連忙扯住話頭：“你的衣服你自己穿，咱倆的體格不合適！”

  “還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和咱們班所有女生都沒有曖昧關係，你搞壞我的名聲不要緊，可別損壞了別人的名譽！”

  石浩臉色一愣，旋即又有些委屈，巴巴的擠著小眼睛望著黎明，頗有些含情脈脈的意味：“老梨，你還是在生氣，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要跟你搶的，實在不行……那我就跟她分手，我把她讓給你，我退出總可以了吧！”

  看著這胖子犯賤的模樣，黎明委實有些心累，沒有理他，不過石浩仍然不打算放過，還在喋喋不休。

  “老梨，我是說真的，三個人的愛情，總有一個是要退出的，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獨自承受這份孤獨吧！”石浩神情悵然，一臉大無畏的犧牲表情。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見，還以為這家夥真的做了什麽偉大的事情呢！

  石浩麵色滄桑，眼神唏噓：“老梨你不必感到愧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反正以我這該死的魅力，不愁找不到女朋友，你這個燜鍋就不一樣了，畢竟遇到一個心動的不容易……”

  “肥耗子你夠了啊！”黎明實在忍不住了，這死胖子今天又吃錯藥了，還真的演上癮了不成！

  石浩委屈巴巴的抿著嘴，聲音故作嬌弱：“老梨你就是嫉妒我，你別不承認，你就是嫉妒我的人格魅力！”

  黎明無奈的再次翻了個白眼，微微提了口氣：“你摸著你那顆色色的狼心好好問問，你渾身上下，究竟哪兒有魅力那種玩意兒？”

  “要是你老爹不是赫城警署的副署長，就你這副滾豬肉的模樣，別說談對象了，走在大街上沒人逮著你暴揍一頓，就已經算是赫城人民善良的了！”

  石浩炸毛：“揍我？他們憑什麽揍我！”

  “影響赫城的市容市貌，危害到了社會治安！”

  黎明撇了撇嘴：“到時候第一個揍你的就是警署的執法隊，看見你這天理難容的長相，說不定還會順便把你弄到局子裏啃麵包，免得大白天跑出來嚇唬人！”

  “老梨你……你簡直太狠心了！虧我把你當最好的兄弟，還想跟你分享一個大秘密！”石浩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卻是沒有絲毫的生氣。

  黎明不屑嗤笑：“得了吧！不管你這回又精準目測了誰的大秘密，我都沒興趣知道！”

  三個字壓得稍稍有些重，但石浩這回不嬉皮笑臉了，語氣罕見的變得鄭重：“老梨你可別不信啊！我這次是真的發現了大秘密！”

  石浩目光防賊似的瞅了瞅周圍的同學，隨後壓低了聲音：“就是昨晚，我在我爸書房裏麵偷……”

  “老師來了！”

  不知道誰高喊了一聲，整個喧嘩的教室瞬間安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兩道身影走進教室，一位身穿職業裝的中年女子，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也是這個班學生集體的夢魘。

  另一位，身上裹著黑色大衣，戴著嚴實的口罩，柔順的長發披過了肩頭，如此怪異的裝扮，卻是一個喉結突出的真男人。

  一眾好奇與疑惑的目光中，班主任利落的開口道：“今天早上的早課，就由聯邦警署的孫斌孫先生，給同學們上一節普及安全知識的課程，大家歡迎！”

  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長發飄飄的孫斌走上講台。

  下方，黎明微微低著頭，盡力繃住自己的麵部表情，心中卻是難抑的震驚。

  在他的眼中，自孫斌進入教室之後，那頭烏黑柔順的長發就一直在散發著氣息冰冷的黑霧。

  這種黑霧黎明一點兒也不陌生，就是每天子夜降臨之前，那不知從何處悄然冒出，能夠吞噬天光的黑色霧氣。

  長發上的黑霧，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陰暗且詭異，森寒而幽寂！

  黎明看見源源不斷的黑霧從詭異黑發散出，迅速朝著周圍的空間彌漫，很快就將整間教室繚繞。

  而周圍的同學們一個個視若無睹，這讓黎明心裏不禁悚然，同時也泛起些許明悟。

  自己的眼睛經過昨夜那灼燒的疼痛後，好像發生了某些奇異的變化，能看到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換做以前，黎明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的，但經過昨夜那刻骨難忘的一幕之後，黎明就對暗夜產生了應激反應。

  特別是突然看到詭譎之後，他心中的驚懼會被逐漸放大，感官也隨之變得無比敏感，渾身下意識的進入警惕狀態。

  就在這時，一個胖乎乎的腦袋忽然湊了過來，黎明差點兒一巴掌拍了上去。

  “老黎，就是這家夥，昨天我在我爸書房看到就是這家夥！”石浩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我跟你說，這家夥絕對不是赫城警署的！”

  黎明偏頭，目光微微一凝：“什麽意思？”

  “昨晚，我在我爸的書房，親眼看到了這個人！”

  石浩有些畏懼的瞥了一眼講台上的孫斌，模樣神秘的湊到黎明耳邊，低聲道：“你知道的，我爸可是赫城明麵上的二把手，可我當時偷聽他們的談話，我爸在這家夥麵前被訓得大氣都不敢喘，就跟個小小弟一樣！”

  黎明麵皮抽動，雖然習慣這家夥說話不著調，不過這等虎狼之詞，看來你爸最近肯定不怎麽抽煙。

  石浩卻是渾然不覺，繼續說道：“就算是赫城警署裏正的那個，和我爸說話都是平等語氣，所以我敢肯定，這家夥絕對是那些大城來的！”

  “這家夥應該是個大官兒，要不就是什麽高級特派員之類的，我覺得大概率是後者！很可能是長歌城那邊下來的！”

  黎明目光閃爍，心中若有所思，悄然抬頭望了一眼孫斌。

  下一刻，一道銳利的目光順著他的視線射了過來，黎明心中微微一驚，沉重的表情立即轉換成與其他同學一樣的好奇之色。

  站在講台上的孫斌眉頭微皺，仔細打量了黎明兩眼，似乎是在觀察著什麽。

  旋即又望向那個低著頭回避自己目光的大胖子，教室裏沒有風，柔順長發輕輕飄動。

  孫斌嘴角揚起細微的弧度，隨後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黎明神情如常，心裏卻在暗暗震驚，昨晚的巨人如此，現在這個詭異的長頭發也是這樣。

  暗夜中的東西，感知都這麽敏銳的嗎？

  不過隨即，黎明心中又不禁有些擔心，剛才這個長頭發注意到我了。

  我能看到他身上的詭異黑發，那自己的眼睛會不會也被他察覺出了異樣？

  “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

  黎明思緒翻騰間，孫斌開口了，聲音略微有些嘶啞，好像喉嚨裏堵了什麽東西一樣。

  孫斌道：“關於安全知識這方麵，相信學校肯定無數次的給你們強調過了，想必你們都已經聽膩了！”

  “所以，這次我來給你們講解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望著下麵一排明亮跳動的目光，孫斌那張略顯陰暗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隻是這個笑容看起來似乎有些陰翳。

  “赫城處於聯邦東部的邊陲，經常會有其他地域的流寇罪犯遊離到這裏，想必你們都知道聯邦警署通告出的警示，那就是……”

  “天黑不要出門！”

  聽到這句話，下麵頓時噓聲一片，一群學生明顯失去了興趣，還以為會講些什麽新奇的呢，結果又是掏老家常。

  見學生們散漫的態度，孫斌咧嘴笑道：“聯邦警署的這條警示，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考慮，我知道有些人不以為意，也理解你們的想法，畢竟夜晚的時間很漫長，年輕人都喜歡熬夜，都喜歡嗨！”

  “你們之中，肯定有人不把我所說的話放在心上，或許你們之前都是那樣的生活狀態，也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所以覺得無所謂。”

  “不過……以前不出事，不代表一直都不會出事！”孫斌聲音逐漸加重，語氣卻有些戲謔：“我跟你們沒有仇怨，也別認為我是在詛咒你們，雖然我有那個能力，但你們卻不是我想吃的那道菜！”

  孫斌似乎開了一個玩笑，發現下麵的目光都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沒人與自己應和互動。

  也不覺得尷尬，緩緩搖頭道：“本來是想體驗一下當老師的感覺，可事實證明，我並不是一名合格的講師。”

  “不過，今天站在這裏，也不是為了給你們講課的，既然不喜歡聽這個，剛好我也懶得廢話了，那就直接給你們宣布一則新的通告，或者說，這是一條赫城警署最新頒布的禁令！”

  “什麽？！禁令！”

  這兩個字刺動了所有人的心髒，包括一直在旁聽的班主任。

  “孫先生，赫城警署又出了什麽禁令？怎麽之前一點兒消息也沒聽過啊？”

  孫斌笑道：“現在不就聽說了嘛，其實我也隻是提前通知你們，晚點兒電視新聞會有報道的，所有人都會知道。”

  驀然地，孫斌語氣一提：“各位同學！赫城警署通令，自2149年10月14日起，全城午夜十二點後開始實施宵禁，凡赫城所屬居民，十二點之後一律嚴禁外出！”

  “一旦發現違反者，由警署執法隊實施抓捕，赫城警署之後會出台相關條例，被抓捕的違反者，全部按照條例嚴重處理！”

  孫斌話音一落，底下的學生們瞬間一片熱議。

  “不是吧？這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要宵禁了？”

  “才十二點就不準出門了？那這漫漫難眠的長夜，難道就隻能待在家裏打遊戲了嗎？呃……好像還不錯！”

  “唉！聽說波蘭街新開了一家酒吧，包間裝修得特別豪華，我都還沒來得及去體驗一下呢！”

  “我倒是覺得，實行宵禁的話，似乎也不錯，至少我們小區那群大媽，不會再仗著XC區的安保好，大半夜的不睡覺跳廣場舞了。”

  “其實之前我就希望執法隊的能夠把他們全部抓走，沒準兒這次真的能實現這個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