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裏，亞當和戰友們依次告別。

  期間向來樂天的伊麗莎白甚至掉了眼淚——這是在錫蘭戰場上都沒有發生的新鮮事，也用現實向亞當證明，生離有時要比死別更讓人悲傷。

  但時代的車輪滾滾向前，任誰也無法阻擋。

  亞當動身之前還去看望了正在住院治療的奧德裏奇·威廉姆斯教官。

  經過緊張的治療，嚴重失血導致肝、腎功能一度衰竭的少尉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遺憾的是，由於主要髒器在治療期間受到不少影響，所以今後他恐怕無法再勝任一線指戰員的工作了。

  空降兵司令部應他本人的要求，將少尉安排到鐵路運輸部門任職，負責國內的後勤配給，以此來看，也算是因禍得福，不幸中的萬幸了。

  “真遺憾，我還有很多東西沒來得及跟您請教呢。”

  “別這麽說亞當，沒有被追任成中尉我已經很知足了。”

  奧德裏奇教官躺在病床上，臉色還有些蒼白。

  他熱情的邀請亞當坐下，剛一說話就開始有些氣喘。

  “我還沒正式感謝你在戰場上救了我一命…說實在的，這些天我一直在回憶在卡珊德拉號上的談話，如果那時候我能聽從你的建議，或許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您說的哪裏話，戰場局勢本就千變萬化難以捉摸，我隻是個剛剛踏上戰場的新兵，偶然說中也不能作數的…更何況以當時的局勢，即使您真的向上級提出抗辯，國防部的大人物們也不會改變他們的決心——您已經盡力了。”

  奧德裏奇聞言隻是搖了搖頭，卻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

  經過這些天在生死間的徘徊，他似乎突然看開了很多事，整個人都變得愈發豁達。

  “不用安慰我，經過錫蘭的戰事，我很清楚自己身為指揮官的才能其實相當有限，比起領軍打仗，我可能更適合當個普通戰士…但你不同，亞當。”

  少尉努力坐直了身子，同時伸出右手，輕輕點了點亞當的額頭。

  “你有高瞻遠視的戰略眼光，我堅信，你未來一定會成為一位了不起的將軍。”

  “您太過譽了…”

  “不，我隻是有感而發。”

  奧德裏奇搖了搖頭，他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意。

  “我知道，也許軍隊裏會有很多人對你獲得‘空騎大十字勳章’的事不太滿意，但在我看來，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起點而已——在不遠的將來，你一定會在戰場上立下更加輝煌的功勳，到那時，所有流言蜚語都會不攻自破。”

  “謝謝您的讚譽，少尉。雖然我本人並不覺得自己具備如此卓越的才能，但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一定竭盡全力為王國效力，不辜負您和其他戰友的期望。”

  亞當站起身，繃直腰背向病床上的奧德裏奇行了個軍禮，同時也注意到醫院的護士小姐正欲言又止的向這邊走來。

  於是他趕忙又給醫護工作者賠了個笑臉，在她主動趕人之前向奧德裏奇教官告別，匆匆離開了醫院。

  此後，在亞當與瓊斯少尉定期來往的信件中，後者也提出了類似的言論。似乎這些曾經關照過他的前輩都篤定這位年輕的空降兵魔法師一定會有更廣闊的未來。

  反倒隻有亞當本人對這種過度樂觀的論調始終敬謝不敏…

  ——自家人知自家事。

  上輩子隻是個普通社畜的他非常確定自己並不是那種一通百通的絕世天才。

  之所以能在錫蘭戰役中表現得如此出眾，一是得益於穿越者的身份，使他天生能夠超脫當局者的桎梏，從更高的視角分析國際局勢的演變；

  再就是通過上述途徑得到相對準確的判斷後，天性謹慎的他及時動員身邊一切可爭取的力量，提前對迅速惡化的戰局做出應對，這才在一眾缺乏思想準備的士兵中脫穎而出。

  然而即使綜合以上全部有利條件，他最終也沒能扭轉敗局，隻是僥幸率領一幫殘部在帝國軍手下逃得一條生路而已。

  如果這也能叫雄韜大略、將帥之才，那將軍這一行未免也太好混了一點…

  從某種角度上看，亞當其實自己也很同意其他同事對自己的授勳一事的看法——因為本質上，這就是一次單純的政治作秀而已。

  當然，也因為他早已將其中的條條杠杠看得格外透徹，所以外界那些冷嘲熱諷的風言風語，亞當本人其實並不怎麽在意——他畢竟已經實實在在占了便宜，沒道理還不許別人在背後議論兩句。

  稍晚一些時候，亞當放下一切心理包袱，收拾好行裝搭乘北去的火車前往新配屬地。

  在那裏，全新的考驗正在等待他的到來。

  …

  作為王國重要的魔法裝備研發機關，位於加勒多尼亞高地的魔能武器及裝備研究所不僅地理位置相對偏僻，連基地周圍的安保措施也遠比普通的軍隊駐地嚴密。

  時至四月，原本奧利弗空降兵學院已經有了點兒春意盎然的意思，但亞當這麽一北上，頓時又回到了冬天。

  漫天風雪之中，亞當忍受著嚴寒的侵擾，動作麻利的向鐵道口的巡邏兵出示了相關證件，可等到後者向上級確認了來訪者的身份，時間又過去了五、六分鍾…

  亞當隻覺得周遭的寒意幾乎快要沁入骨頭，無奈之下隻好拉起大衣外套的立領，暫時顧不上什麽王國軍官的風度。

  “您的身份信息已經驗證通過，祝您一路順風亞當·貝克少尉！”

  披著鐵灰色鬥篷的鐵道兵把證件交還給亞當，麵色古怪的對麵前這位身高還不夠他鼻尖的軍官止步行禮。

  作為看守魔能研究所的外圍安保人員，他這些年也接待過不少號稱王國精銳的空降兵魔法師，但像亞當這麽年輕的卻還是頭一回碰上。

  因此他之前向研究所確認訪客名單時還額外耽擱了不少功夫反複比對，生怕出什麽差錯。

  對此，亞當也隻能表示無奈…

  以他的敏銳，自然不難從鐵道兵微妙的眼神中察覺出幾分深意，但身高這東西也不是立馬就能改善的。

  由於他入學時謊報了年齡，導致亞當比一般的同級生還要年輕1、2歲。再加上這具身體幼年時期長時間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發育的比正常少年稍晚，整體看上去自然要比普通魔法師軍官瘦小許多。

  不過隨著近幾年夥食狀況的改善，亞當堅信自己在成年之前一定能長到個1米8上下，到時候也就不會出現這種尷尬的情況了。

  “辛苦了士兵，這裏離研究基地還有多少路程？”

  “向東北方過了聯通橋，半個小時以內就能抵達魔能研究所，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