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落定
作者:雲中宮闕      更新:2021-10-15 07:26      字數:4452
  晏青回帶著謝栩木來到一個寬闊的場地。場地有十來個人,人人都有一匹馬。他們或摸著馬講話,或翻身上馬卻不動,或僅僅是牽著馬其他什麽事兒都不做……

  他們在等教馬術的老師來。

  可是這節課的時間都快到了,老師依然沒來。

  學生們一直在嚷嚷,都沒注意走來的謝栩木和晏青回。

  “我說,劉先生如果再不來,我們七日一節的馬術課就沒了。”

  “也不知道劉先生去哪兒了,以前他可是從不遲到的。結果今日居然來都不來。”

  “不是有人去打聽情況了嗎?怎麽還不回來?還有還有,劉先生到底幹什麽去了呀?”

  這問題一問完,就有人趕來回答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知道劉先生怎麽沒有來了!”有人揮著手跑來,氣喘籲籲,“劉遠死在醉香樓了。”

  劉遠死在醉香樓了,劉先生是劉遠父親的堂弟,也是劉遠的叔叔,侄子出了事,他自然要去看看。

  但……劉遠是怎麽死的?

  學生們一鍋炸開了。

  這事兒來得太突然了,大家都露出疑惑又不可思議的表情。

  “真的假的啊?”有人不敢相信。

  “不是吧,昨日劉遠還好好的呢,他還請我們吃了飯。”

  “喂喂,劉遠到底什麽情況啊?他不是家裏很有錢嗎?怎麽會有人敢對他下手啊?”有人陰陽怪氣。

  劉遠家很有錢,所以他選擇不在望龍書院學習,雖然如此,他會經常來望龍書院看望劉先生,偶爾大家遇上了劉遠,還會被請去喝茶吃飯。望龍書院的學生都喜歡劉遠,但是對於這個學生而言,劉遠就是在炫耀,他討厭對方得很。

  “現在什麽情況我也不清楚。”報信的學生說,“聽聞是劉遠的一個朋友,嫉妒他的才學和家世,所以下毒害了他。現在他們正在衙門鬧呢!劉先生也在。”

  學生們嘰嘰呱呱鬧個不停,他們興致勃勃,連謝栩木和晏青回停住腳步站在那兒都沒發現。

  “劉遠那麽好的一個人,可惜了。”有人歎息。

  “是啊是啊。他是家裏獨子,想來家裏人知道此事後都會很傷心的吧。”

  這事兒謝栩木親眼見著了,此刻聽人講述,那畫麵再一次清晰地浮現在她的眼前。

  謝栩木對晏青回道:“劉遠既然是你們書院劉先生的親戚,想必你也見過吧?”

  晏青回點點頭:“嗯。那孩子人不錯,慷慨大方品德也好,才學更是不必說,在這一屆的學生裏算是頂尖的。如今出了這檔子事,他確實是可惜了。”

  不管劉遠才學如何品德如何,無緣無故被人毒害,就是很讓人惋惜又氣憤。

  謝栩木淡淡道:“聽那些學生說話,劉遠的家境很好,劉先生又是望龍書院的老師,受人尊崇,真不知此事會如何收尾。”

  找到真正的凶手將其繩之以法,還是直接處置了公孫吳憾?

  謝栩木沒察覺到她的這個想法已經不知不覺地偏向了公孫吳憾,信了他不是凶手。

  至於為什麽……

  謝栩木側首看了一眼晏青回。

  他的側顏很絕,輪廓清晰,下頜線明顯,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淺笑。

  謝栩木收回目光。

  晏青回認識公孫吳憾麽?

  如果認識他,那晏青回畫上的那匹馬,指的是公孫吳憾麽?

  如果指的是他,晏青回又想表達什麽呢?讓她拉攏公孫吳憾?

  若真如她想的這般,晏青回直接說不就成了,非要繞來繞去,真是奇了怪哉。

  不過謝栩木很快就了然了。

  晏青回真要直說了而非通過錦囊告訴她此人的存在,她就不會對公孫吳憾那麽感興趣了。

  晏青回沒來得及回答謝栩木的問題,那邊的學生先注意到他二人,在那邊喊起來了。

  “晏先生?你怎麽在這兒?”

  “先生先生,你什麽時候來的,看到劉先生了嗎?”

  “哎呀你傻啊,我們都知道劉遠和劉先生的事情了,晏先生能不知道?”

  “……”

  晏青回聽他們喋喋不休,看了身後的謝栩木一眼。

  這批學生惦記著劉遠的事情,沒注意到他身後的人。

  “去看看嗎?”晏青回問。

  去衙門看看公孫吳憾。

  “走。”

  於是晏青回打了聲招呼,不再與那群學生多說,直接帶著謝栩木走了。

  ……

  ……

  衙門外早已擠滿了人。

  謝栩木來到一個婦女身邊,詢問現狀。

  婦女興奮地說:“嗐,說來神奇,這情況反轉了呢!一開始不是說那個黑衣服書生毒害別人嘛,他一番唇槍舌戰後竟洗脫了自己的冤屈。不過,真正的凶手是誰還未找到。哎呀哎呀,你們自己聽。”

  婦人說的黑衣服書生指的是公孫吳憾,讓他們自己聽是因為裏麵的人又開始講話了。

  公堂上有幾個主要的人。

  公孫吳憾、阿葉、劉遠、劉先生和審案的張大人。

  當然還有那四個書生,不過他們在公孫吳憾自己證明自己不是凶手後就閉嘴不說話了。

  劉先生一身灰白衣袍,負手皺眉看著公孫吳憾。

  阿葉傷心欲絕,在那邊哭道:“阿遠啊,你怎麽死得不明不白!你看公孫吳憾多麽精明,竟然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他弓著腰,捂著臉,“公孫吳憾好心機,你好心請他來醉香樓吃飯,他說什麽在醉香樓做工,不但拒絕了你,還借機對你下毒。”

  劉先生轉頭去看著阿葉。

  公孫吳憾也看阿葉。

  那四個書生早就不說話了,隻有阿葉還在絮絮。

  阿葉和劉遠的關係也就一般般吧,怎麽他看起來比劉先生還傷心呢?

  公孫吳憾蹙眉,逐漸覺得失態不對勁。

  阿葉這麽說,倒是提醒他了——當時替劉遠傳信的就是阿葉,是阿葉告訴他,劉遠要在擢英樓吃飯,可真實情況是劉遠在醉香樓。

  公孫吳憾跪在地上,挺直腰杆。

  他忽然正色說道:“大人,劉兄死得蹊蹺,既然仵作說是他是砒霜服用過多致死,那麽大人何不查一查各家藥店,看看哪家藥店賣出了砒霜。另外,他們都說劉兄是喝了我送的酒才死的……”他指了指阿葉和另外四個書生,“恰好醉香樓的人也送來了那些器具,不如一並查了,再去詢問後廚,看看還有誰對那酒杯或者酒動了手。”

  張大人聞言輕咳兩聲,不滿地睨了公孫吳憾一眼:“本官會不知道?”然後喚,“來人啊,去查!”

  說罷就有幾個人屁顛屁顛地出去了。

  門外,謝栩木靜靜看著裏麵,說道:“這公孫吳憾比我想象中的要厲害,能在這種情況下自證清白,繼而反擊。”

  晏青回點點頭:“栩木小姐說得對。”言訖又道,“我還是第一次遇到姓公孫的呢!這個姓氏似乎很少見誒。”

  謝栩木不接話。

  身後的樂兒覺得這人真是奇哉怪也。

  小姐也很奇怪。

  太子殿下邀請小姐遊湖,她和宇晨在岸邊等著。後來太子殿下中途有事先走了,小姐回來,身邊多了個陌生人。

  陌生人讓小姐跟他一起去望龍書院,還不讓她進去。

  接著他們又來了衙門,跟著一群人看熱鬧。

  看熱鬧就算了,還能看到認識的人的熱鬧——在馬市遇到的公孫吳憾的熱鬧。

  巧了否?

  現在,查案的人還沒回來,公堂上卻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阿葉又急又怒地吼:“公孫吳憾,你安的什麽心?”

  公孫吳憾看著他,一本正經地道:“安的為劉兄找到毒害他的真凶的心。”

  阿葉一噎,旋即又道:“我看你是想栽贓陷害!”

  公孫吳憾眨眨眼睛:“什麽呀,我又沒做什麽,就是建議張大人查個案而已。再說了……”他看了一眼張大人,“其實不用我說,機敏如張大人,也知道該怎麽做。”

  張大人摸摸下巴,滿意地點點頭。

  誰管公孫吳憾那些話是不是偷換概念轉移話題,他聽得舒服就行了。

  阿葉見狀更急了:“公孫……”

  一直不說話的劉先生突然怒地打斷他:“你給我閉嘴。”

  雖然常聽劉遠說到阿葉這個人,還說他怎麽怎麽好,但在劉先生此刻看來,這人目中無人,還甚是浮躁。

  話這麽多,真不知他是真心擔心劉遠,還是做賊心虛。

  而阿葉被劉先生這麽一喝,一抖身子,不敢說話了。

  公堂安靜了一刻鍾,直到被張大人派去查案的捕快回來了。

  捕快說:“大人,我們查到有一家藥店在三天前賣出了砒霜,店主也帶來了,請大人問話。”

  說著讓開身子,隻見一個中年男人倏地跪地,急忙慌道:“大人,草民隻是聽說那人家中鬧鼠害想買砒霜,卻不知他是要去毒害人。”

  張大人起身,指著他道:“你可知此舉害死一位未來的國之棟梁!”他一邊說一邊瞥劉先生,然後問男人,“你還記得買砒霜的人長什麽樣嗎?”

  藥店老板低著頭,不敢看他:“那人穿布衣戴布帽,看起來是個書生。”

  書生?

  張大人連忙道:“抬起頭,看看是不是他?”說罷指了指公孫吳憾。

  張大人下令,藥店老板再害怕也不得不抬頭看去:“不是,不是他。”

  公孫吳憾一眨眼,指那邊低頭的阿葉:“那,是不是他?”

  自從藥店老板進來以後,阿葉一直把頭低著。

  公孫吳憾此舉可以說是下意識,也可以說是故意的。

  因為阿葉的言行實在是太刻意了,加上他撒了謊,騙了公孫吳憾劉遠請吃飯的地點,所以公孫吳憾就懷疑上他了。

  阿葉一聽這話,嚇得頭埋得更低了。

  劉先生心裏一緊,不由出聲:“頭抬起來。”

  阿葉不理他。

  張大人咳了一聲:“劉先生讓你抬頭你聽不見嗎?”

  張大人預備過段時間請劉先生安排自己的兒子進望龍書院呢,現在有機會跟他套近乎,當然得抓住。

  見阿葉還是沒反應,張大人有些不耐煩了:“給我把他的頭搬正!”

  捕快應聲上前。

  “不,不!”阿葉掙紮,奈何力氣不如捕快大,頭被搬了起來。

  藥店老板盯著阿葉的臉,細細回想。

  “就是他!”藥店老板一拍腦門,喊了起來。

  “大人明鑒,大人明鑒!”阿葉一改之前的態度,連連跪著轉向張大人,“一定是公孫吳憾和這個人聯合起來陷害我。”

  話音剛落,就有另外的捕快進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布衣男人。

  “大人!”捕快道,“我們去了趟醉香樓,找到了這個小二,說是在給劉遠那一桌備酒和酒杯時遇到過阿葉。”

  小二接著他的話道:“大人,小的當時正在後廚給劉遠他們準備酒,沒想到中途來了個人,哦就是阿葉,他說要給劉遠一個驚喜,就端著東西走了,小的雖然疑惑,但也知道阿葉和劉遠常常一起來醉香樓,所以沒多想,由著他去了,沒想到……”

  沒想到,發生了這種事情。

  劉遠死在醉香樓的時候,小二就猜到一二,但他覺得能置身事外就置身事外,所以沒有當場說明。誰知衙門的人還是找上了他,那麽他實話實說就行了。

  兩個證人的供詞都指向阿葉,加之阿葉本就賊人心虛,小二話一說完,他就癱在地上,不言不語不動了。

  劉先生也看出了他的心思,怒罵:“賊人!妄阿遠看重你,在我麵前提到你都是好話,沒想到你這豎子竟下毒害他!不僅如此,你還設計陷害同窗,真是枉為讀書人!”

  阿葉不知被他的哪句話刺激到了,他猛地起身,陰陽怪氣:“看重我?我還需要他看重我?我的才學哪比不上他了?我隻是家世沒有他好罷了,否則請大家吃飯,在大家麵前耀武揚威的就不是他劉遠了!”

  “還有公孫吳憾,這小子不識好歹,我讓他聽我的遠離劉遠他不肯,還說什麽誌同道合相見恨晚,好啊,那我就讓你們一起下黃泉啊!”

  聽著阿葉憤憤不平地抱怨,劉先生的眉擰在一塊。

  等阿葉喋喋不休地抱怨完了,他才慢慢道:“阿遠那孩子心性好,從來沒有炫耀自己的家世有多麽多麽好,也從來沒有想過在你們麵前耀武揚威。他隻是想在安城廣交好友,考取功名繼而光宗耀祖。”

  阿葉嗤笑:“笑話,你說的他,我怎麽感覺不到。”

  劉先生冷笑:“你若能感覺到,就做不出這等畜牲都做不出的事兒來。”

  阿葉臉色一變。

  劉先生也不管他了,既然真相大白,那就讓塵埃落定吧。

  劉先生轉向張大人,作揖:“大人,此人雖有才能,但狼戾狠毒,連同窗都下得去手,一定不能輕饒他,也望大人給阿遠一個公道!”說著就要下跪。

  張大人走過去,虛扶他:“劉先生言重了,此等惡毒之人,本官見了也痛心疾首,自然會按規定處置了他。”然後喊,“來人啊,先將此人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