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到家了，快下來吧！”樂兒興衝衝地喊。

  謝栩木收好錦囊，從裏麵出去。

  她看見大門口站著一個女孩子。

  這個女孩子長著一張可愛的圓臉，她穿著鵝黃長裙，梳著飛仙鬢，簪著華麗的步搖。

  看到謝栩木，女孩子隨意地打了聲招呼：“姐姐。”

  謝栩木走去，喊了她一聲“樺瀾”，又問：“祖父呢？”

  謝樺瀾說：“在膳廳等你吃飯呢，快走吧。”

  謝樺瀾是謝栩木的堂妹。

  謝栩木是謝老爺子大兒子的女兒，謝樺瀾是謝老爺子二兒子的女兒。

  “姐姐，太子沒送你回來？”路上，謝樺瀾問。

  “沒有。”謝栩木沒解釋李鎮陵幹什麽去了——她不說多餘的話。

  謝樺瀾跟她說不上多少話，既然謝栩木不想說話，她也懶得多問了。

  ……

  ……

  姐妹倆一道進了謝府膳廳。

  謝老爺子靜靜地坐在那兒，他的麵前是簡單的飯菜。

  謝老爺子年紀大了，不過精神很好。他是行伍出身，有每日鍛煉的習慣，所以這些年他很少生病，身體還蠻健康的。

  “祖父。”謝栩木走去問安。

  “嗯，嗯，回來就好。”謝老爺子看到謝栩木，微微一笑，“都坐下吃吧。”

  二人一同坐下。

  謝老爺子給謝栩木夾肉，還對她和藹可親地笑：“栩木，多吃點肉，你看看你，又瘦了。”

  謝栩木笑著應下。

  “樺瀾也吃。”謝老爺子招呼著。

  “嗯。”

  謝樺瀾看了一眼謝老爺子。

  謝樺瀾可是一直在等謝老爺子詢問謝栩木有關慶豐村一事呢，不過她瞧著謝老爺子似乎沒有那個意思。

  “二皇子的生辰就在下個月。”謝老爺子看了一眼謝樺瀾，道，“謝家需要送的禮品，樺瀾你來安排吧。”

  謝樺瀾眼前一亮：“是。祖父放心。”

  謝樺瀾開始高高興興地吃飯，她吃得快，而且吃完飯沒留下來，直接離開了。

  待她走後一會兒，謝老爺子就放下了碗筷。

  “樺瀾那孩子，怕是一直等著我們討論有人私造兵器一事呢。”謝老爺子歎了口氣，說。

  這聲歎息，歎今，也歎往昔。

  他的兩個兒子兒媳已經去了，所以他著實不願讓自己、讓自己的兩個孫女卷入皇子內鬥的風波裏。

  可兩個孫女都不懂事啊，非要和皇子們扯上關係。

  “祖父您寬心，樺瀾那邊，我會去說的。”謝栩木道，“至於私造兵器一事……太子殿下已經將此大事化小了。”

  唉——

  謝老爺子在心裏又歎了口氣。

  他懂謝栩木的言下之意。

  謝栩木想勸退謝樺瀾，卻沒想過自己也抽身而退。

  李鎮陵將大事化小，卻沒有將小事化了。

  ……

  ……

  李鎮陵現在正一個人走在皇宮的大道上。春陽懸掛在李鎮陵的頭頂，光芒投在他的身上，化作他腳底的一團黑影。

  皇宮守衛和宮女成群結隊地經過李鎮陵，看到他都會跪地行禮，李鎮陵沒言語，一一越過他們，隻顧自己走自己的路。

  快要到達皇帝的書房時，李鎮陵被一個年輕人喊住了。

  這個年輕人又矮又瘦，眼睛大卻無神，他的背馱著，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疲憊極了。

  “四弟。”李鎮陵頷首，“何事？”

  “皇兄昨日出城，弟弟沒來得及送，今日回來也沒去接。”四皇子笑起來，看上去還是沒精神，“皇兄見諒哈。”

  他們之間，送不送接不接的，算什麽事。

  李鎮陵應了一聲，準備繼續往前走。

  四皇子連忙又道：“皇兄，你匆匆出城，這麽快又回來，弟弟還真有點好奇，你這次出城所為何事。”

  自然為慶豐村鬧“鬼”一事。

  李鎮陵轉頭看向四皇子。

  慶豐村有人私造兵器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

  謝栩木、李鎮陵、謝老爺子、皇帝，以及謝家的仆從和李鎮陵的親信——謝家仆從有謝栩木管著，李鎮陵的親信自然聽李鎮陵的，這麽算來，慶豐村一事說大也不大，壓著就好了。

  所以按理來說，李鎮陵不會跟四皇子提這事兒。

  但他還是提了。

  “去了趟慶豐村，不過你應該沒聽過這個村子。”

  慶豐村啊。

  四皇子的目光突然飄忽不定，但他依然笑著。

  他的笑容又怪異又難看。

  “嗐，一個小山村，居然需要勞煩皇兄您親自去一趟。”四皇子擺了擺手，道，“所以那村子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沒什麽特別的，就是鬧鬼。”李鎮陵負手而立，眯了眯眼睛，“我請了道士作法，那道士德高望重，有他作法，想必慶豐村以後不會再鬧鬼了。四弟，你說是吧。”

  四皇子哈哈大笑起來。

  他不僅笑容難看，而且笑聲難聽。

  李鎮陵卻不在意。

  四皇子笑夠了，就說：“管他道士有沒有用，皇兄屈尊降貴現身慶豐村，便是那小小村子天大的福氣，有了這份福氣，哪還會再招鬼呢。”

  李鎮陵頓了片刻，才“嗯”了一聲。

  “皇兄，三哥最近老愛出皇宮，我勸不住，你若有時間了，替我勸勸吧。”四皇子忽然轉移了話題。

  三皇子和四皇子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四皇子隨意提及三皇子，似乎並無異常。

  李鎮陵卻笑：“他出宮就出宮，勸他作甚。難不成，他是去做什麽惹父皇不高興的事兒，你怕他被發現後從而被父皇責罰？”

  四皇子低頭，故作扭扭捏捏：“這……我也不好說嘛。”

  李鎮陵淡淡看著他。

  四皇子裝夠了，李鎮陵才適時回他一句：“遇到他，我會提醒他的。”

  四皇子聞言連連道謝：“麻煩皇兄啦。”然後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皇兄是要去見父皇吧，弟弟就不耽誤你了。”

  李鎮陵點點頭，二話不說，越過他而去。

  四皇子看著李鎮陵遠去的背影，偏了偏頭。

  遠遠站著等四皇子和李鎮陵說完話的仆從見李鎮陵離開，連忙跑到四皇子的身邊。

  仆從看著李鎮陵遠去的背影，蹙眉道：“太子殿下那話是什麽意思？”

  四皇子摸了摸下巴，看樣子是在思考：“應該是發現了私造兵器的幕後黑手了吧，不過他故意說給我聽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懷疑我？”

  仆從哭笑不得一臉懵。

  太子殿下懷疑也很正常吧，四皇子幹嘛要做出那般困惑不解的模樣呢？

  再說了，這件事情，四皇子心知肚明啊。

  仆從在心中腹誹，四皇子在嘴上念叨。

  “你之前說老李頭在慶豐村遇到了一個小姐，看來是謝栩木了。”四皇子繼續摸著他的下巴，“那天路過慶豐村的安城小姐隻有謝栩木。再說了，謝栩木和太子皇兄一起回來的呢……哦對了，老李頭不是還看到了李鎮陵嘛！啊呀，好煩啊！”

  四皇子一邊說著，一邊做出煩躁的樣子。

  仆從見他這般，連忙道：“殿下您也別擔心了，事情都處理好了，沒什麽鐵證，太子殿下不會傻到把我們捅出去的。”

  四皇子瞬時收了擔心的表情。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其實我也沒擔心。剛剛我都跟太子皇兄說了三哥常常出宮，太子皇兄應該會懷疑他吧，嗯，這樣他就不會管我了……”

  這，這怎麽可能嘛。

  仆從汗顏。

  四皇子的頭腦有時候就是這麽不正常，想法就是這麽奇怪。

  既然太子殿下都已經懷疑他了，他無緣無故說到三皇子，難道不會更令人起疑嗎？怎麽四皇子反而認為太子會打消對他的懷疑？

  “唉，不想了不想了，想多了這些事情，我頭疼。”四皇子哇哇叫起來。

  ……

  李鎮陵在書房見到了皇帝。

  彼時皇帝靠在榻上看奏章，聽說是李鎮陵回來了，頭也沒抬一下，就隨口問他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慶豐村已經無事了。”李鎮陵道，“隻是幕後黑手還未找出，仍需一段時間。”他一邊說著一邊跪下，“兒臣無能，父皇見諒。”

  沒找到幕後黑手啊……

  皇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鎮陵，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安撫好村民即可，先起來吧。”

  李鎮陵依言起身。

  皇帝道：“你二弟的生辰日要到了，你這個當大哥的，還是趁機組織你那幾個弟弟聚一聚聊一聊，別成天鬥來鬥去的，鬥得朕心煩。”

  李鎮陵低下頭：“兒臣知道了。”

  “下去吧。”

  “兒臣告退。”

  李鎮陵默默退出去，半晌，皇帝丟了奏章，冷哼一聲。

  在他身後伺候多年的梁公公不敢出一言以複。

  “算那小子知趣。”皇帝口中的“小子”自然指的是李鎮陵。

  梁公公知道皇帝何意，也知道什麽話不該說。

  “太子殿下也是維護兄弟，為陛下解憂嘛。”他隻能這麽回複。

  服侍皇帝這麽久了，這對父子的心思，梁公公多少懂一些。

  皇帝知道私造兵器一事與他的某個兒子有關，但大事畢竟沒發生，他也不可能為此斬了哪個兒子。

  太子殿下若是以此機會針對哪個皇子，皇帝也許會處置那位皇子，但也定然會生太子殿下的氣。

  太子殿下本就不受皇帝待見，這些年又由於和二皇子等人鬥得太厲害，皇帝便對他愈發不滿。所以太子現在不會拿皇帝對他的態度來冒險的。

  可私造兵器，始終是觸了皇帝的逆鱗啊……

  思及此，梁公公下意識地偷偷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一定會另外派信任的人查出真相並對那人做出合理處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