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攪局
作者:通話中的亮哥      更新:2021-09-23 07:22      字數:4364
  抱著不浪費的態度,王詡旋即命人將這鍋熟醋倒入自家的水井。他倒不是自私,而是想嚐試一下,看看會不會有新的發現。

  少司馬府位於戚城中央,屬於風險多發地帶。一鍋醋下去,保不準中心感染區域會減輕些壓力。畢竟這井水也是地下水,從爆發蠱毒的地點,也不難判斷水井之間存在著某種聯係。

  上天似乎是眷顧他的。隨後的幾天,位於城市東南方向的區域,蠱毒爆發的速度被慢慢控製下來。然而,不幸的是多半處於治療中期的病患沒有了藥物的供給,隻能靠放血治療。單純的放血對於身體的恢複十分緩慢。病人為此需要經曆長時間的痛苦,身體日漸虛弱。為此,城中殺了些馬匹,用肉糜熬粥給病人補充營養。

  邯鄲封會結束的第十天。返回絳城的姬鑿與智瑤正籌備著遷都事宜。古樸而不失威儀的晉王宮內,姬鑿收到了寺人稟報的消息後大發雷霆。

  “混賬!真是寡人的好弟弟。”

  “君上息怒。公子驕已到了婚配的年紀,有心儀之人實乃幸事。君上又何須動怒?”

  智瑤一副老臣做派,勸諫君主。

  “驕兒頑劣,持寡人兵符,私調禁軍,若引來非議,寡人又當如何處之?”

  “君上不必憂心。臣立即命司馬府草擬一封調令。對外稱戰事膠著,公子驕增兵南下,興王師。如此,既保全了公子又不損宗室顏麵。豈不美哉?”

  自從與姬蘭在晉陽相遇,姬驕便調走了曲沃的一萬禁軍。而他將自己去衛國泡妞的舉動毫不隱瞞告訴了哥哥姬鑿。這可把對方氣得夠嗆。

  “唉!事已至此。也罷。”

  做都做了,他還能怎麽辦?難道要他這國君追到衛國去教訓對方?

  姬鑿甚是無語,智瑤則打趣道:

  “公子率性,臣亦是神往。羨煞我也。”

  “卿視驕兒如弟子,事事幫扶。寡人視其為手足,望勿與之分離。”

  “曆練一番,倒也未嚐不是好事一樁。興許公子攜美人歸來,宗室添丁,君上便要為人伯父了。”

  不提那衛國女人還好,一提姬鑿又是火大。

  “那衛姬身陷孤城,此番他若壞了國之大事,寡人非狠狠揍他不可。”

  “臣乃公子之師,公子雖率性不羈,但是非分明。與國無益之事,公子是不為之。”

  兩人似乎都誤會了些什麽。以為姬驕去衛國找尋的美女是齊國求娶的小公主姬元,而不是大公主姬蘭。當然,這君臣二人在得知王詡後,一早就沒打算履行承諾,把王詡與姬元交給齊國。

  智瑤出了個餿主意。

  “依臣看,君上若欲教訓公子,不如命人告知其下落。”

  想到自己的弟弟遊山玩水,到處尋人。最終還是逃不出自己這哥哥的掌心。頓時,感覺心情大好。

  於是乎,這個誤會即將變成另一個更大的誤會。

  衛國,朝歌城外,趙軍大營。

  “衛姬?你當真的嗎?”

  趙無恤驚訝的張開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

  “當然。且不提那女子樣貌如何,僅憑遊說君上的勇氣,本公子便對其人欣賞有加。”

  姬驕與趙無恤自幼一起玩耍,在絳城之時,一起荒唐過幾年。算是非常好的損友。

  “唉!你變了。”

  趙無恤受不了對方的花癡模樣。哀歎之餘,有些擔心的說道:“朝歌乃衛人國城,衛姬興許被困其中。休怪無恤多言,那女子或許已死。”

  姬驕言之鑿鑿:“斷然不會。本公子與那蘭姑娘分別不過半月。爾等大軍在此圍城至少月餘。料想,她應是在附近城邑。”

  趙無恤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以示鼓勵的說道:

  “這位本公子,你打算如何?”

  “攻城!本公子一座一座的攻,就不信她不出來。”

  原本還想幫自己兄弟一把,可聽到這樣的回答,趙無恤滿頭黑線。

  “我說,你是誠心來搗亂的吧?你一晉國公子,代表宗室。若真被你打下幾城,你信不信,君上非提劍來斬你。斬你。”

  說著,還用手來比劃。勢要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顧忌到對方的身份,話又不能明說。趙無恤心裏想著:“你一宗室公子不好好在國城裏待著,跑來衛國跟各大家族搶什麽功勞?說好的宗室不參與,你到底知不知道後果?”

  宗室失信的後果十分嚴重。一方麵破壞了晉國內部的團結。而另一方麵,則是讓相互競爭的氏族間有了忌憚之心。

  大周朝延續數百年的分封製度,各大氏族經曆無數代的努力才有了當下地方割據的結果。他們又豈會坐看宗室崛起?讓分散的地方政權重歸君主手中?可以預想,晉國內部將會是人人自危的局麵。

  “瞧你說的。哪有那麽嚴重?本公子借你趙氏之名,攻城略地。誰會知曉是本公子幹的?”

  趙無恤翻了個白眼,原來對方還有這樣的打算。心中無奈之餘,連連歎氣:“公子莫要再火上澆油。如今的趙氏早已是眾矢之的。”

  轉而,麵容誠懇,一改先前的調笑口吻。

  “無恤也不瞞公子。此番家父被封邯鄲,便已遭人嫉恨。出於自保,朝歌遲遲不克。若公子一心尋那女子,無恤自當全力相助。但若借趙氏之名,在此參與戰事,恕無恤忤逆公子之意。”

  話已經說開,晉驕不好再強求下去。於是,他就留在了朝歌。之後,隨著趙軍在朝歌、雲夢、牧邑一帶尋找起了姬蘭的下落。

  以此同時,被尋之人已經踏上了南下救國的道路。三千人度過黃河,浩浩蕩蕩的抵達楚丘城下。

  衛國楚丘,城五裏,是一座標準的大都城。夏禹之時,楚丘因處桑林之中得名桑台。夏中後期為楚人所居,改稱楚丘。之後中原戰事頻起,楚人南遷。楚丘的名字便一直沿用至今。如今的楚丘與衛南地區的漕城、帝丘、城濮三座都城齊名,是衛國南方經濟繁榮的腹地。向西南行十五裏,可抵達漕城。東行十裏便是帝丘。

  姬蘭在收到兄長戰敗的消息後,第一站便選在了這裏。入城後,於城主府內巧遇了諸師瑕。對方錯愕之餘,掃視了身旁的三個男子。其中一人,笑道:“這便是為兄提到的驚喜。”

  那說話之人倒有三分打趣之意,可笑容委實奇怪。皮笑肉不笑。全然是個麵癱。而這麵癱男子身旁站著個妖豔的男子,一麵向姬蘭微微頷首,一麵推了諸師瑕一把:“還愣著幹嘛?吾等快去迎接公子?”

  偽娘的聲音聽得人渾身都不自在。諸師瑕此刻有種久別相逢以及不敢麵對暗戀之人的複雜感。待到姬蘭走近四人,之前還在一旁飲酒兩個男子也忙圍了過來。

  “見過公子。”

  殿內六人拱手失禮。姬蘭亦是還禮。那妖豔男子見姬蘭與幾名手下風塵仆仆的樣子,趕忙說道:

  “早就收到消息,公子大駕,一路勞頓,快些入座。”

  姬蘭也不造作,在大方的在上麵的位置坐下。同時囑咐禽滑厘與幾個手下各自落座。

  那妖豔男子十分熱情,開始介紹起諸人來。

  “伯兄,懷。叔弟,憂。在下,恪,皆乃楚丘景氏。”

  原來景懷、景恪、景憂三人便是楚丘的主人。相傳此地楚人南遷之時,景氏一族卻沒有離開。楚丘有景山夕翠之美,而這景山便是以景氏命名。可見景氏在楚丘的地位。

  不等景恪這娘娘腔繼續介紹,先前飲酒的兩個男子便分別起身:“聶人,句吳氏,秋。”

  句吳秋是聶城城主。而聶城百姓遠離中原文化熏陶,長期與東夷人廝混。所以他看上去有些另類,尤其身上穿著的虎皮。與一眾人顯得格格不入。

  “五鹿,端木氏,仁。”

  聽到端木氏,姬蘭一驚,趕忙又是還禮。少女無比的恭敬:“不知五鹿君身體可還康健?”

  五鹿君乃是衛國前太宰端木賜,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子貢,人稱儒商。儒家奉其為財神。先前提到的荀子程便是他的弟子。

  子貢在衛國享譽盛名,並且封君。他的封地五鹿城,既受國君的認可,又有周天子的賜封。在衛國地位超然。側麵也能反應出子貢對衛國的貢獻之大。

  “公子掛懷,父君康健。常於宋衛兩地奔走。為子者,俱難說之以歸。”

  端木仁好似在開自己老爹的玩笑。說他不歸家,自己都勸不動。諸人聽了皆是搖頭微笑。

  諸師瑕沒有自我介紹,而是一直偷偷打量姬蘭。自耳澤慘敗,漕城被圍,他冒險突出重圍,一直在楚丘聯絡各方勢力,打算組織反攻,解救姬舟。如今,各地方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齊聚,正是一展拳腳的時候。諸師瑕起身說道:

  “帝丘遭晉人襲掠,君上被困漕城。瑕聯絡四方豪傑,有幸與諸位聚首於此,便是商議這舉兵伐賊之事...”

  麵癱男子景懷,作為東道主,最先附和起來:

  “我楚丘上下軍民十萬,帶甲之士五千,聽候差遣。”

  端木仁也拱手說道:“此番本君攜三千甲士前來助戰。”

  句吳秋道:“聶人勇士八百,隨將軍出戰。”

  姬蘭亦是很給麵子的說道:“三千甲士,車百乘,隨時可戰。”

  即便算上自己從城濮帶來的三千兵馬,也不夠二萬之數。諸師瑕見識過晉人的大軍,知曉晉人車多人多。此刻,忽有杯水車薪之感。

  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景家老二景恪柔聲道:“後方不安,恐軍心難穩。楚丘東南十五裏乃城鉏之地。我意分兵把守此處,扼晉人東進之路。如此,楚丘、漕城、城鉏三地互為犄角之勢,可解漕城之圍。”

  這娘娘腔看清了眼下的形勢,知道不能硬碰硬。如果駐軍城鉏,如洗劫帝丘資敵糧草的事情便不會再次發生。一直沉默的景憂,此刻操著如洪鍾大呂般的聲調說道:

  “仲兄言之有理。晉人勢大,糧草難以為繼,倒不如與之相耗。待晉人疲敝,方可攻之。”

  死人臉景懷看了看端木仁,問道:“少君覺得如何?”

  端木仁微笑,目光看向姬蘭,回道:“本君悉聽公子安排。”

  被人忽視的句吳秋忍不住冒出來刷個存在感:“別問我。隻要有吃有喝,你們說打哪,咱就打哪。”

  端坐主位的姬蘭微微搖頭。她算是看出來了。這景家三兄弟哪裏是想出兵解救漕城,分明是在為楚丘的安危打算。

  晉人盤踞在癝延與漕城一帶,猶如一把劍指向衛國的腹部。一旦刺出,諸如攻下帝丘,或是瑕丘。那位於這把利劍兩側的城池便成為孤城。楚丘同樣會是如漕城那般的下場。

  諸師瑕也看出了其中的貓膩,見姬蘭不做聲,重新提議道:“我意出兵癝延,晉人後方被襲,必然撤軍回防。如此漕城之圍可解。”

  人數沒有優勢,放著堅城不守,繞到敵人背後搞事情,等同於送死。麵癱男景懷說道:

  “瑕兄此策太過冒險。若晉人回防,你又當如何應付?”

  “晉人可度河水,瑕何嚐不可度那河水?若其回防癝延,瑕便趁勢北上,攻下牧邑。”

  這貨此時還惦記著牧邑呢。誰都知道他是牧邑的邑宰。說的輕鬆,但深入敵後打遊擊,比攻打癝延更加冒險。

  景懷連連搖頭:“不妥!不妥!”

  句吳秋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看法:“你若有心送死,在下可不陪你。”

  就在商議沒有結果之時,士卒來報:“報!晉人攻破南燕。南燕一眾胥吏攜百姓來投。”

  沉默良久的姬蘭陡然站起身,問道:“可有漕城晉人的消息?”

  “沒有。”

  經姬蘭一問,諸人都意識到了問題。景懷搶先向士卒喝道:“快探!探明漕城晉人的動向。”

  待士卒匆忙離開後,姬蘭匆忙說道:“如今時局不明,分兵城鉏可謂上策。蘭願攜本部人馬駐軍城鉏,為諸君策應。”

  諸人皆是有些懵逼。當務之急,應探明情況,去漕城解救姬舟才是?對方身為公主怎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諸師瑕眉頭一皺,隨即也道:“公子三千人馬怕是守城不足。瑕願隨公子一同前往。”

  姬蘭也沒拒絕,趕忙拱手與諸人告別。

  剩下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都什麽事嘛。作為事件的發起人,諸師瑕跑了,而國君的妹妹也跑了。感覺救援的事情,這二人根本沒放在心上,完全不管國君的死活。

  諸師瑕帶上一路追隨自己的吳壽,緊跟姬蘭。姬蘭則與一眾手下匆忙出了城主府的大殿。台階之上,少女步伐迅捷。諸師瑕腳下飛快,詢問道:“公子有何計策?”

  “帝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