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冤家
作者:通話中的亮哥      更新:2021-09-23 07:21      字數:4399
  猝不及防之下,王詡被嗆到了。口中的水不禁吞咽下肚。他皺了皺眉,看向小桃,隨後笑道:

  “姑娘有心了。”

  小桃收回小手,喃喃道:

  “大人口中乏味,奴婢鬥膽加了些酸梅在水中。冒犯了大人,還請恕罪。”

  說著她便拜伏於地。王詡托起小桃的手臂,笑道:

  “怎麽會呢?不過這梅子似乎是壞了。有些苦,像是在嚼蠟,還有點淡淡的核桃味。奇怪。”

  小桃一驚,抬頭向他看去。隻見王詡鼓起的腮幫,微微顫動了幾下,像是在咀嚼著什麽。小桃嬌軀微顫,滿臉的紅霞瞬間化作慘白,急急拜倒在地。

  “奴婢該死。大人恕罪,快些吐出來吧。”

  王詡扶起女子,將口中的梅肉吞了下去。咂了咂嘴,道:

  “味道還不錯。核桃味的梅幹,我還是頭一次嚐到。”

  小桃顫顫巍巍的弓著身子。她篤定王詡是把毒藥嚼碎了。萬一對方死在這裏,她這替補可就幫倒忙了。惴惴不安之時,身後傳來責問的聲音。

  “衛詡!你幹什麽呢?”

  王詡偏頭一看。姬元正從偏廳的側門向他走來。王詡疑惑道:

  “沒幹什麽啊。”

  “沒幹什麽?那你抓人家手幹嘛?”

  王詡低頭一看,自己果真是抓著女子的手腕。他身子一抖,趕忙縮回手去。此時,小桃早已驚嚇過度,失去了王詡的攙扶隨即癱軟在地上。而她的動作,明顯是讓姬元誤會的更深了。

  王詡揮著手,解釋道:

  “不是你想的那樣。”

  姬元一臉的不信,冷冷道:

  “哼!你就是看人家長得漂亮,所以才故意溜出來調戲人家的吧?”

  “胡說八道。我方才是多飲了幾爵酒,身體不適。這位姑娘才好心過來照顧我的,沒你想得那般齷齪!”

  姬元哦了一聲,咄咄逼問著。

  “好心照顧啊?你看看這婢女的臉,都紅成什麽樣子了?還敢說你不是起了色心?”

  那癱倒在地上的女子確實臉紅的離譜。王詡依稀記得對方隻喝了一杯酒。此時竟有些語塞。姬元又道:

  “你莫不是懼怕阿季姐姐,所以背著她...嘿嘿。沒看出來啊衛詡。平日裏一本正經的。事實上,是個偽君子,禽獸。”

  “幼稚。懶得理你。”

  王詡一甩袖袍,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姬元則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偏廳之中,獨留小桃惶恐不安的目送二人的背影。

  按道理說,見血封喉乃是異常凶猛的毒藥。毒發隻在須臾之間,可王詡吃了居然沒事,還是在女子的麵前,津津有味的咀嚼著。小桃有些錯愕。莫非衛薑的毒藥失去了藥效?可同樣加入春藥的酒,她隻是飲了一爵便有著欲火焚身的感覺,而那人連著喝下近一樽的酒仍是麵不改色。這又如何解釋呢?小桃淩亂了。感覺自己撞見了鬼。

  到得酒宴結束,王詡抱著心愛的平底鍋與一盒綿紙離開了女閭。阿季與姬元每人拿著兩匹綢緞,喜笑顏開的跟在他身側。三人走在大街上,一臉的滿足。

  見識到了真正的絲綢。一匹一金的天價,提花的緞子更是高達兩金一匹。王詡不禁感慨自己的織坊隻不過是低端市場的一股清流。而絲織品的高端暴利市場,他則難以染指,隻有羨慕與眼紅的份。

  或許分封製的核心便是壟斷頂端的資源。不然經過數百年的傳承,土地被一代又一代的拆分,政府對地方的管控能力會變得十分脆弱。維持君主的統治地位,便隻能不遺餘力的加強武裝力量,獲取龐大的財力支持。女閭這樣畸形的產業也就不足為奇了。

  回到府內,王詡開始上吐下瀉。他發誓那核桃味的梅幹一定是壞了。自從來到這裏兩年,除了受傷,他似乎從未生過病。奇異的體質讓他也有些不解。

  到得正午,曹邑宰登門拜訪。已經虛脫的王詡在阿季的攙扶下,來到了庭院。曹邑宰疑惑不解。在庭院待客,顯然有些怠慢的意思。當看到王詡慘白的臉時,他憂心的說道:

  “卑下叨擾了。詡司馬身體有恙且回房歇息。卑下改日再來。”

  “不怕曹邑宰笑話。衛詡腹瀉不止,所以才挑選此處。怠慢了。”

  王詡尷尬的說著,瞅了瞅影壁一側的茅房。曹邑宰笑著點了點頭。

  “嗬嗬。卑下來得不是時候。詡司馬莫要見怪。”

  隨後,他拱了拱手,表明來意。

  “如今國城已失,君上又被晉人軟禁。這戚城的賦稅便不能交由司徒府,您說是吧?”

  “這是自然。若上交了,那便是資敵叛國。況且戚城被圍,我等即便想交,也出不去呀。”

  曹邑宰很是為難的說道:

  “正是如此。不過,城中有些坊肆乃是公室的生意。倘若悉數交到了公子舟手裏,日後恐君上追究下來,對公子舟不利。”

  這家夥果然精明。一方麵,想假借圍城之事打女閭的主意。另一方麵,又把將來站隊的難題拋給王詡來做選擇。倘若表臣百司府接管了女閭,那便是支持姬舟公然與國主作對。

  王詡不覺笑道:

  “在下看來,還是由邑宰府接管穩妥一些。無論將來形勢如何,我等皆是效命於君上。”

  曹邑宰何等精明。王詡的言外之意,他了然於胸。邑宰府聽命於君上,無論將來誰做了國君,都需要邑宰府監管地方。

  二人相視一笑,大有暗地分贓的感覺。

  “那卑下便代為看管。等晉人撤走後,與詡司馬再行商議。”

  “沒問題。那日曹邑宰與晉人唇槍舌戰,文采斐然,諸人無不敬仰。由曹邑宰打理公室生意乃是實至名歸。”

  一通馬屁拍得曹邑宰痛快至極。他壓低了聲音,笑眯眯的說道:

  “薑女官告知卑下,封城後,青絲坊難以為繼。如今有十數名美姬尚需安置。卑下明日便遣人送來府中。詡司馬意下如何?”

  王詡心中暗罵。這老混蛋自己斂財,怕他揭發便送來美女堵他的嘴。

  “不妥吧?”

  曹邑宰心急之下,大聲說道:

  “有何不妥?如今封城。晉人圍到幾時,尚不得知。城中糧價一日三變,詡司馬收下這些女子給她們口飯吃便是行了善事,又有何不妥呢?”

  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曹邑宰是想借機掏空女閭積攢的財富。將來以戰損上報,神不知鬼不覺。

  如此清新脫俗的理由,聽得王詡錯愕不已。他不禁看了看阿季。少女淺淺一笑,說道:

  “大人收下吧。邑宰大人也是一番好意。”

  阿季的笑容看上去不似作假。曹邑宰應聲附和。隨後,對著二人深施一禮便告辭離去。王詡示意妻子坐下,奇怪的打量著少女。

  “阿季不會吃醋嗎?”

  阿季看著他,眼神中掠過一絲傷感,麵上卻仍掛著笑容。

  “妾身為何要吃醋呢?子靜姐姐亦是舞姬出身,與妾身侍奉良人之時,不也挺好的嗎?”

  王詡默默的低下了頭。

  “對不起。”

  阿季輕輕的握了握他的手。手心的溫熱似是帶著無盡的柔情將王詡內心的愧疚隨之消融。少女柔聲道:

  “是妾身的不是,與良人成親一年了,妾身尚無所出,是該給良人娶一房妾室了。”

  王詡握緊阿季的手,有些慌亂的說道:

  “你胡說些什麽?我從未想過納妾。有沒有孩子無所謂。你告訴我,是不是元兒那丫頭又在你麵前胡說八道?”

  “沒有。妾身自幼與良人在一起。或許是太熟悉了。良人才會對妾身相敬如賓,害怕妾身。如今做了良人的妻子,妾身已經很知足了。良人若是有心儀的女子,大可告訴妾身。”

  或許是現代人的感情讓阿季難以理解。王詡的百依百順反倒是給了少女莫大的壓力。尤其是夫君懼內的名聲,每每被人提及,都像是對她的指責。上午在青絲坊偏廳發生的事情,姬元已經告知與她。阿季雖不相信王詡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但再次被姬元譏諷,令得少女不禁反思兩人的感情是否出了問題。

  過去二人生活在大山裏,在那封閉的環境中,阿季無形中被王詡這現代人的邏輯思維以及生活方式影響著。她不會覺得彼此間與其他的夫妻有過多的區別。然而,融入到這個社會。阿季漸漸的發現,奇怪之人並非旁人,而是他們自己。

  奇怪的衣服,親昵的舉動,百般的遷就以及不在乎子嗣傳承的想法,都讓他們成為別人眼中的異類。少女認為以王詡的才幹將來位列三公六卿並非遙不可及的事情。倘若不做出些改變,或許自己會成為夫君將來的負累。

  回憶起,他們成婚不久後,夫君在酒肆中抱著的白衣女子,以及今日姬元所說的那名被王詡調戲的美婢,這都讓阿季覺得該放手了。她已有了正妻大婦的名分,將王詡讓出一點點,分給別人。既能成全王詡,又可保全名聲。或許是不錯的選擇。

  阿季含情脈脈的看著他,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得王詡心悸不已。他伸出手摸了摸少女的腦門。

  “你...不舒服?”

  少女笑而不語。王詡轉了轉賊溜溜的眼睛。

  隻有兩種解釋。要麽那玉蠶丸中的水銀讓阿季變傻了。要麽姬元那長舌婦又在顛倒是非。

  此時,他肚子也不痛了,將阿季送回房中歇息,便借口公務繁忙溜去尋仇。姬元住在西廂,王詡穿過遊廊來到正門外便是一腳。

  “衛元!你滾出來。”

  門未上鎖,輕鬆被他踢開。於是,王詡凶神惡煞的衝進房中,正準備接著大罵,隻覺眼前朦朦朧朧,仿佛進入了仙境。

  屋中煙霧繚繞。一股燒焦的刺鼻味道迎麵撲來。他輕咳了兩聲,急忙掩住口鼻,定睛一看。不遠處,姬元正蹲在火塘邊燒著什麽東西。見他突然闖入,女孩慌張的將那冒煙的東西藏在身後,罵道:

  “衛詡!你這狗東西。誰讓你進來的。”

  王詡原本是想找她晦氣的。不想,此情此景,心中的怒火愣是被煙霧嗆了回去。隨後,一陣沉悶的鼻音發出。

  “你燒什麽呢?不怕嗆死你啊。”

  說著,他急忙向門口行去,將窗戶一一推開。

  “本公子願意燒什麽,你管的著嗎?”

  王詡轉過身來,不耐煩的說道:

  “是是是,我管不著。不過你若是把這屋子給燒了,可別殃及到鄰居。”

  姬元氣衝衝的瞪著他,似是聞不到屋內的嗆人的氣味。

  “你!這是我家。我願意燒。你怕被殃及就搬出去好啦。”

  此時,女孩身後有淡淡的白煙升起。王詡警惕的看著姬元,說道:

  “公子元何等豪氣,區區一座府宅又豈會看在眼中?”

  王詡的譏諷被姬元欣然接受,女孩傲氣十足的說道:

  “那是。算就本公子把這戚城燒了又如何?”

  王詡拍著手向女孩走去。他打算繼續調侃,聽對方吹牛,卻聞到臭臭的味道。越是靠近女孩,那味道越發的濃鬱。姬元似乎也嗅到了這奇怪的氣味。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鄙夷的目光。姬元一臉嫌棄的說道:

  “你真惡心。居然放屁。”

  王詡嘴巴一抽,怒道:

  “明明是你,竟還惡人先告狀。”

  “衛詡!你不害臊。”

  姬元丟下身後藏匿的東西,握緊小拳頭便向王詡的胸口招呼起來。王詡一直捂著口鼻,憋悶不已。被姬元捶了兩拳後,他不禁吸了一口氣,感覺那臭味似曾相識,像是臭雞蛋。

  “壞蛋。你還不承認。”

  姬元一邊嚷嚷著,一邊打他。王詡左躲右閃,這才看清女孩身後藏著的竟是一件衣服。那衣服在地上冒著濃濃的白煙,隱隱還有火苗竄動。

  屋中彌漫著的白霧似乎就是那件燃燒的衣服冒出來的。氣味如同燒紙一般。可那臭味又是從何而來?

  王詡一把抓住姬元砸來的秀拳,剛好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姬元像是條件反射般的身子一縮。每次被她抓住手腕總沒好事。

  “你這壞蛋又欺負我!”

  王詡厲聲道:

  “別動。”

  姬元見他無恥的向自己靠了過來。心頭一緊,瞪著眼睛,道:

  “你..你想幹嘛?”

  王詡高她一頭,踮起腳向姬元身後看去。火苗自女孩的衣裙外的紗衣正慢慢的燃燒起來,更可怕的是一頭及腰的長發同時被引燃了。那臭味便是絲織品與頭發燃燒後發出的氣味。

  王詡猛地抓住姬元的雙肩,急道:

  “快躺下。”

  說著便去推她。姬元捂著胸口,向後退了一步,驚道:

  “衛詡你放肆!敢對本公子無禮?”

  王詡麵容扭曲,嘴角抽搐個不停,也不像之前那般急切了。

  “你衣服著火了。要麽躺下,要麽等火燒起來,你自己看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