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風波平息
作者:通話中的亮哥      更新:2021-09-23 07:21      字數:4699
  堂中一陣哄笑過後,孫武也跟著笑了起來。

  “哈哈。悼與耄雖有罪,不加刑焉。爾等知否?”

  法令中規定,七歲以下的孩童(悼)與八十歲以上的老人如若犯罪可不追究刑事責任。

  孫武甚是得意,開始嘲諷全場並說教胥吏不懂律法。老人在大周的社會地位崇高。隻要不觸犯原則性的錯誤。即便是失手殺了人,亦可免刑。

  話說在大周朝,除了堂上這位奇葩老頭能做到一跳三米來高,殺人如砍柴。估計其他耄耋之年的老者,走路尚需旁人攙扶,更別提犯罪了。

  然而,下一秒孫武便笑不出來了。

  “牟家宰!若是庶民老者盜取士卿官衣,招搖行騙,可否免罪?”

  “回上吏!罪無可赦。”

  在這等級森嚴的社會製度中,庶民冒充貴族身份乃是死罪。無論是老者亦或是孩童。孫武這才恍然清醒。他隨手偷了件玄色的衣服,居然是官服。

  由於冬季已至,阿季將王詡官服外的絲質紗衣剝離後收納起來。這件玄色的棉布衣服,看上去和普通士族穿的衣服並無太大區別。這時候每個國家的裝束都不一樣。誰會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王詡一抖袍袖,笑嘻嘻的走到孫武的麵前。

  “若是你肯去子靜姑娘的靈前祭拜,好好悔過,我不告你,你自然無罪。”

  繞來繞去,還是讓他去磕頭認錯。孫武鬆了口氣。隻要對方不起歹心,腆著老臉繼續磨唄。

  “此事休提。你放了老夫。老夫將這易容之術傳授與你。今後你想騙誰騙誰。豈不快哉?”

  王詡不屑的說道:

  “奇巧淫技。”

  就在這時,老者的身後突然傳出女子的話音。聲音有些跳脫。

  “好呀!好呀!老先生教我。我讓衛詡放了你。”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向孫武身後望去。隻見一位身著鵝黃色裙衫的女孩正擠過人群,向老者湊去。孫武偏頭一看。瞧見來人居然是偷襲他的小丫頭。於是,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始齔小兒!滾一邊去。老夫沒空搭理你。若非你這賊丫頭,老夫豈會被擒?”

  被老人鄙視為沒換牙的小屁孩,姬元倒也不生氣。見老人被綁的結識,於是扮了個鬼臉,扯著王詡的衣袖撒嬌道:

  “衛詡!答應他。讓他教你,然後你再教我。嘿嘿...今後溜出門去,看誰還攔得住?”

  想象很美好。可是...

  “你誰啊?”

  感覺少年這句漫不經心的話,如同空穀中的呐喊,回蕩在女孩的心中。姬元呆傻在原地,拉著王詡的小手也隨即落了下來。孫武著實對這丫頭沒有好感,跳了兩下,隔開女孩。繼續與王詡討價還價。

  “這樣...這樣...老夫教你功夫。你人品不錯,可以傳承老夫的絕學。”

  “氣功?”

  孫武皺了皺眉。感覺麵前這小子隨口道來,便是發人深省的詞匯。見王詡對氣功有興趣,他扭著屁股將身後的姬元推開。又蹦了一步,貼上王詡。

  “好名字!就是氣功。”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大叫。兩人的耳膜差點被震碎了。

  “啊...喂!”

  隨後,那被無視的女孩,一隻手叉腰,一隻手指著王詡的鼻頭開始喝罵。

  “混蛋衛詡!大壞蛋!本公子乃是邑主的胞妹。昔日你去戚城易劍,還是我跟在一旁呢。你居然不記得本公子了。虧我還穿著你送的鞋子。忘恩負義的家夥!”

  女孩一邊罵一邊踢踏著腳上的皮靴。眾人皆是一臉茫然。

  “你...不是蘭公子的侍婢嗎?”

  “哼!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乃是衛國宗室之女,衛元是也。”

  被晾在一旁的孫武,聽到女孩王姬的身份,趕忙跳了過去。

  “小丫頭!你讓他放了我。老夫說話算數。”

  姬元衝著老人一眨眼。開始為其鬆綁。

  “包在本公子身上。老爺爺,您可不能騙我。”

  王詡勃然大怒,抓起女孩的手腕。

  “你敢。左右!給我拿下。”

  姬元沒想到,王詡竟敢對她動手。

  “衛詡!你敢。我乃衛姬。我讓姐姐砍你的頭。”

  說著便被架了出去。謾罵聲一直到府外的庭院,這才消停下來。隨後,王詡命人取來了兩壇酒。他將侍衛支開與孫武坐在大堂的地麵上。抱著酒壇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孫武肚裏的酒蟲被他這麽一勾,心裏癢癢的。嘴唇微微顫抖。

  “喂!給老夫也喝一口,解解饞。”

  “你可有心愛的女子?”

  孫武不說話。舔著幹癟的嘴唇,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酒壇。鼻子不停的翹動。嗅著四溢的酒香口水不禁流了出來。

  “我給你講個故事。一個我很討厭的女子,為何會為了我心甘情願去死的故事。”

  半個時辰後,野宰府的大堂傳出兩個男子的喝彩聲。

  “彩!彩!彩!”

  在偏廳等候的侍衛與下人趕忙衝了過去。瞧見一老一少抱頭痛哭的模樣。眾人瞠目結舌,不明所以。

  “誰說老夫沒有心愛的女子。她叫多拉。你懂個屁啊。你的故事雖然感人,但是沒老夫慘。嗚嗚嗚....”

  衛戴愕然的張大嘴巴。

  堂堂孫武子被詡大夫這樣的後輩數落的淚流滿麵,簡直不可思議。他們一會兒舉起酒壇對飲,一會兒又抱頭痛哭。就像兩個撒潑打滾的孩子,偶爾還蹬一蹬地上散落的繩索。

  誰能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眾人皆是這般想法。

  諸人靜悄悄的,聽著兩人莫名其妙的言語,麵麵相覷。諸如,孫武說新婚之夜妻子死了,王詡沒他慘?王詡則稱自己死了,妻子苦等了一輩子。孫武沒他慘。兩人抱頭痛哭一陣後,孫武又稱大周的最西邊有個國度,他想去看看。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全完聽不懂。

  衛戴抓耳撓腮,欲言又止。內心莫名的衝動。甚至有種現在就找個大鼎舉上一舉的想法。

  天色漸漸昏暗,寒風呼嘯著穿過大堂吹向兩人的脊背。孫武摁著王詡的肩頭,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不就是祭拜嘛。老夫答應你。以稽首之禮叩拜那子靜姑娘。走走走...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隨後,兩隻酒壇被豪爽的摔碎在地上。大有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涼之感。兩人跌跌撞撞的朝著大門外走去。衛戴領著一眾侍衛趕忙追了上去。

  事情太詭異了。這算什麽?灌醉老頭,再騙去靈堂祭拜?

  侍衛們望著兩人勾肩搭背的身影,皆是一副愁眉深鎖的表情。走出大門,來到了庭院。一眾買了酒前來參觀兵書的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們瞧見發起人王詡正與一名老者並肩朝垂花門走去。其中幾人忙攔住侍衛詢問情況。

  在得知這一切都是野宰大人與那老頭的賭約後,參觀活動就此不歡而散。雖說打賭之事,他們也樂在其中。然而,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人利用,這種感覺總歸是不舒服的。隨後,他們罵罵咧咧的也出了府。他們尾隨著王詡一路而行。直到王詡等人轉入食肆旁的街巷時,他們才拐到路對麵,將酒肆的掌櫃揪了出來。紛紛拎著酒壇要求退貨。更有甚者大聲叫嚷著,揚言要去國城狀告衛詡濫用職權,騙取錢財。

  雲夢因孫武掀起的風波,終於是平息了。

  姬元被關押在柴房,到酉時才被放出。女孩罵得口幹舌燥,嗓子都有些沙啞。最後,隻得帶著四名受傷的婢女灰溜溜的離開。回到邑主府見到姐姐後,姬元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躲在姐姐懷裏哭得花枝亂顫。她一邊哭泣,一邊添油加醋的數落著王詡的罪責。

  “你休要胡說,衛詡是何人,姐姐自然知曉。戴偏長護衛在他左右,又識得你的身份。衛詡輕薄與你,他豈會坐視不管?定是你這丫頭胡鬧,讓他教訓了?”

  女孩委屈的撅起小嘴,淚眼汪汪的看著姐姐。她撩起衣袖,露出纖細的皓腕。

  “姐姐不信元兒卻信那衛詡。你看!元兒被他欺負的,手都抬不起來了。”

  當看到手腕上的淤青時,姬蘭一僵,稍顯錯愕。

  “好啦!我會問清楚的。若是他真的對你無禮。姐姐定會重責衛詡為你出氣。”

  姬元比王詡小了三歲,從輩分上講,算是少年的姑姑。以元兒的性格,若是討不得便宜必然會自報家門出言恐嚇。可王詡明知對方的身份,依然與她計較,這著實令人費解。

  姬蘭覺得事情蹊蹺。安慰過妹妹後,她喚來侍女小柔。

  “柔兒!你備份厚禮送去衛詡府中,將今日的事情問個明白。呃...別讓他誤會。”

  待到戌時,小柔歸來。她將從衛戴那裏了解的情況一字不差的稟明後,姬蘭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坐在書案前不住地哀聲歎氣。

  妹妹與王詡的矛盾是小。無論誰對誰錯,各打五十大板,問題都好解決。然而,孫武這樣的燙手山芋突然出現在雲夢。這事情就棘手了。孫武背後有齊國這座大靠山。越國又將其視為跗骨之蛆,意欲斬除。兩方皆是衛國惹不起的重量級選手。這樣的禍害比晉國內亂更令人頭疼。

  除了這些,姬蘭更在乎王詡的安慰。孫武隱匿行蹤幾十年,各方勢力都想打他的主意。若是王詡與他有了聯係。此事傳揚出去,將來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

  這可怎麽辦呢?

  姬蘭冥思苦想了半晌後,淺淺的笑了。

  “柔兒!將炭盆取來。”

  她拿出一卷空竹簡,攤在書案上雕刻起來。那所謂的《吳王兵法》,開頭的那段變成了“孫子曰...”女子將後麵的部分,按照自己對兵法的理解雕刻了滿滿一卷。隨後,又從書架上拿出最近處理的公文。她對比了竹簡的顏色,仔細的挑選了一會兒。最終選出四卷看似差別不大的竹簡堆在案頭。

  “把這些書簡都燒掉。待到字跡模糊時,再取出來潑水澆滅。”

  小柔拿著四卷公文,將有字跡的一麵放入炭盆之中。白煙嫋嫋升起,“劈裏啪啦”的聲響隨之傳了出來。她手握竹片,偶爾挑起那些冒著火苗的書簡,像是燒烤一般。有字跡的一麵需要烤得焦黑,而光滑的一麵則要烤得暗黃。

  一刻鍾後,侍女從火盆中挑出了五十幾枚焦黑的竹簡用水澆滅。姬蘭拿著那卷半真半假的《孫子兵法》走了過來。她將手中的竹簡一半放入炭盆中,一半掛在銅盆的邊緣。隨後,從那燒焦的竹簡中挑出二十幾枚各不相同的黑色竹條。

  待到這些事情做完,表臣百司府的小伯深夜應召前來。姬蘭隨即下達了命令。

  “以雲夢駐軍之名,將此書送往司寇府。告知他們這是那日係匪寇廝殺,從酒肆失火中所得。若是有人問起,皆報不知。”

  一日後,一支千人的送葬隊伍,縞素滿天,從朝歌出發,沿著商道向著東北方的齊國緩緩行去。陰謀在黑暗中發酵著,宋國、晉國、衛國先後受到越國死士迫害的國家。許多身負仇怨的人正在黑暗之中,窺視著那條準備最後張開血盆大口的巨蛇。無數的惡意悄悄地籠罩在昔日南王的寶座上,正在悄然無聲的腐蝕著春秋最強霸主的地位。

  仇由子靜被安葬後,熒澤赴任的事情日漸臨近。寒冬臘月背井離鄉的感覺,著實讓一直生活在雲夢的王詡與阿季有些感傷。

  寒風肆虐著,書房裏的窗戶敞開著。孫武盤腿靠坐在窗邊,王詡則蜷縮著一條腿,手臂耷拉在膝蓋上。兩人被一張矮幾隔開,正在閑談。像是冬日裏爺孫之間坐在熱炕上悠閑的嘮著家常。

  酒爵交碰的聲響,不時傳到小樓下方。阿季偶爾抬起頭向樓上望望,露出淺淺的笑容。然後,繼續忙碌著家務。

  “你願將身世告知老夫,可見你我也算是坦誠之交。有個關於你的秘密,老夫不知當講不當講?”

  孫武飲下一爵酒,看了看王詡,表情些許複雜。

  老者的行蹤當然是比王詡的身世更讓人覬覦且麻煩。相互間的坦誠,或許是彼此消除隔閡,還能坐在一起成為酒友的原因。

  “有什麽不當講的。我這公子的身份,說出去惹人笑話。”

  “其實老夫這易容之術乃是從越人那裏偷學而來的。當年勾踐派人刺殺了你的父親,遂命人用這儀容之術假扮出公輒,企圖吞並衛國,逐鹿中原。豈料晉齊兩國亦在暗地扶持宗族勢力。後來的事...你也知曉...衛國內亂。假冒的國君意外被殺,勾踐怕事情敗落便謊稱出公外逃,死於途中。老夫講這陳年舊事,是想讓你明白,你的父親是個有為的君主...”

  王詡為他斟了杯酒,兩人對飲一爵。窗外的風徐徐吹來,涼爽與朦朧的醉意使人在虛幻與現實中交疊。

  “你我能在此飲酒已是不易。這天下之人能果腹...便是滿足。心存仇怨,就如同這飲酒一般,太奢侈了。”

  “嗬嗬...你倒是說的漂亮。不知是誰因一女子之死,逼得老夫大禮參拜?”

  “誒...這不一樣。我何曾嫉恨與你?若是心存仇怨,你這老家夥還有命在此飲酒嗎?”

  說到這裏,兩人哈哈大笑起來。隨後,談及孫武的初戀女友,那名叫多拉的女子。

  “老夫幼時,隨父戍邊北境,無意中俘獲一隊外族商販。遂命士卒將其充作奴隸。其中有一少女,金發碧眼,短衣白衫,臂著銅飾,樣貌甚美。她乞求老夫免去烙刑之苦。老夫本以為此女乃鬼方部族之後,念其可憐,便將她留在身邊作了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