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杠杆原理2
作者:通話中的亮哥      更新:2021-09-23 07:20      字數:4491
  府庫院中的打鬥,隨著阿季意外的出現停了下來。司徒府的那幫人將少女團團圍住。不遠處的墨翟攙扶起受傷的護衛,順手拾起王詡掉落的長劍,向阿季這邊慢慢靠攏。兩方開始對峙著,相互搏殺的戰鬥一觸即發。倒在血泊中的大漢,此時已經沒了動靜。佩劍的諸人緊張的握著劍柄,額頭上的冷汗顯露出來。

  司徒府的家宰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到如此地步。他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後知後覺的王詡從驚嚇中清醒過來,抬頭瞧見妻子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過了許久才輕輕的喚了聲。

  “阿季...”

  少女總是在最危機的時刻,及時的出現在王詡麵前。身為女子的夫君,王詡頓覺酸澀與苦悶。近來阿季沉默寡言,不喜與人接觸。他想了許多辦法,去哄少女開心。一月過去,仍是沒有半點起色。

  此刻,看著少女手中那柄染血的短劍。王詡的眼淚奪眶而出,心中萬般愧疚。

  他沒有盡到做丈夫的責任。明明說了會放下這一切,卻總是忍不住管上一管。少女清減了許多。或許是做這野宰夫人有些不適應。為了配合丈夫的工作,阿季收斂自己的性子,在人前裝出知書達理的模樣。王詡知道這並非妻子的本心。是他的自私,才讓兩人的關係日漸疏遠。

  之前聽聞阿季為了救自己,一連斬殺五人。那時僅僅憑想象,已是感動不已。而眼下親眼目睹了少女不懼生死的擋在他身前。除了感動便是深深的自責。

  “大人沒事吧?”

  阿季詢問著,沒有轉身,目光警覺地掃視著四周。

  墨翟帶著幾名護衛貼著牆邊向王詡靠了過來,那些圍堵的人群沒阻攔他們。或許眾人都不希望看到當下的摩擦演變為不死不休的血拚。

  “沒事吧?”

  墨翟將王詡扶起來,同樣也問了一句。緊接著把對方的佩劍遞了過去。

  “謝謝!我沒事。”

  王詡接過佩劍,身體無法抑製的顫抖著。

  或許剛才不去強出頭,虧些銀錢讓那幫人離開。現在亦不會搞成這般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麵。想到這裏,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去平息心中的恐懼。

  一個現代人,想要毫無心理障礙的去奪人性命,顯然是不可能的。他不像這幫古人,早已習慣在人命如草芥,弱肉強食的亂世中求存。

  王詡清楚大周的法令。殺人者償命,處以斬刑。

  他緊握劍柄,猛地拔出佩劍擋在阿季身前。

  這明確的信號,如同回聲一般,在院中擴散且回蕩著。那些執劍之人也紛紛跟著拔劍,一時間滿院金鐵長鳴。看到這一幕,手提木棒的眾人不約而同的向後退了幾步。

  雙方仍在緊張的對峙著。此刻隻要有人大喊一聲,廝殺在所難免。

  眾人緊繃著神經,餘光不由地瞄向那位司徒府的家宰。在他們看來王詡一方殺人後,已經沒了退路。若是逼急了,指不定多拉幾個墊背的。他們迫切的希望有人趕緊阻止這一切,避免事態繼續擴大。

  此刻,阿季輕輕揪了揪王詡的衣袍。

  “大人後退。有阿季在,沒人傷得了你。”

  隨即身形一閃,抵在王詡胸前。少女身負蠻力,王詡動彈不得。她微微向後傾斜,如雲的發絲撲向王詡的臉頰。柔軟而窄小的雙肩頂著王詡向後退了半步。

  “對不起!”

  除了無力而蒼白的歉意,王詡不知還能說些什麽。就在這時,那家宰伸手一指。

  “爾等放下兵刃,交出那女子。今日的事就此作罷。”

  在他想來,用一個下人的性命去交換野宰夫人的命。已經可以解氣了。待到返回司徒府有的是時間去收拾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

  “你做夢!誰都別想動她!”

  “哼!身為野宰,難道你要抗法不成?”

  顯然那家宰也不敢逼得太急,此刻著實有些尷尬。這小小的野中是不會囤駐軍隊的,若是去府衙報官,豈非給對方找來幫手?再這麽耗下去,沒有一點意義。正在猶豫如何找個台階下時,卻聽院外傳來嘈雜的人聲。

  “保護大人!快!”

  家宰大喝出聲。

  “堵住門口。”

  不等他那幫破衣爛衫的手下動彈。洶湧而至的百姓便將他們圍了起來。村民一進門就向王詡那邊衝擊,阻攔的人群立時便被衝散。家宰見狀有些驚慌。嗬斥道:

  “爾等要造反嗎?我乃司徒府家宰!速速退下!”

  正準備掄刀砍人的百姓一聽這話,頓時冷靜下來,而那些準備開弓放箭的獵戶更是驚出一身冷汗。

  “把他們圍住!一個也不準放走。”

  王詡一聲令下。僵在原地的百姓紛紛動了起來。院門被堵的水泄不通。不遠處仍有趕來支援的百姓。

  “還不退下!你們膽敢與司徒府為敵,是想充軍還是做一輩子勞役?”

  王詡走出人群,指尖輕輕的敲打在劍鞘上。眾人的目光齊齊向他投來。少年徑自走向院門,阿季與墨翟也跟了上去。王詡對著院門外擁擠的人群小聲說了幾句。而後一些人進來,又有一些人出去。

  俯視整個院落,院牆的四周被人群圍的猶如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家宰看出了王詡的惡意,胸口不住的起伏。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年紀不大的少年,居然如此心狠手黑。他斟酌著用詞,放下傲慢的架子。

  “野宰大人!您放我們離去,我保證不追究此事。”

  王詡的內心不住的掙紮。他何曾不希望此事作罷,隻要能保下妻子的性命,哪怕散盡家財。但是,麵前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

  殺人滅口是他唯一的選擇,似乎也是當下最正確的選擇。村中的百姓相處了這麽久,大夥自會守口如瓶。就算將來事情暴露了,他不信司寇府會將全村的百姓判以斬刑,正所謂法不責眾。

  心中的惡念霎時升起,王詡猛地抱住妻子。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已經沒有了退路。看著妻子無懼的眼神,他轉過身來,狠狠的盯著那幫人。

  目光如電。隻是對望了一眼,家宰汗毛倒豎,隻覺一股冷冷的殺意向他襲來。

  “你們聽著!野宰的夫人當眾行凶,若是爾等繼續胡為。但凡事情敗露,便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軟話不聽,隻能出言恫嚇。可是麵前的百姓毫無懼色,更是無人退卻。家宰急得滿頭大汗。

  當瞧見王詡對著人群揮手,嘴唇微張的瞬間。他知道那少年要說什麽。

  “殺!”

  垂死的掙紮已然無法阻止將要發生的事情。家宰麵如土色,萬念俱灰。

  “你敢!”

  命懸一刻之際,全城突然響起了金鳴之聲。一觸即發的廝殺,頓時停了下來。這示警的鍾聲隻有城中遭受敵襲時才會敲響。眾人滿心的疑惑,朝著城門的方向望去。片刻過後,不遠處又傳來了戰鼓的轟鳴。鼓聲並非從城門處傳來,而是來自城中,並且聲音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家宰像是劫後餘生,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瘋狂的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了看聞聲色變的王詡,喜上眉梢。

  “是我衛國的軍隊。你們完蛋了,還不束手就擒!”

  真是沒有想到。在這小小的山村內,居然有軍隊囤駐。

  漸近的鼓聲在院外停止。士卒整齊的步伐聲,越來越近。

  “放下兵刃!膽敢對抗軍隊,爾等是找死嗎?”

  想必是那些守在府庫外的民眾不讓官兵進來,所以軍官才會暴喝出聲。王詡偏著頭囑咐墨翟。

  “你去告訴他們放下武器。不要抵抗。”

  隨後大隊的甲士衝了進來。他們將鬧事的人群摁在地上。一襲玄色衣裙的清麗女子,在侍衛的簇擁下快步走入小院。女子額前的發絲有些淩亂,焦慮的眼神四下巡視著。當看到蹲在身旁的王詡時,女子這才稍稍輸了口氣。

  “蘭公子!”

  “嗯!”

  姬蘭微微的點頭。與此同時,目光與王詡身旁的白衣少女對望了一眼。兩人不禁都流露出驚訝的表情。姬蘭驚訝是因為看到了地上那把染血的劍。眼前的女子雖是被強摁著蹲在地上,但手中依舊握著劍柄。而阿季則是被姬蘭的真實身份嚇到了。

  “拜見公子蘭!不知衛姬在此,請恕小人失禮。”

  春秋時,沒有公主一說。王姬是稱呼周天子的女兒。而諸侯之女則以國名加姓氏稱謂。

  “你是何人?”

  “回稟公子。小人乃司徒府家宰,衛常是也。吳司徒乃小人的叔父。”

  王詡皺了皺眉。原來這貨叫吳常,是吳司徒的侄子,難怪囂張跋扈。

  隨後吳常將事情的始末道來,處處添油加醋,並指責王詡意圖激起民變對抗朝廷。

  “全部帶走。”

  “公子!為何扣押我等?小人並無過錯啊。”

  自從那日不顧顏麵的強留王詡。一個多月來,姬蘭未曾與王詡再有見麵。今日聽聞王詡在府庫遭歹人襲擊。少女心急如焚,未做妝容便立即領兵前來救援,一路上她駕著戰車疾奔,發絲也有些淩亂了。

  姬蘭是衛國的公主,極重禮儀。她很少以女子的身份示人,野中百姓更是無人知曉。如今,眾目睽睽之下。姬蘭自不便多留,於是將院中參與鬧事的人全部羈押。

  不久後,在野宰府的大堂,那處王詡從未踏足過的府邸中。墨翟、阿季、老管事以及吳常還有他的三個手下,齊聚此處。

  “本公子亦知曉此事。勞煩常家宰拿出碼銖。”

  吳常應諾,從懷中取出碼銖。

  “諾!”

  “左右!前去查驗。”

  堂前的銅案上,放在一杆銖秤。銖秤的一端放在黃金,另一段則放著碼銖。那好似天平一樣的秤左右晃動著,最後筆直的平衡。沒有絲毫的誤差。

  老管事瞪大雙眼,激動的全身顫抖,大喊出聲。

  “不可能!你這小人!一定是偷換了碼銖。絕不可能!”

  隻見吳常當著眾人的麵,將身上之物悉數拿出。

  “公子若是不信,可以搜身。小人自正清白,不容賤民誹謗。”

  老管事急了,從懷中掏出吳常給的二兩黃金。

  “大人!這是他付給小人的黃金。可否一稱?”

  甲士接過老人手中的黃金,在銖秤上稱量。大周的一兩等於二十四銖。不一會兒,甲士便大聲稟報。

  “回稟公子!一兩二十一銖。”

  “您瞧!他就是騙子!分明少了三銖。”

  為此事牽連到王詡害的阿季殺人。老管事據理力爭,想要坐實對方行騙之事,希望能為野宰夫人開脫罪責。

  “嗬嗬!方才說碼銖有問題。如今又說黃金有問題。老家夥!我將黃金交付與你時,可是二兩,一銖也不曾偏差。他們都是人證。”

  吳常指了指自己的手下。那三人紛紛點頭附和。言外之意,缺少的三銖是被老管事偷走的。

  “你!你這無恥小人!”

  老管事羞憤難當,對著姬蘭俯身下跪。

  “大人!小人亦請搜身。若是小人偷拿了黃金,我立即撞死在這堂上。”

  姬蘭擺了擺手。甲士將老人領至後堂開始搜身。三銖黃金的大小,十分的細微,不易察覺。一刻鍾過後。

  “回稟公子!並無發現。”

  “公子!當時院中的人那麽多,說不定這老家夥有同夥混在其中,已經將黃金轉移了呢?”

  吳常這麽說,是想將水攪渾。即便把所有羈押的人全部搜身後仍是沒有發現,他依舊會矢口否認。

  老管事手指吳常,激動的手臂顫抖,更是被氣的說不出話來。隻聽吳常又說。

  “老家夥!莫非你見事情敗露,將黃金吞入腹中?”

  “你...你...”

  一口鮮血飆出。老管事搖搖欲墜。

  “梁伯!”

  阿季驚叫一聲,連忙扶住老人。

  “夫人!請您相信我,小人沒有拿...真的沒有拿...”

  花白的胡須上沾染著血沫。老人的眼角滿是淚痕,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我相信。”

  阿季潸然淚下。她當然了解老管事的為人。隻是眼下亦是說不清了。

  “扶他下去醫治。”

  姬蘭囑咐甲士將老人攙扶下去。一旁的吳常幸災樂禍。笑的異常燦爛。若是這老頭死了,所有的麻煩事就此結束。

  “公子!您可要為小人做主啊。野宰夫人當眾行凶,殺了小人的忠仆。按照大衛律令,應處以斬刑。”

  王詡再也按耐不住了。

  “狗東西!我殺了你。”

  他撲向吳常,將其壓在地上,狠狠地扼住對方的脖頸。端坐在堂上的姬蘭猛地起身。一揮袍袖。

  “拿下!皆押入地牢。”

  看著被拖走的王詡,涕淚橫流的模樣。姬蘭黛眉微挑。

  她從未見過少年如此的失態。即便是初識以百姓的性命脅迫於他,或是那次在食肆中哭泣著求他留下。對方都是雲淡風輕,表露出不符合年齡的老成與穩重。而現在又是什麽讓他失了方寸。迷茫之中,瞧見那白衣女子掙脫甲士的束縛,扶起被拖拽的少年。似乎一切都明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