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沒有主角光環的穿越者
作者:通話中的亮哥      更新:2021-09-23 07:19      字數:5509
  貪欲是原罪,是不懂得珍惜擁有。物質生活無法保障,一切滿足精神的追求隻是奢望。曾經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現在卻過著野人穴居的生活。一日兩頓飯,沒有五穀雜糧,沒有調味品,除了喝湯吃野菜,任何意外收獲的食物都是上天的恩賜。王詡哪曆經過如此淒慘的生活?即便自幼貧寒,也吃過許多苦。但是與山中的野人生活相比,那些苦...不值一提,可以稱之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向命運低頭,絕食一日後,他果斷向著生活屈膝。什麽狗屁理想?什麽自閉傷心?都是扯淡,先填飽肚子要緊。已經三天沒有正常的新陳代謝,放在現代,旁人會以為他便秘了。可王詡冷暖自知,腹中除了湯水就是難以下咽的爛樹葉。當吃下幾枚烤熟的鳥蛋,感動的熱淚盈眶。覺得不做點什麽都對不起來之不易的食物。

  “阿季!前幾天的狼肉呢?到哪兒裏去了?”

  “奴婢與山民換了匹麻布,想為少君添置件衣服。”

  幾日相處下來,二人已經可以正常交流。此時王詡想食物已經想的抓狂,他不明白阿季會打獵為何不做些肉幹封存起來?待到青黃不接之時用來充饑。畢竟山裏的產出極不穩定,想要每天捕到獵物基本是在做夢。

  “我沒見你換的布?你是不是故意把肉藏起來,不給我吃?”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阿季立時拜倒,開始叩頭懇請王詡原諒。一個現代人哪兒感受過奴隸主的權威?小丫頭嘣嘣的磕頭聲,一時間叫他不知所措,手腳慌亂的去扶女孩。誰知對方如此固執,就是不起身。王詡拉扯了半天,當女孩起身做出解釋時,額頭已是紅腫一片。原來阿季不懂女紅,用一張狼皮與狼肉拜托相熟的山民做件衣袍給主人。那日遇險,王詡隻顧著打滾,不想屁股後麵的衣料全部磨破了。阿季一番好意為他著想卻遭到懷疑,怎能不自證清白?王詡知曉後隻想抽自己兩耳光,放在現代這屬於嚴重的虐童事件。隨後展開思想教育,勸說女孩不要一言不合就下跪。哪兒知阿季搬出《周禮》對他一通說教,開始普及尊卑概念。無論怎麽反駁,耿直的阿季就是不聽,竟還拿出王詡的考妣繼續說教,時不時引經據典,什麽公,什麽子的事跡滿天飛。聽的王詡頓感白上了那麽多年的學,到後來耳邊嗡嗡作響,隻想回句...什麽鬼。

  事後他細細總結與阿季交談時的注意事項,第一:不能開玩笑。第二:用詞要簡潔。第三:語氣要嚴厲。不然小丫頭分分鍾跪拜自殘,防不勝防。全當關愛神經病患者,按照對方製定的遊戲規則,去玩好了。他如此安慰著自己,畢竟離開女孩是沒辦法獨自生存的。雖然不願接受穿越古代一說,但是現在的生活格外新奇。完全就是真人版的野外求生,十分有趣。很想試試不一樣的生活又焦慮著妻子的處境。王詡的心中滿是矛盾,想的出神,周遭的一切像是與之隔絕一般。阿季見他不語,獨自走出洞外。

  山洞外的空地上放著幾個竹篩,上麵堆放著許多幹枯的草藥,貌似是在晾曬。女孩用袖子抹了抹額頭上沾染的塵土,仰望天邊的雲霞。伸出小手晃動了幾下,像是在掂量什麽東西的重量。可粗糙的手掌空空如也。隨後一隻手抱著兩捆幹樹枝,另一隻手托著竹篩便走向洞內的火塘。她把幹枯的草藥平鋪在炭火上,立時煙霧升騰,洞**滿是刺鼻的氣味。

  “咳...咳...阿季,你在做什麽?”

  眼淚與鼻涕狂流不止,王詡回想起之前總會被濃煙嗆醒,現在才知道是小丫頭做的。他很好奇阿季為什麽焚燒晾曬的藥材,藥不是用來吃的嗎?

  “少君,奴婢在焚燒艾草,這煙氣對您的傷有好處的。”

  印象中艾草是端午節插在門上用來辟邪的,艾灸倒是聽說過,也在養生類型的會所中嚐試過,可沒見技師讓客人聞啊?這是什麽治療方法?疑惑過後覺得這小丫頭真是厲害。不僅力大如牛,會射箭還懂醫術。

  “要幫忙嗎?”

  “不用,奴婢來做就好了。少君好好休息。”

  小丫頭正將外麵的東西往洞內收納。王詡跟在她身旁,像個好奇寶寶一樣不停的提問題。

  “這些幹柴沒必要收進來。放在洞外又不會丟?再說了,這山洞連個門都沒有,放在哪兒不都一樣嗎?”

  “明日會下雨的。”

  王詡指著天邊五顏六色的晚霞說道:

  “噢?怎麽可能?你沒聽過朝霞不出門,晚霞行千裏?明天應該是個晴天才對。”

  “奴婢隻是做些準備。山中夜涼,備些幹柴總是好的。少君若是...無事,可以研習一下書簡,那都是您父親留下的。”

  雖說像他這樣的奸商從來不知臉皮是為何物?但是如此赤裸裸的被一個比自己起碼小二十歲的孩子嫌棄。真是紮心...大叔識趣的離開,從石床邊的木箱中隨手取出兩卷竹簡,移步至火塘邊坐下。此時艾草燃燒後升騰的白煙已不再像先前那般濃鬱,熟悉了艾草的氣味,感覺還不錯,全當吸煙了。沒有香煙的日子...痛苦不堪。

  “啪嗒”,一捆幹樹枝掉落,或許捆綁的不牢,樹枝散落了一地。阿季沒有趕忙收拾,而是望著王詡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眼神中帶著一絲錯愕。此時王詡沉迷於書簡中的內容,沒有被驚擾到。他看的正是一本醫書,很神奇,上麵記錄著如何用艾草治療傷病,塗抹傷口、藥浴浸泡、內服、煙療等方法。這些都是聞所未聞的東西,其中一條更是駭人聽聞,用草藥的汁液在患者皮膚上畫出些奇怪的圖形,醫者配合描述的步伐舞動並念出咒語能加快傷口的愈合。理由呢?為什麽?王詡看不懂,治病與舞步咒語之間存在著什麽聯係?其實原因很簡單,這個時代沒有所謂的郎中或是醫者,巫與醫是不分家的。迷信為何令人信服?那是因為宣揚的人把疾病描繪成魔鬼,老百姓們對疾病的認知完全被帶偏了。所以巫醫才會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受人尊崇。王詡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喜歡了解未知的事物,涉獵極其廣泛。不過一旦搞懂,就失去了熱情。這樣的毛病和成長的家庭環境有關,一個人的時候總能找到些樂趣,越是孤家寡人,越不喜歡孤獨的感覺。這些書簡足夠消磨無聊的時光,還好這時的文字有限,弄清楚語法與基本的構詞不難理解其中的含義。把古代的書籍當做玄幻小說來,看件很有趣的事情。

  阿季撫了撫蓬亂的長發,少主認真看書的行為似乎比病好後就一直胡言亂語更讓女孩感到奇怪。她收拾完東西,取了一卷竹簡坐在少主對麵,圍著火塘也開始看書,時不時偷偷打量著王詡,小心翼翼的往火塘中放入幾根幹樹枝。不知不覺,洞口已是漆黑一片,山裏的夜晚很冷,沒了陽光溫度驟降。所處的季節應該是夏末秋初,很難想象冬季大雪封山的模樣。許久過後,王詡有些口幹,略微砸吧了幾下嘴。對麵的小丫頭便端著一碗清水遞到他麵前。這待遇何曾有過?喝過水後,腹內一片翻騰,下午吃了幾枚烤鳥蛋,怕是要腹瀉了。這著實尷尬了,他不怕黑,隻是曆經過餓狼的事後,再也不敢一個人外出了。鬼知道這大山中還隱藏著什麽凶禽猛獸?忍了半天,扭捏的向女孩求助。小丫頭帶著他來到百米開外的竹林,蹲在地上有手刨了個土坑,示意少主可以開始了。王詡一臉懵逼,然後整張臉漲的通紅。

  “喂!你去哪兒?”

  阿季把他丟在竹林就離開了,王詡緊張的掃視周圍。哪兒還有心情解決?嚇都嚇死了。厚厚的竹葉怕是積攢了十幾年,腳踝沒入其中就像踩入積雪中一般。萬一冒出個毒蛇或是蜘蛛什麽的,肯定嚇的屎尿橫流,想想就覺得可怕。突然,瞧見遠處的火光。小丫頭一隻手舉著燃燒的幹柴,另一隻手拎著水桶,朝著竹林快速跑來。心裏暖暖的,阿季沒有丟下他。不過奇怪這孩子怎麽拎桶水來?難不成給他洗手用的。女孩靠近後遞來一節竹片,然後背過身舉著簡易火把,站在一旁陪著。這讓王詡很不好意思,借著火光仔細端詳阿季給的竹片。那竹片打磨的極為光滑,兩端還有弧度,看上去像是鞋拔。不過小了些,一端墜著流蘇,與麻繩編製的繩結串聯在一起很是美觀,更像是一件竹製工藝品。拿在手中不停的把玩,隱約記得醫生在看病人扁桃體時用的壓舌板不就是這個模樣嗎?想到這裏,他聞了聞。

  “阿季...那個...衛生紙有沒有?”

  話一出口隻覺自己腦抽,當下應該不會有這類東西存在。於是四下摸了摸,想著找些樹葉將就一下。可身處竹林,幹枯的竹葉細長且一觸即碎。這可如何是好?內心掙紮過後,又羞赧的開口。

  “那個...有沒有拭穢之物可用?”

  小丫頭沒有回應,而是換了隻手去舉火把。王詡老臉一紅滿頭大汗,認為對方傳遞的信號是在告訴他,舉得很辛苦,麻煩快一點。話若是問的再直白一點,以後見麵哪兒還有臉呢?正苦惱時,小姑娘後退了一步。王詡一驚,睜大眼睛。不明白阿季是要幹嘛?隨後女孩用後腳跟輕輕碰了幾下水桶。他立時不淡定了,難不成是讓他用手扣?想到此處臉都綠了,惡心的快要嘔吐出來。然而阿季的下一個動作更是詭異,女孩將右手背在身後,伸出兩根手指,緊貼後腰向下慢慢移動。看得王詡一頭霧水,突然,手指停至臀部對著他勾了勾。唰的一下,此刻王詡的臉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如果表演變臉魔術完全不需要借助道具。一慌神,那節竹片脫手掉落,心中淩亂的如同一萬匹草泥馬奔騰,方才竟還聞了聞。

  原來阿季給他的東西叫廁籌,就是古代人用的衛生紙。每個人都有,是很私密的物件。一般是用玉石、竹子或是陶製品做的,使用完後用水清洗。他很想哭,看過的電視劇或是小說中的主角,穿越到古代都是左擁右抱,紙醉金迷的,而自己卻這般淒慘。試想智商碾壓一切的現代人去請教古代人如何上廁所?若是被人知曉,還不笑掉大牙?王詡隻能假裝什麽事情都未發生過。還好小丫頭沒有因這些糗事而嘲笑,這才讓他好受一些。夜晚是枯燥的,王詡選擇多收集些這個陌生世界的情報。小女孩則耐心的回答著每一個問題。

  阿季說他們在大周朝,這個國家有數百個厲害的氏族。整日打來打去,搞得外麵民不聊生。而打戰的理由居然是為了填飽肚子,農忙時百姓們下地幹活,閑了氏族宗主就會糾集大夥去別處搶劫。王詡聽得有趣,覺得女孩訴說的大周朝與曆史中認知的周朝略有不同。隨後他又仔細詢問了自己的身世,得知父親早亡,母親帶著他一直隱居在雲夢山中。阿季以前是個女奴,在一個大氏族的封地上負責勞累的舂米工作,因為年紀太小身體難以負荷於是就病了。家主將她殘忍的遺棄在荒山中,幸好王詡的母親路過並救下年幼的阿季,這才得以活命。之後跟在王母身邊,立誓一生追隨。王詡的母親是名奇女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懂醫術還酷愛武學。阿季跟在身邊學到不少東西。每當追問先父的事情時,女孩的回答顯得格外的少。不時反問王詡為何受傷後,行為變得奇怪而且這麽重要的事情也能忘記。王詡則各種胡謅,什麽失憶啊,頭疼啊,還聲稱自己在陰間走了一遭。女孩聽到鬼神便信服不已,不再追問。

  “阿季!不對啊?我父親姓周,母親姓趙,為什麽我姓王?”

  “奴婢...不知。”

  “不知?你不是跟了我娘五年嗎?她難道沒跟你說過嗎?”

  “夫人...未曾相告。奴婢真的不知。”

  他感覺小丫頭一定知曉,隻是隱瞞著不說罷了。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反正是名義上的父母,除了占用人家兒子的身體,幾乎與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夜已深,王詡躺在石床上無法入眠,側著身子望著火塘邊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小丫頭很懂事,想想如廁時維護他的舉動這讓王詡感激不已。一直被阿季照顧,作為對方的主人,不應該為她做點什麽嗎?無論是接受還是不接受穿越這樣荒唐的事,眼下與世隔絕的生活,至少讓他與女孩過得舒適一些,總不是什麽壞事。他這樣想著,搭建幾間茅屋,種種地,養養花,閑暇時釣釣魚不視為一種不錯的生活。

  “睡著了嗎?”

  “沒有。”

  話一出口,阿季便起身向他走來。似乎是覺得主人有什麽吩咐。

  “躺下,別動。我隻是想和你聊聊天...睡不著。阿季,你相信世間會有輪回嗎?”

  “奴婢相信,不知...少君信嗎?”

  “呃...以前不信,現在信了...”

  “阿季...”

  “嗯?”

  “給我講個故事吧,講個好笑點的。你會嗎?”

  “奴婢會。”

  女孩講了一個關於點燈的故事。話說有個士大夫在朝會中領了君上的任務,老板催促的比較急,明日一早就要交作業。他回到家中才忙活一個時辰天就黑了,這可怎麽辦呢?於是詢問妻子,可不可以點燈熬夜?妻子也拿不定主意,就把族中長輩全部叫來征求他們的意見。講完後,王詡不知道笑點在哪兒裏?妻管嚴?還是家中長輩閑得蛋疼?

  “很好笑嗎?為什麽?”

  “嗬嗬...您想啊,點燈是用豆油。這年月能吃飽肚子已是不易了,會有人傻到用糧食來點燈嗎?”

  原來這才是笑點。王詡被驚駭到不能言語。認為絕對是女孩在說謊,轉念一想小丫頭從小就跟著母親生活在大山中,自然沒見過什麽世麵。外麵的世界一定不是這樣的。因為這是周朝啊,又不是原始社會。就算物質匱乏,富人總不會點不起燈吧。以前看過的求生節目中,樹脂不就可以作為燃料?浸濕布條裹在木棍上引燃就是火把。山裏到處是樹,收集些樹脂不是難事。

  “我才不信呢。以後我要在山洞內點滿油燈,晚上睡覺如同夜宿星辰之上...多美妙。”

  阿季沒有反駁,而是朝著洞外的夜空望去。天空中沒有星星,但是幻想著少主描繪的畫麵,似乎看到了夜空中閃爍的星光...很美。淺淺的鼾聲,靜謐的夜晚,與少主一起相處了五年,對方突然變得陌生起來,這讓女孩有些害怕。印象中,那個男孩總是欺負與捉弄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平等的對待她。自從少主的母親去世後,男孩一不順心就對她拳打腳踢,她隻能無奈的接受。她發過誓一定會照顧好少主,不離不棄,完成老夫人的遺願。習武對於女孩子而言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一直堅持著,是不想將來少主被人欺負。他們的日子能好過一點。也正是這份堅持,才保住了主人的性命。第一次殺人,一次就殺了五個,來不及恐懼隻顧著救治主人。若是他死了,想必自己也會自刎謝罪吧。女孩這麽想著,眼淚奪眶而出。比起被主人欺負,獨自活在世間似乎更可怕一些。每當委屈的時候,想想夫人對她的好,一切的痛苦便可以忍受。她抹了抹眼淚,躡手躡腳的起身,走到石床邊望著王詡不雅的睡姿,呆呆的看了許久。然後將一方毛毯搭在主人身上,站在原地小心觀察了很久,確認他不會亂動才離開。女孩蜷縮在火塘邊沉沉的睡去,腳踝赤裸著凍得有些發紫,一雙麻布製作的鞋子,已經磨破,露出了大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