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如不知也
作者:未名北      更新:2020-03-24 16:46      字數:2312
  在傍晚的夕陽最後的餘暉下,一輛車乘駕馭著奔馬很快駛到了公子子楚的府邸的門口。

  呂不韋來得很快,一身黑衣,麵色肅穆的他一走入公子府邸之內便被家仆迎了過去。

  進入側室內室之中,呂不韋才見到了子楚,他一拜道:“見過公子。”

  “不韋不必多禮。”

  子楚連忙扶起呂不韋,然後立刻屏退左右,令眾人遠離屋牆三尺之距。

  其間,呂不韋目光掃過室內眾人,此時室內隻有趙政、蒙氏兄弟與子楚。

  見狀,呂不韋低聲問道:

  “敢問公子,可是春秋先生之事?”

  此時鹹陽城之中,所謂大事,不過兩件。

  一為趙國破燕之事,二為春秋先生建造太陰學宮之事。

  此時,既然王孫在場,必然是與那位春秋先生有關之事。

  子楚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春秋先生欲與吾交易。”

  “交易?”

  呂不韋皺了皺眉,問道:

  “以何易何?”

  子楚答道:

  “以太陰學宮三座席位,換三物。”

  “何等三物?”

  呂不韋驚了驚。

  昔日鹹陽城西講道之後,世人皆知這位仙人胸中有經天緯地之才,腹內有天下奇偉之識。

  甚至這位春秋先生甚至還可能掌握超脫生死的奧秘。

  他的學宮之席,這是無上之寶,不知道多少人趨之若鶩。

  呂不韋實在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子楚有什麽是那位仙人所求的,竟然可換得三席。

  聞言,子楚壓低了聲音,附耳道:

  “一為昔日大秦武安君白起之隨身之物,二為昔年商君隨身之物,三為九位行刑死囚隨身之物。”

  “僅僅以此?何以皆為亡者之物?”

  呂不韋雙目之中思忖之色越發深重。

  子楚搖搖頭道:

  “吾幼子道:先生有意招魂,與武安君與商君坐論大道。”

  “與武安君與商君坐論大道?起死回生?”

  呂不韋整個人一怔。

  死人可以複活嗎?

  他從未想過。

  這是何等逆天之事,簡直是顛倒天地陰陽之序。

  世間真的有人能夠做成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嗎?

  或者說那位真的可做到嗎?

  呂不韋的心已經徹底亂了。

  這時,公子子楚低聲道:

  “所知者甚寡,唯猜疑耳。”

  呂不韋雙目微微眯起,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吐出。

  一代天下奇商,瞬間收斂了自己的被震動的心,緩緩道:

  “此事當由王上斷絕,商君者,終逆臣也;武安者,或禍患也,唯有王上可以斷決此事。”

  商君當年可是有著謀反的痕跡,最終被誅殺,武安君更是被賜死的。

  兩者無論如何複活對於秦國而言,未必是好事。

  頓了頓,呂不韋看了看趙政又道:

  “然春秋先生者,王孫之師也,師門必不禍於弟子門徒也,二君複生,王孫或可享此之運,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公子需三思,亦請王上三思。”

  呂不韋話說兩麵,兩麵點出。

  但是最終的決策還是要有公子子楚與王上抉擇。

  “如此嗎?”

  子楚手指劃動著酒尊。

  他當年是與呂不韋豪賭過的人,自然知道人生之賭局,若贏,則一本萬利;若輸,則生死由命。

  可昔日其不過落魄質子,現在其已是一國儲君。

  盡管見過了其父王與族老的豪賭,但是他仍舊心中有些許動搖。

  可是餘光掃過自己的兒子的時候,他卻又愣了愣。

  罷了!

  不過些許賭局而已。

  以那位春秋先生對於幼子的重視,他自然還是贏麵很大的。

  “吾請見於父王。”

  ……………

  房間之內的燈火已然點了起來,搖曳的火光動蕩著,將眾人的臉龐之上印出來了同樣搖曳的陰影。

  “坐!”

  秦王的聲音緩緩響起。

  子楚一拜道:

  “父王,兒臣有事呈!”

  秦王隨手擺了擺手道:

  “說!”

  “不日汝便是秦國之王,有何不可說。”

  秦王自那日從鹹陽城出來後,便像是想通了一般。

  此後,他所作之事皆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子楚即位準備的。

  當一個君王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什麽爭名奪利都是虛的了。

  隻有一個合格的繼承人才是最重要的。

  子楚一拜道:

  “請父王屏退左右!”

  “哦?以此觀之,此事慎重。”

  秦王笑了笑,然後揮揮手。

  宮殿之中,眾人瞬間退去。

  見到眾人退去後,子楚才緩緩講述起來春秋先生與其的交易。

  說完,之後子楚再次詳細的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話音逐漸收斂,一時間,整個宮殿之中的氣氛有一些沉寂。

  “起死回生?”

  “此趣也,王孫學此,日後寡人或可回陽世,再見華陽與汝。”

  秦王顯得似乎毫不在意,甚至還打趣道。

  子楚有點摸不清自己父王的意圖,他一拜道:

  “請父王教吾,吾應如何?”

  秦王看著跪倒在宮殿之中的子楚,秦王緩緩開口道:“此事便由汝決之,汝之言也,亦是秦王之言也。”

  說完這句話後,秦王淡淡的笑了笑,道:

  “寡人乏矣,退下吧。”

  頓了頓後,秦王又道:

  “汝需記,自今日起,汝當擔起秦國之責,寡人之位,終須汝來當之,凡非大事,汝當自有斷絕,若有人有異,便可言乃寡人與汝之權。”

  秦王這是在放權,在他還有時間的時候,就位子楚鋪墊走上秦王的道路。

  子楚一時間有些受寵而驚,他開口道:

  “父王,此……”

  高座之上,秦王一瞬間似乎從一位父親變回了一位君王。

  “寡人說,退下!”

  “諾!”

  子楚一拜道,然後緩緩退去。

  在子楚退去後,秦王才緩緩的抬起頭。

  “春秋先生啊,春秋先生,汝何等人也,寡人已然認命,何苦再給寡人希望,知,不如不知也。”

  秦王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宮殿之中。

  這對他來說何嚐不又是一次考驗,可惜他不願以秦國之運再賭第二次了。

  一個人可以貪生怕死,但是一個君主再如何貪生怕死都要有限製。

  不然國之將亡,不過刹那。

  他終究是不能辜負曆代秦王的期望,這是他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