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三天後，相思再度出門練體，除了練體，還有一個要事，斬殺蠻獸剛愎。剛愎吞食當康部落成百上千族人，這等禍害實在不能留著。

  “黃銅虎，多謝了。”相思感激的是黃銅虎為自己立威，畢竟族人多了，總會有些害群之馬。

  黃銅虎憨厚地笑了笑，問道:“要我幫忙？”

  相思等的就是黃銅虎的承諾，剛愎是妖王境蠻獸，體魄也頗為出色，相思實在傷不了它。

  相思還未點頭，黃銅虎又說道:“若是剛愎占據一片山水，有氣運加持我怕不敵。”

  又是氣運，相思詢問道:“當康能帶來豐年，那老龜敖玄會帶來什麽？”

  黃銅虎說道:“老龜敖玄能保相地萬年不沉淪。”

  現在的生活完全偏離了相思起初的設想，他隻想活著，最好活得有滋有味一點，可惜自己是個濫好人，總是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黃銅虎腳力驚人，穩穩當當落在當康部落，至於剛愎，就在當康部落後山的舍身神洞。

  相思站在舍身神洞門口，想著每年當康部落的老人走進舍身神洞。這是一場為生者送葬的儀式，每當災年來臨糧食緊缺時，老人們走進舍身神洞等待死亡，把糧食留給青壯年和孩子，他們用死給族人換來生的希望，延續種族。

  可當康部落不缺糧食，野心勃勃的首領太康為了一己私欲把族人送進蠻獸當康的嘴裏。相思很疑惑為何太康要與虎謀皮和剛愎合作，等當康部落再無子民供奉剛愎時，他是否會把自己親自送上祭台？剛愎是妖王境蠻獸，屠戮隻有一個凡俗境巫修的部落輕而易舉，為何又會借助太康的幫助？

  舍身神洞就在眼前，謎題也該揭曉了，相思深吸一口氣，與黃銅虎並肩走進舍身神洞。

  幽暗，深遠，黃銅虎退了出來，說道:“進不去，我回去找幫手。”

  相思守在洞口，黃銅虎很快找來朱鳥，朱鳥落在相思肩頭，剛要嘰嘰喳喳黃銅虎甕聲甕氣喊道:“張嘴，噴火。”

  朱鳥乖乖張嘴，相思對這個鳥形火把很滿意，噴火才是朱鳥，嘰嘰喳喳的是麻雀。

  黃銅虎在前，相思緊緊跟隨，有了火，也有了光，相思留意到腳下鋪著一層骸骨，這些都是當康部落冤死的子民。

  “那太康倒是死不足惜。”黃銅虎盡量避開骨頭，繼續深入舍身神洞。

  穿過曲折蜿蜒又低矮深邃的通道，裏麵別有洞天，陽光照射下來，天坑生長著花草樹木。

  “相思，你抬頭看。”黃銅虎說道。

  相思抬頭，也沒瞧出端倪，疑惑地說道:“就是一個天坑。”

  “這是一個人形天坑。”黃銅虎凝重說道。

  相思繞著天坑走了一圈，細細打量，呼出一口濁氣，問道:“這麽大的人形天坑，莫非是巨人？”

  黃銅虎搖頭不語，他也不知曉。天坑巨大無比，到底是什麽存在才能留下這個人形天坑？天坑比尋常大樹還高，這麽深的天坑，又是什麽存在才能將留下人形天坑的存在打落？

  相思並沒有尋找的黃銅虎的蹤影，倒是發現了這個神秘天坑，他有毛骨悚然之感，恐怕留下天坑的存在一個指頭碾死自己輕鬆如碾死一隻螞蟻。

  “我有個猜測，”黃銅虎凝重說道，“老龜敖玄說過神話時代時人間居住著人族和妖族，九天之上有仙人，九幽之下有魔。神話時代破滅應該是有過一場驚天大戰，之後人間重塑，人類百族十不存一，妖族墮落為蠻獸和異種，隻能靠吞噬進階。”

  相思想起豐桃曾說過她的祖父是神使，相叟更是天神，他說道:“我也許知曉這個天坑是誰留下的了。”

  黃銅虎和朱鳥安靜聆聽，相思說出了他的猜測。

  “所以，這是神跡？”黃銅虎有些詫異，它說道，“小朱，你尋找剛愎，它應該知曉些端倪。”

  朱鳥飛出天坑開始搜尋剛愎的蹤跡，黃銅虎馱著相思說道:“相思，神農山有不少

  我都不敢招惹的存在，我們先回去問問豐桃。”

  相地。

  豐桃正和豐杏、相禾交談耕種經驗，黃銅虎口銜豐桃拋到背上，豐桃順勢滾落在相思懷裏，不肯起身。

  佳人在懷，攪亂了相思的思考，好在黃銅虎腳力驚人，不久便抵達天坑頂上。

  “你說這是我祖父留下的？”豐桃聽完相思的訴說，艱難地吞咽口水。

  朱鳥嘰嘰喳喳飛回來，說道:“找到剛愎了，我打不過。”

  “相思，你留在這兒，我去找剛愎。”黃銅虎交代過後隨朱鳥奔襲而去。

  相思也沒閑著，他問道:“豐桃，你還知道些什麽？”

  豐桃想了想說道:“第一年當康部落的圖騰當康誕下三隻小當康，太康作為巫祝，祝福三隻小當康，隻是有一隻小當康躥入後山，太康尋找無果。”

  這無疑是一個重大發現，剛愎是豬類蠻獸，或許當真是太康部落的小當康走進舍身神洞得到一分際遇，這才成長為妖王境蠻獸當康。

  密林有窸窣聲傳來，相思把豐桃拉到背後，警惕注視著。

  剛愎從密林裏竄出來，它知曉巫力傷不了相思，索性不白費力氣，打算靠著肉身碾壓相思。

  相思朝剛愎衝刺而去，撇開妖王境巫修身份，剛愎不過是二品體修蠻獸，他宰殺過的二品體修蠻獸也不止一個兩個了。

  剛愎發動野豬衝撞，在與相思衝撞在一起時朝豐桃吐出一道白、土兩色巫力匹練。

  豐桃連巫力都沒激活，如何擋得住淩厲一擊，相思腳踏在剛愎身上借力後退，一把攬住豐桃，強大的衝擊力讓他墜下天坑。

  相思一手緊緊攬著豐桃，一手抓住一根藤蔓，兩人懸掛在峭壁上，下麵是比尋常大樹更高的天坑。

  相思聽見了黃銅虎的咆哮，剛愎倒是不急，腳踏著藤蔓候在原地。

  “剛愎，你找死。”黃銅虎步步緊逼，作為蠻獸中的異類體修，黃銅虎是一個完美的殺戮者，渾身上下都是武器。

  剛愎口吐一道巫力匹練斬斷藤蔓，又一腳踩住斷掉的藤蔓，嗤笑道:“在這兩個人類麵前，我是主宰者。黃銅虎，你已經忘記了妖族的榮耀，認可了自己蠻獸的身份，甘願被人類奴役，真是可悲。”

  黃銅虎沉默不語，蠻獸異種隻是人族對妖族的蔑稱，不過它倒不是糾結這個，隻是在思考該如何營救相思。

  剛愎以為黃銅虎被它說動了，繼續說道:“我們是妖族，我們也是造物主的傑作，憑什麽要被人族奴役？”

  黃銅虎靜坐在地，點頭說道:“你說得對，可是該如何反抗？”

  剛愎得意笑道:“神農山有大妖數十，小妖數千，足以踏平初生之土，隻是我們缺一位王者。”

  相思聽著心驚，大妖應該是妖王境或者四品蠻獸，神農山竟然藏著數十大妖，這等實力不說鏟平初生之土了，蕩平炎帝部落實在不在話下，更遑論初生之土還有三座巍峨大山。

  豐桃緊緊抱著相思，一臉擔憂，聽起來黃銅虎似乎和剛愎達成了共識，她仰頭時留意到相思也是一臉驚訝，忽然有些悲傷。

  剛愎繼續說道:“神農山有三位妖帝境大妖在競爭妖王，妖帝貪狼實力冠絕神農山，怎麽樣？”

  “放了他，我隨你去見妖帝貪狼。”黃銅虎說道。

  剛愎笑道:“你當我是傻子？人類都該死。我本是當康，誤入舍身神洞，撞見一分大機緣，奈何被太康強行簽訂了契約，受製於他。”

  相思心裏一驚，原來剛愎當真是小當康，剛愎瞥了相思一眼，輕蔑說道:“說起來還得感謝你，我殺不了太康，你還幫了我個大忙。”

  難怪太康會拿族人飼養當康，相思終於解開了疑惑，相思同白澤說過契約有兩種，一種是平等契約，人和契約獸地位平等；一種是主仆契約，主死仆亡，比如老龜敖玄就是認相思為主。

  看來剛愎和太康簽訂的是平等契約，難怪剛

  愎眼睜睜看著太康身死。

  剛愎怒罵道:“你們這些人類最是虛偽，嘴上喊著平等仁義，盡是做些一等下流之事。”

  “他不一樣。”黃銅虎反駁道。

  起初，白澤讓士官從竹笛山挑五隻五行蠻獸異種用巫石布置一個陣法喚醒相思，黃銅虎被挑中，它以為必死無疑，那時候對素未謀麵的相思充滿了憎恨。

  後來，被白澤強迫淪為相山地祇，士官許了個承諾，黃銅虎這才逐漸認可相思。

  再後來，與相思相處多了，他惜命、懶惰、貪圖享樂、過分仁慈，總之有太多不如意的地方，不過也有得意之處，當相思站在炎帝麵前勉強做到不卑不亢時，黃銅虎認可了他。

  “都一樣，都是些見利忘義，忘恩負義的東西，”剛愎盯著相思說道，“我要是鬆開，你就會摔成肉泥，多可悲啊。”

  “你說得對，”黃銅虎鼓勵道，“鬆開吧，殺了他，我們去見妖帝貪狼。”

  當生死掌握在一隻蠻獸手裏時，豐桃絕望了，她隻能哭泣。相思往天坑底部瞧了瞧，忽然笑道:“剛愎，你敢鬆開嗎？”

  剛愎正在猶豫，相思忽然鬆開手，朝剛愎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剛愎一臉難以置信，不過它也無暇理會自尋死路的相思了，黃銅虎已經撲襲過來。

  剛愎凝聚一道巫力匹練朝黃銅虎激射而去，黃銅虎也不躲避，仗著肉身強悍硬吃了這一記攻擊，一掌扇在剛愎身上。

  剛愎凝聚起一道巫力屏障，依舊被黃銅虎一掌怕碎，它吐出第二道巫力匹練時，黃銅虎再一掌扇在剛愎身上。

  剛愎肥碩的身體摔落到天坑地，成了一攤爛肉。

  “本想留你一條命的，可惜你話太多，聒噪如朱鳥。”黃銅虎站在天坑邊上，剛愎摔落到底，先是一聲哀嚎，再是一聲悶響。

  朱鳥載著相思和豐桃，嘟囔道:“黃銅虎，你又說我壞話。”

  黃銅虎豈會沒有把握？朱鳥一直沒現身，它拖延剛愎時朱鳥已經進入天坑底部。

  虛驚一場，相思拍著胸口捋順了氣說道:“其實該問問巨人天坑的事。”

  “剛愎應該也不曉得，隻是好運撿到機緣了，”黃銅虎沿著崖壁跳下天坑，先從剛愎身上扒拉出一顆巫石遞給相思，然後說道，“找找吧，運氣好還能碰到機緣。”

  相思跳下朱鳥背，穩穩當當落在地上，開始尋找機緣。相思可不會認為還有機緣，剛愎和太康早就捷足先登，豈會留給自己？

  豐桃驚魂未定，她不是巫修也不是體修，隻是一介凡人，哪裏見過這等大場麵。

  相思、黃銅虎和朱鳥在尋找所謂的機緣，豐桃捋順了氣，她忽然感受到一陣溫暖，如父親的手掌和母親的懷抱，她靜心感悟，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指著一處石壁，說道:“那裏，我感受到了血脈的召喚。”

  石壁下是一個豬窩，相思扒開豬窩，留意到石壁有一股清泉流淌，他拿石壁束手無策，隻好讓黃銅虎再次施展搬山神通。

  一股磅礴威壓彌散，黃銅虎口銜相思倉皇逃竄，朱鳥費力地扇動翅膀，巨人天坑坍塌。

  “豐桃沒出來。”相思悲憫地說道。

  黃銅虎無言，它可以救走豐桃，但不敢保證能逃出來。

  “我該怎麽和豐杏交代。”相思跪坐在塵埃裏，天坑坍塌，豐桃隻是個連巫力都沒激活的凡人。

  “相思，我沒辦法。”黃銅虎歉意說道。

  “我就不該探尋天坑，更不該帶豐桃去。”相思悔恨不已，作為首領，不能庇護族人實在不稱職，更何況豐桃早上還和幾個女人談農事，被自己強行拉來，遭受這一場無妄之災。

  相思緩緩朝薑水走去，腳步本不沉重，隻是心裏壓著一塊巨石。他跳進薑水，可惜薑水流淌，帶走了他的眼淚，卻帶不走他的憂傷。

  黃銅虎和朱鳥沒有打攪相思，正如剛愎所言，它們終究是蠻獸，是妖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