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溫恒出來請相思進明堂，又去找來帝子鶯歌和帝女軒轅西子，等眾人到齊了，黃帝和文典對視一眼，文典說道：“黃帝部落是誰做主？”

  眾小巫不清楚文典到底在賣什麽關子，軒轅溫恒識趣地答道：“自然是黃帝。”

  文典得到滿意的答複，說道：“我和黃帝商議過了，打算立相思為帝子。”

  文典一言如平地起驚雷，眾小巫坐不住了，先前立文典之孫鶯歌為帝子都磨了好些年月，最後軒轅溫恒自降一輩，黃帝收軒轅西子為義女，又給兩個小家夥定下婚事，這才勉強讓眾小巫妥協。

  黃帝膝下沒有子嗣，雖說他認了相思為義子，但義子和兒子一字之差，天壤之別，畢竟相思骨子裏沒流軒轅大帝的血。

  伯郎第一個反對道：“黃帝，不行，畢竟相思是個外人，哪有這個道理。”

  黃帝閉目沉思，驀然睜眼掃視一圈眾人，說道：“我這是告知你們，不是和你們商量。”

  或許是黃帝軒轅少陽一向謙遜溫和，突然的轉變讓眾位小巫沒回過神來，一個個麵麵相覷。

  帝子鶯歌一臉興奮，既然立相思為帝子，自己也該擺脫著本就不該存在的名頭了，也不必整日聽著嘮叨，什麽肩負黃帝部落的重任了。

  子印硬著頭皮說道：“黃帝，這件事關係重大，還是得看看大家的主意。”

  眾人都附和，還是子印說話有水準，既給黃帝留足了台階，又爭取到了商議的機會。

  眾人以為黃帝會退讓一步，黃帝說道：“我再說一遍，我隻是告知你們，不是和你們商議。”

  “黃帝，既然你都做主了，要我們這些小巫有什麽用，老朽告退。”子印行禮，闊步離開明堂。

  軒轅溫恒一把揪住子印，搖搖頭，問道：“黃帝，總該有個合適的理由吧，不說我們，就是族人也不好交代。”

  文典指著初生之土堪輿說道：“你們總是目光短淺，單單隻看到姬水平原這一塊，你們不答應，相思未必也同意，相思，你說是不是？”

  相思點頭，一臉為難。

  文典指著四方台說道：“這裏，十年之期滿，我、黃帝和白大人打算讓相思繪製竹書紀年，總要個合適的名號，否則炎帝那些人總是不會樂意的。況且立相思為帝子隻是權宜之計，帝子可不等於黃帝，再說了，鶯歌的帝子之位也保留著。”

  眾人恍然大悟，子印也坐下，文典繼續說道：“蠻荒妖域已經顯露出來了，如果我們自己人都散成一鍋粥，如何讓相思號令初生之土？”

  號令初生之土，文典好大的野心。眾小巫交頭接耳片刻，推舉伯郎出麵，伯郎苦笑一聲，表了態。

  文典見到眾位小巫也平和了一些，溫笑道：“你們可不要忘了相思的身份，再者說了，黃帝還年輕，繼位人的事情可不是現在該考慮的。”

  文典不著痕跡地誇讚了黃帝一番，相思不得不佩服文典心思縝密，老謀深算。

  “我看這事宜早不宜遲，大家都去準備一下，明日恰好是個好日子，就定在明日了。”文典說道。

  眾位小巫退出明堂，留下黃帝、文典、白澤、帝子鶯歌和相思，相思知曉白澤的打算，等文典講明了他也沒有推辭，隻是個帝子名頭，說白了就是有個合理的身份，畢竟自己一個相地之主的身份實在是拿不上台麵。

  帝子鶯歌心情不錯，盡管自己的帝子身份沒有廢除，但多了個相思，自己倒有了退路，最要緊的是一向在這件事上固執的祖父選擇了退步，說明還有回旋之地。

  文典笑道：“你們出去吧，我和黃帝、白大人說點事。”

  帝子鶯歌拽著相思回去，一是他不好單獨麵對軒轅西子，有了相思也可以借故脫身；二是他想趁著相思離開姬水平原時一並離開。

  帝子鶯歌朝蘭心使了個眼色，蘭心扭著相思胳膊說道：“我要跟你去相地。”

  相思狠狠瞪了帝子鶯歌一眼，帝子鶯歌無辜地聳聳肩。

  相思當然

  不能帶著蘭心離開，畢竟自己這次不是回相地，是去蠻荒妖域，自己還要仰仗巫力庇體自保，哪裏能保護得了蘭心。再者說了，要是讓孟魚看見自己又帶著個女人回去，恐怕三年進不了房門。

  相思在斟酌如何婉拒蘭心，蘭心泫然欲泣道：“相思哥哥，你不要我了。”

  女人的眼淚像新漲的春水，潺潺流淌在相思的心間，相思想到文典和黃帝說過等到成人儀式時再舉行婚事，能拖一時也是一時了，於是安慰道：“蘭心，等成人儀式時，我來接你。”

  “不嘛，我就要現在走，”蘭心從軒轅西子懷裏接過滾滾，說道，“滾滾，相思哥哥不要我們了。”

  蘭心的撒嬌技巧實在拙劣不堪，奈何相思又是個心軟的主兒，他答應道：“好，我帶你離開就是。”

  相思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蘭心丟在相地，然後借口出門曆練離開，隻是該如何應付孟魚成了問題。

  孟魚很凶啊。

  相思嘴角彎如月牙，孟魚也很美啊。

  相思拉著蘭心走到僻靜處，說道：“蘭心，我給你說，在外人麵前你就喊我哥哥。”

  “那私底下呢？”蘭心仰著頭問道。

  “幹脆你就把我當哥哥吧，就和鶯歌一樣。”相思有了主意。

  “好。”蘭心幹脆利落地答道，她本就是個天真少女，隻是一直想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搜尋更多的食材，烹煮天下的美味。

  明堂。

  白澤說了要和相思去蠻荒妖域的事情，這事黃帝已經知曉了，隻是說給文典，白澤倒不是想讓文典跟隨，隻是交代一聲。

  文典聽說道：“白大人，把鶯歌也帶上，這小子能吃苦頭，況且他氣運之足平生罕見，能逢凶化吉，或許還能幫上什麽幫。”

  白澤說道：“不行，太危險，萬一鶯歌有個三長兩短我可不好交代。”

  文典笑道：“不礙事，出了事也不用負責。”

  等白澤離開後黃帝迫不及待問道：“大巫，我也覺得讓鶯歌去不太妥。”

  文典笑道：“我是存了點小心思，現在相思弱小，鶯歌和他交好是好事，以後想交好都沒機會了。”

  “你就這麽看好相思？”黃帝問道。

  “反正也不用付出太多代價，萬一博出來一個天朗氣清萬裏乾坤豈不美哉？”文典撫須笑道，“當年我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你身上，賭贏了，所以我現在是大巫；這回我把鶯歌壓在相思身上，賭贏了，鶯歌前途不可限量，比那高不可攀的軒轅山還高。”

  “好了，相思和鶯歌有事，我們也不能閑著，十年之期也快了，”黃帝感慨道，“說說東夷的事情。”

  文典笑道：“東夷和三苗越走越近，我看是好事。”

  黃帝不解問道：“如何說起？”

  “東夷王嬴墨如屏蓬搖擺，遲早會倒戈，也沒必要拉攏。他的野心不想，想要兼並三苗，可惜沒有實力支撐野心，”文典笑道，“影子還在三苗打探消息，但願能打探到有用的，畢竟我也不明目張膽出麵。”

  黃帝點點頭，問道：“姬水之靈有沒有下落？”

  文典笑道：“薑執找了幾個月也沒下落，倒是相思有難那女娃趕來了，我看相思挺有女人緣的，你就等著抱孫子吧。”

  黃帝尷尬笑道：“大巫，我和你說正事呢。”

  文典笑道：“我也說的是正事啊，要不我先去把嬴醜帶回來？”

  在姬水之靈嬴姝現身之前，初生之土隻有一個天之嬌女，炎帝薑執的女兒帝女青鳥，姬水之靈現身後帝女青鳥也黯淡三分，她就像是天地間的寵兒，年紀輕輕躋身人王境，一招大河之水天上來擊退九黎三千勇士。

  炎帝薑執幾個月以來一直在尋找姬水之靈的下落，文典看著青鳥礙眼，偶爾出手擊落兩隻烹煮。

  九黎王黎戈從東夷回去後一直對姬水之靈念念不忘，可惜他的勢力伸不到北方。

  東夷王嬴墨早使了手段囚禁嬴醜，手裏有餌，可惜魚

  餌不上鉤。

  至於黃帝，他不是存了和這幾位一樣的心思，他是在物色兒媳婦。

  若是相思知曉黃帝的心思，恐怕哭都哭不出來，明明自己實力卑微，到處都有人給自己物色女人。

  先是白澤，這位一直以相思父親自居的角色一開始就給相思物色了三個女人，炎帝部落有孟氏智者孟樵孫女孟魚、有相氏相禾、炎帝部落帝女青鳥。

  再是文典，文典和白澤達成某個不可告人的協議，所以相思醉酒醒來時蘭心的手搭在自己身上。

  再是黃帝，這位終生未娶的黃帝對相思這個義子實在大方，見麵禮掏出一卷隻流傳於巫祝和帝子帝女之間的大道之音，再降服雲夢澤大妖蛟龍龍蠡給相思當契約獸，更是力排眾議要立相思為帝子，眼下又開始給相思物色女人，那位天之嬌女姬水之靈嬴姝實在是個滿意的人選。

  翌日，黃帝部落迎來了一件大事，頂著相地之主名頭的相思撿了天大的好運被黃帝軒轅少陽認作義子不提，又加封帝子。

  相思在一片歆羨和嫉妒的眼神中走上祭台，大巫文典手持陶碗，陶琬裏裝著五色顏料，他一臉肅穆地用手指蘸五色顏料塗在相思額頭，讚美道：“天神賜予我們生命，大地賜予我們五穀，黃帝軒轅少陽秉承土德，上得天意，下順民心，我以大巫之名，秉承天地意誌，聽從黃帝托付，為相思行帝子禮。”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人間謀福祉。”文典再念誦。

  這一日，白鶴繚繞相思如眾星拱月，這是文典的主意。

  這一日，蛟龍出水，龍嘯天地間，這是白澤的主意。

  這一日，十位小巫齊聲念誦大道之音，這是黃帝的主意。

  這一日，天降大虹，白澤說這是相叟的禮物。

  相思心神一顫，他頭一回享受上萬族人的頂禮膜拜，他在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自己的手掌太小，如何托得起萬民？自己的肩膀太稚嫩，如何挑得起人間？

  文典難得闊綽一回，搬出美酒與眾位小巫和首領同飲，席間相思心思沉重，美酒雖好，入口盡是苦澀。

  相思不願意認相叟這個祖父有兩層緣故。

  他記事起有相氏首領相農指著薑水畔一塊石頭說道：“這是你的祖父。”

  等相叟醒來時相思已經會采摘果子了，生疏不提，相叟滿口胡言，比如相思問起自己父母時他總是說他們化成了星辰高懸在天上。

  再後來，相思也化作石頭沉睡七年，等醒來時人間早物非人非是是非了，他見識過相叟生長出黑白兩色羽毛，化作七色土壤生長出建木，也見識過老柳樹士官的通天大能，單手一指就是一片鏡像，相思本能地把一切和相叟聯係到一起，至於現在更是豁然開朗。

  不能和相叟一般張托初生之土，如何願意頂著相叟後人這個刺眼的名頭。

  能讓眾位小巫信服的可不是黃帝的執著和文典的辯解，隻是有相叟餘蔭，如同自己這一身讓妖皇二狗都束手無策的巫力庇體，也是相叟的手筆。

  相地距離神農山不算遠，步行不過幾日，若是有黃銅虎那般腳力一日可以往來幾回，相思有些擔憂相地的處境。他低聲對白澤說道：“我想回去一趟。”

  “不用，有黃銅虎他們在，便是神農山的妖帝也不敢輕易造訪，”白澤安慰道，“況且那些大妖的目標可不是小小的相地。”

  大妖的目標是自己，相思勉強猜到一些端倪，還是不敢肯定，不過白澤一句話杜絕了相思回相地的念頭，畢竟要是遇到體修大妖自己就凶多吉少了。隻是相思依舊放不下相地的子民，龍蠡知曉相思的心思，說道：“主人，我去看看。”

  “好。”相思應下來，龍蠡是妖帝，足以縱橫初生之土了，除非再遇到二狗那種遠道而來的大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