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澤給相思遞了個眼色，率先走出明堂，相思跟隨上去，滾滾則粘著他。白澤凝重說道：“相思，讓文典看著滾滾，我和你說的事情很大。”

  “有多大？”相思放下滾滾，詢問道。

  “人間這麽大。”白澤輕笑一聲，優雅踱步上前。

  相思把滾滾交給文典，追上白澤，詢問道：“是關於相叟？”

  白澤點頭，正色說道：“昨日我說起那些相叟靈魂一分為二，單手托起人間，你以為我和你說笑？”

  相思呼吸一窒，不單單是他，恐怕眾人都以為白澤在開玩笑，畢竟相叟在神話時代落幕時的表現也不是什麽大秘密，和神農大帝、軒轅大帝比起來毫不遜色，但單手托起人間實在誇張了。

  天穹九日有人家，晴空萬裏無雲霞。

  白澤凝重問道：“相思，假如讓你選擇，我是說假如，你是願意當整個人間至高無上的人物還是願意守護人間？”

  至高無上？守護人間？相思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是個務實主義者，著眼當前，若不是炎帝的刀子懸在頭頂，恐怕也不會去野地裏吃苦練體。

  “怎麽？很難抉擇？這是個假如，你隨便選。”白澤故作輕鬆地說道，隻是它一直有意無意遙望天穹實在讓相思匪夷所思。

  “至高無上，”白澤聽到這眼睛眨了一下，相思又說道，“我不喜歡，所以我選擇守護人間。”

  白澤忽然淚流滿麵。

  相思所認識的白澤一直是沒心沒肺，就是上次逼士官做出決定咬斷雙翼也笑得沒心沒肺。

  相思頭一回見到白澤落淚，他想起來白澤曾說過世間有兩種神獸，超然物外，它是善。

  “好，好，好，”白澤淚流不止，一連說出三個好，仰天長嘯，“相叟。”

  這一聲“相叟”傳遍初生之土，再傳到人族足跡從未踏足的神農山以西的蠻荒妖域、軒轅山以北的浩渺北海、東夷山以東的浩渺東海和九黎山以南的浩渺南海。

  炎帝部落、黃帝部落、東夷部落、九黎部落、三苗部落、海族、有相部落……整片初生之土的人族舉目遙望天穹。

  蠻荒妖域有妖氣縱橫。

  北海有龐大海獸不安地攪動海水。

  北海以北有一片蒼茫大陸傳來怒吼。

  東海有龐大身軀吟嘯。

  南海有一座孤島，島上人聲鼎沸。

  相思擺出左手指月右手摘星的手勢，與當年相叟如出一轍。

  眾生目光匯集之處，白澤目光所極之處，相思手指所指之處，那裏廢土九萬裏。

  當年九天仙域第九天和九幽魔界第九幽被太古人所打破，形成了九萬裏仙魔戰場。

  一塊石頭碎裂，相叟從石頭裏走出來了。

  九萬裏仙魔戰場動蕩，百萬仙人、百萬魔族將相叟圍合起來。

  九位仙尊破土而出，百萬仙人跪伏道：“恭迎帝子。”

  兩尊魔帝破土而出，百萬魔族匍匐在地，喊道：“恭迎魔帝。”

  “相叟，還以為你要鎮壓本尊無盡的歲月。”一位仙尊貪婪地呼吸一口九萬裏仙魔戰場的氣息，輕笑道。

  兩位魔帝異口同聲喊道：“相叟，仙魔兩界聯手絞殺，你死而無憾了，這等待遇你是第二個享受的。”

  相叟形容枯槁，一笑置之。

  “如今你孑然一身，你的神使都血灑大陣了，你如何縱橫仙魔兩界？”又一位仙尊嗤笑道。

  “以我相叟之名，召喚千年人鬼，再隨我征戰仙魔兩界。”相叟沉吟。

  “天皇歸位。”

  “地皇歸位。”

  “人皇歸位。”

  “鳳皇歸位。”

  “神農大帝歸位。”

  “軒轅大帝歸位。”

  “東夷大帝歸位。”

  “鹿蜀大帝歸位。”

  “孟鳥大帝歸位。”

  ……

  “以我相叟之名，十三神使戰魂，再隨我征戰仙魔兩界。”相叟目光悲憫，緩緩念誦。

  “神使豐崖歸位。”

  “神使長摯歸位。”

  “神使風殺歸位。”

  ……

  “

  以我相叟之名，召喚五行之靈，再隨我征戰仙魔兩界。”相叟閉眼輕誦。

  “火靈歸位。”

  “水靈歸位。”

  “金靈歸位。”

  “木靈歸位。”

  “土靈歸位。”

  “就這些？”兩位魔帝再異口同聲嗤笑道，“相叟，要不要我們替你召喚陰靈？你那陽靈呢？”

  一隻通體漆黑天狗站在兩位魔帝之間。

  “魔帝焚琴，魔帝煮鶴，你我聯手絞殺相叟，再爭奪天道氣運如何？”一位仙尊開口問道。

  “允。”兩位魔帝還是異口同聲，他們本就是孿生兄弟。

  黃帝部落。

  前一刻碧空萬裏，轉瞬之間風起雲湧、電閃雷鳴，如同末日浩劫再現。

  天昏地暗，晝夜不分，第九日日月交替之際，一切平息了。

  神農山，一輪皎月緩緩墜落。

  東夷山，八輪朗日接連隕落。

  青銅力七年六月十五，天地失色，後來初生之土的子民將六月十五定為祭神節。

  一場五色大雨落在人間，白澤說那是相叟的眼淚。

  “掌托初生之土，淚灑蒼夷人間，”白澤兩眼流出清淚，沒心沒肺地笑道，“龍蠡，現在信了吧。”

  “我，白澤，以陽靈之名，以善之名，恭送相叟。”白澤淚如雨下。

  “從今往後，人間五行歸序，”白澤莊嚴如神使，宣布道，“木之巫修，在色為蒼。”

  “土之巫修，在色為黃。”黃帝軒轅少陽手心氤氳著黃i色巫力。

  “火之巫修，在色為赤。”炎帝薑執不甘地宣布道。

  “水之巫修，在色為黑。”東夷王嬴墨手心氤氳著黑色巫力。

  “金之巫修，在色為白。”九黎部落新任大巫黎隼手心氤氳著白色巫力。

  白澤輕輕拱著因為沉思而陷入沉睡的相思，溫順地蜷伏在他腳邊，虎視眈眈地對黃帝說道：“軒轅少陽，相思認你為義父，你該知足了，相叟隕落了，相思隻有我了。”

  白澤還有半句話沒說出口，他也隻有相思了。

  相思醒過來第一件事是問白澤：“假如我選至高無上相叟是不是不會死？”

  白澤慵懶地答道：“相叟隻能庇護人間一百載，他遲早要死的，你不知曉他麵對的是什麽。”

  “我遲早回去麵對的，相叟做不到，我要做到；相叟做到的，我會比他做得更好。”相思正色答道。

  白澤一蹄子踹在相思身上，怒罵道：“大放厥詞。”

  黃帝部落明堂。

  “竹書紀年，第一卷，太古人間。我隻稍微和你們提一下，更多的就不說了，反正你們這個層次也接觸不到。”已經走到了這不，白澤也不再隱瞞了。

  相叟，通天徹地天賦第一人兼修五行，再修陰陽，縱橫仙魔兩界。

  相叟，可以選擇至高無上卻選擇了忍受靈魂剝離之痛，一半化作人間相叟在神話時代落幕之時單手托起人間，一半化作陣眼鎮壓諸天大陣裏的百萬仙人和百萬魔族，裏麵還有兩位魔帝和九位仙尊。

  相叟給相思留下了兩條路，一條是君臨初生之土一百年，百年後，相叟灰飛煙滅，人間蕩然無存；一條是踏上登神長階守護人間，最好比他強，可以守護千萬載。

  “竹書紀年，第四卷，魔族陰謀。想必文典應該知曉了，暫且保密。我隻提一下，三皇時代人間蒙難，此後人間翹楚踏上登神長階也是為了重塑人間巫修秩序。”白澤說道。

  文典一臉凝重，點頭說道，“喏，白大人。”

  這一聲白大人，發自肺腑，不為別的，單單是相叟為人間做的兩件事。

  掌托初生之土，為人族塑造一塊家園，手筆豈止是不輸幾位人族大帝？比起創世神也不遑多讓，畢竟人間隻有半個相叟。

  淚灑蒼夷人間，一場五色大雨，是相叟的眼淚，也是相叟為人間做的最後一件事情。

  “竹書紀年，第五卷，初生之土。這一卷是我加的，相叟是通天徹地第一人，理應在竹書紀年上留名。”白澤望著相思說道。

  黃帝、文典和十位小巫都附和，表示同意。

  白

  澤說道：“我準備讓相思繪製五卷竹書紀年，我記得真真切切，你們以為如何？”

  “好，我親自鑄造刻刀。”文典第一個同意。

  白澤搖頭說道：“你同意不行，要整個初生之土同意。”

  黃帝斟酌後說道：“十年之期滿後，四方台會晤，到時候提議如何？”

  文典搖頭說道：“九黎、三苗未必會同意，況且炎帝的態度也摸不準。”

  白澤再搖頭說道：“繪製竹書紀年最少要人帝境修為，也不用刻刀。”

  相思想起了建木筆，白澤讓士官鑄造了帝兵建木筆，應該會排上用場了嗎，隻是條件太苛刻，遙遙無期啊。

  相思私下詢問白澤：“不就是竹書紀年？怎麽非得我刻？”

  不怪相思不解，就是黃帝和文典也不解，隻是礙於麵子沒有問出來。

  白澤溫笑解釋道：“其實我有私心，我是善，我是陽靈，不能修煉五行法則，就是陰陽法則也不能修煉。”

  “為什麽？”相思不解問道。

  “我本身就是陽法則，談何修煉？”白澤笑道，“況且我是超然物外的念力神獸，隻有以你的名義號令初生之土，我才能得到眾生念力。”

  “這樣是不是太自私了？”相思試探性問道？

  “老子一輩子就自私這一回，況且你想踏上登神長階沒有老子相助可能嗎？”白澤白了相思一眼，說道，“不單單是初生之土，還有神農山以西的蠻荒妖域，我先前沒和他們說起，是怕他們打退堂鼓。”

  相思覺得事情很嚴重，一片初生之土不行，還要蠻荒妖域，他無暇糾結從未聽說的蠻荒妖域，單單是想起妖皇青丘狐就心有餘悸，試探性詢問道：“打過去？”

  “你可以試試，”白澤嗤笑道，“反正別叫上我。”

  “那為什麽選擇竹書紀年？”相思詢問道。

  “竹書紀年五卷是人族和妖族共同的曆史，人族和妖族本就是命運共同體，所以隻有竹書紀年才能得到人族和妖族的支持，況且你以為我加上第五卷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給你一個名分？你是相叟之子，這個身份很重。”

  “還有……”

  相思剛開口就被白澤打斷道：“怎麽問題這麽多？”

  “最後一個，”相思陪笑道，“我這足以抵擋人帝境巫修的巫力屏障怎麽來的？”

  白澤歎息一聲，說道：“你在石頭裏睡了幾年？”

  “算上神話時代那一年，再加上青銅曆，將近七年。”相思答道。

  “巫修七品，傷不了你，”白澤見相思一臉欣喜，不忘澆冷水說道，“單單是五行巫修傷不了你，你可別忘了，除了五行，世間法則三千，雖說出彩的也就五行、陰陽、體魄，可五行法則也就隻有人族和妖族修習。”

  相思一想到伏蒙的刀子連忙縮頭，大意了，自己又不是無敵之軀，能抵擋巫修七品以下的攻擊足夠了。

  “其實體魄也算是陰陽的分支，”白澤解釋道，“仙人和魔族都修習陰陽法則，隻是仙人修陽，魔族修陰，仙人修靈力，魔族修體魄。”

  白澤說道這裏，相思想起了一件正事，連忙詢問道：“對了，我體魄已經二品，總也觸摸不到三品門檻。”

  “相叟不修體魄，我也不知道了，”白澤沉默片刻，說道，“既然體魄是陰陽法則的分支，也有了線索，你那個便宜義父不是有個戰爭首領嗎？你去打聽打聽。”

  人族三品以上體修幾乎都在九黎一族，其餘勢力隻有炎帝部落狩獵首領伏蒙和黃帝部落戰爭首領繆言兩個四品，相思和伏蒙之間雖說算不上不死不休，關係總算不上好，繆言倒是個突破口了。

  “等你突破體修三品了，就開始修陰陽；陰陽三境，再修五行。”白澤囑咐道。

  相思點頭，從相叟身上接過了守護人間的擔子，二品體修可擔不起，既然相叟兼修五行再修陰陽，自己如何也要壓他一頭，五行兼修，陰陽也修，體魄還修，世間法則三千，能修皆修。

  白澤見相思又沉浸在遐想世界，囑咐道：“相思，如今的初生之土，驚豔如帝女青鳥和姬水之靈嬴姝也不過單修五行其一，你別以為簡單了，難度豈止十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