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早知身後有人，突然間轉過身來，嚇得那一幹潑皮紛紛躲藏：“你們這些惡徒聽著！你們那位滿臉胡子的大哥已經被我送到了縣衙，倘若你們想要伺機報複的話，這兩柄錘本就是給你們準備的，我還真想試試是你們的賊骨頭硬，還是這鐵錘子硬！”

  喊話間，王月嬋與老者已聽到聲音走了出來，剛好見他將兩柄巨錘穩穩放置在院門之外，就像兩根鐵樁子似的杵在那裏，嚇得一幹潑皮撒腿便跑。從這時起，這消息便傳頌開來，從此之後不但那些潑皮不敢再來，甚至連那些雞鳴狗盜之徒到了藥廬附近也會繞道而行。那兩柄巨錘，甚至比王法鐵律還要有威懾力。

  老者與王月嬋到了門外，看到兩柄巨錘也是驚駭不已。這才明白陸霄的計劃，不禁暗暗佩服不已。

  “相公跑了一天一定累了，快回來歇上一歇喝一碗水，一會飯就好了。”

  王月嬋也未多問，笑盈盈地拉著他便往院中走去。留下老者眯著眼睛，暗暗讚歎道：“看來老夫還真的撿到了寶，有這等人給我看家護院，恐怕比皇宮內院還要安全一些。”

  此事之後，陸霄夫婦便在藥廬住了下來。陸霄又在之前那間茅屋旁重新蓋了一間更大些的茅屋。然後又抽空回了趟漁村，將為數不多的家當搬了過來。

  好在老者醫術高明，而且是十裏八鄉唯一的大夫，尋常時候都被請去就診，所以白天極少在家。而且他也不缺錢，生活反倒比在漁村時富足不少。

  而且陸霄始終惦記著王月嬋的心願，閑暇之時，便在屋子後麵開出了一大片地來，種上了不少蔬果。而且還特意留出一塊給王月嬋種上了鮮花。

  再說那老者雖然脾氣有些古怪，但與夫婦二人相處久了，也變得隨和開朗不少。三人之間逐漸變得親密無間，就好像二人的老父親一般。

  而且隨著一天天過去，王月嬋的身子經過老者的悉心調治也漸漸好了起來。隻是受到藥力影響無法生育。

  後來那名縣太爺升遷之後，新來的縣太爺得知前任之所以能夠順利升遷，便是得益於陸霄的功勞，所以他剛一到任，便親自來到藥廬拜望陸霄，而且想請他做鎮上的差頭。陸霄淡泊名利不願領受，縣太爺無法，隻能百般勸說，才令其答應利用閑暇時間到鎮上轉轉。如此果然震懾住了那幫潑皮。那些人最後要麽離開了鎮子，要麽幹起了別的營生。總之鎮子裏漸漸開始太平起來。

  當縣太爺臨走之時，不忘去觀摩一番那兩柄傳說中的巨錘。得到陸霄準許之後，讓數名衙役上前一起動手也無法抬起。後來幾番央求之下，陸霄磨不開麵子，隻能親手將巨錘再次拿起，舞動了兩下便又放回原處。這才令那縣太爺心滿意

  足的回返縣衙。

  如此平靜美好的日子一直過了很久。直到二十年後的一天，前一夜還與夫婦二人說笑的老者竟在二日清晨突然死去。

  當陸霄推開他屋門之時，發現老者身子已然僵硬，而且手中還拿著一疊紙張。取下來看，竟是老者臨終遺言，其中除了告訴陸霄如何繼續幫王月嬋調理身子之外，還告訴他們將他埋葬之後，便可回返原籍。

  夫婦二人與其朝夕相處二十載，早已將老者當作長輩親人一般看待。如何不痛心難當。王月嬋更是哭的死去活來，甚至比十年前爹爹慘死之時還要淒慘。

  陸霄不忍妻子如此悲傷，唯恐她悲傷過度傷到了身子，隻好調出一碗安神湯藥喂她服下。王月嬋這才在悲傷之中沉沉睡去。他與老者相處多年，也學到了一些醫術醫理，雖然遠不如老者精深，卻也勉強算得上一名大夫，所以調劑出簡單的安神湯藥並不算難。

  當王月嬋再次醒來之時，陸霄已為老者安頓好了後事。他知道老者一生淡泊名利，而且性情孤傲，不喜繁瑣，所以沒有讓任何人參與祭拜，隻是在後院的花叢之中為老者立下墳塚。

  當王月嬋看到老者被葬在花團錦簇之中，心中的悲傷也化解不少。

  幾日之後，夫婦二人便開始商量接下來該往何處安身。但此時的他們早已習慣了這裏的生活，內心之中似乎都不願離開老者太遠。而且王月嬋的身體仍需藥物滋補，如果回到漁村的話，恐怕多有不便，所以最終還是選擇了在此繼續定居下來。

  由於陸霄早已成為十裏八鄉之中的傳奇人物，深受一方百姓擁戴，加之他粗懂醫書，而且心性聰慧，後來又倚靠著老者留下的醫書典籍自學成才，漸漸的，竟也成為了有名的醫者。

  而且他與王月嬋沒有子嗣，所以與人看病並不收錢，隻需要患病之人拿來一些用度，而且並不多取，足夠他夫妻二人使用便可。如果遇到實在貧苦的人，還會舍些柴米給他。

  如此又是二十年過去，陸霄已是年過七旬的老人，隻是身體依然健碩，看上去隻有五旬上下。而王月嬋雖然依靠著藥物支持延續了幾十年壽命，但距離老者預知的八十歲壽命隻剩不到十年。

  夫婦二人依然恩愛，閑暇之餘便會坐在自己修飾的小花圃中，陪伴著老者墳墓拉些家常。日子雖然過得清苦，但他們卻十分滿足，沒有過一句怨言。

  “相公，過些日子我想再回漁村看看......也算了卻一段心願。畢竟那日清晨之後，咱們便再沒有回去過了.....等死了之後，還是要跟老先生葬在一起。他性子傲，不知到了下麵有沒有人陪他......。”

  陸霄心頭一顫，摸摸握住妻子的手，就像

  年少時候一樣充滿憐愛道：“放心吧，老先生雖然性子孤傲了些，但是心地善良，而且生前救了那麽多人，就算到了下麵也會過得很好，不會孤單的。”

  “這些日子我總能夢到老先生，醒來之後腦子裏也總會時不時的想起以前的事，是不是我的日子不過了……？”

  陸霄嚇了一跳，趕忙說道：“別胡思亂想，咱們都老了，人老了都會想起以前的事。”

  王月嬋微笑著道：“我能多活這幾十年已經知足了，隻是......哎！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相公你。不知道我不在了，你該怎麽辦？”

  陸霄沉默下來，突然笑道：“你放心吧，等你不在了，我就在你和老先生這裏多種花草......。”

  “我是說你孤苦一人，身邊也沒個人照顧......。”

  “不是還有你和老先生嗎？人老了，腦子不靈光，一件事情想一整天也未必能像得明白，所以不用擔心我。你好好養身子，說不定我還要走在你前頭呢。”

  王月嬋笑了笑，其實她早已看破了生死，隻是怕自己死後陸霄沒人陪伴。現在看到陸霄談笑風生，顯然心裏也早已有了準備，不禁稍稍安心一些。

  “這幾日天氣漸涼，總有感染風寒之人前來瞧病。等過了這段，咱們便收拾收拾，回漁村住上幾日。”

  王月嬋回過神來，默默點了點頭。

  半個月之後，夫婦二人起了大早。陸霄再次推起了那輛當年從漁村帶出來的小推車。將應用之物放了上去，然後在車上鋪了一張棉墊子：“月嬋，咱們走吧？”

  王月嬋點了點頭，想要自行上車，卻被陸霄攔住，輕輕將她抱起放在車上。

  夫婦二人迎著清晨朝陽，就像幾十年前離開漁村時的一樣。

  王月嬋坐在車上，感受著略帶涼意的微風拂過，仿佛回到了從前。心中不禁想到，如果那天順利買到了菜種，沒有遇到那些潑皮無賴的話，自己與陸霄的命運又是如何？會不會安安穩穩的在漁村了此一生？不過那樣的話，便不會遇到老者，想必自己早已在幾十年前死掉了。但在自己臨死之前也一定會給陸霄留下一兒半女陪伴著她......。

  她想著想著，不禁低低歎了一聲。陸霄似有所覺，但卻並未詢問，因為他已猜到了妻子的心思，因為他的心中也在想著同樣的事。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到了淮水河畔，隱約看到漁村破敗的屋簷。

  “相公，咱們終於回來了。”

  “回來了，沒想到出一趟門，竟然過了幾十年......。”

  “相公，如果能重新活一次的話，你還會出那一趟門嗎？”興許是看到闊別已久的家，心中放鬆下來，令王月嬋終於說出了心裏的話。

  陸霄大笑道：“當然要走這一趟了，因為......咱們這些年不是過得很好嗎？”他原本想說如果不出這趟門，便不會為王月嬋延續這幾十年的壽命，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唯恐引妻子傷心。

  王月嬋心裏明白，其實在她心中何嚐不是這樣想的。不為別的，至少認識了那位宛如父親一般的老者，無異於填補了她失去父親後的缺失。

  “到了，看沒看見咱家的門？沒想到幾十年過去，咱家的院門還好好的。”

  陸霄心情舒暢，腳步也為之快了不少。等來到近前，看到簡陋的薄板木門仍然緊閉著，除了有些腐朽之外，幾乎與離開家時沒什麽區別。

  王月嬋也心情大好，從懷中取出那把藏了幾十年的鑰匙遞了過去。

  陸霄接過來，輕輕打開木門，卻由於合葉腐朽，一推之下竟將半扇木門推倒在地。

  兩夫妻一陣愕然，而後同時大笑起來。

  “沒事沒事，等安頓好了，我就將門修好。”

  王月嬋笑得險些流下淚來，從車上下來，拿上車上應用之物便踏入了院中。

  “一點都沒變，還是像離開時的一樣。”

  陸霄將車推入院中，一邊將東西搬下，一邊說道：“誰說的，你看看相公我，要是在年輕時候，再推著你走上十幾裏地也不嫌累。”

  王月嬋聞言，趕忙關切的幫丈夫將東西卸下，然後將院中磨盤上的灰土清理幹淨，拉著他坐下道：“你哪裏老了？在我心裏你永遠是二三十歲的壯小夥。”

  陸霄哈哈大笑，宛如回到了幾十年前的情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