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後前行，轉過幾個彎後，那名紫晶衛明顯故意放慢了腳步，低聲說道：“邵長老，屬下有句不該說的話說出來請長老贖罪。其實......長老今日不該到此。”

  邵陽默然道：“為何？”

  “屬下是這天罡獄的守衛頭領之一。前些日子聽說長老隻身前往落日神穀，不但誅殺昊蒼穹一幹人等，並且還將整個落日神穀連根拔起。但巧合的是，就在長老去往落日神穀之時，昊無涯竟然先後來過天罡獄兩次。雖然呆的時間並不長，但屬下卻感覺到十分蹊蹺。因為這昊無涯不但是昊蒼穹的胞弟，更是落日神穀的大長老，於情於理他都應該呆在落日神穀才對……。”

  邵陽聞言，暗暗吃了一驚。難怪自己在落日神穀沒有尋到昊無涯的蹤跡。

  “昊無涯在這裏都見過誰？”

  那名紫晶衛肯定道：“第一次來時他見了青陽宗和極道宗的人，但第二次卻隻與青陽宗眾人見了麵。所以屬下甚至懷疑，他來此目的就是衝著長老你的。”

  邵陽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寧真人為何被另外關押？這裏麵究竟發生了何事？”

  “這個屬下也不太清楚，隻知道那昊無涯走後，青陽宗的人便起了內訌，到最後竟然大打出手。因為寧無憂被人打傷，所以才將他隔離看押。真不明白這些人在想些什麽，都是已經是沒了修為的廢人，竟然還有閑心在這地方搞什麽內鬥，難怪當初會被鎮妖王城輕易擊潰。”

  “不明白的事最好不要胡說。還要走多久？”這些話聽在邵陽耳中，頓時引來他的不悅。

  那名紫晶衛的語氣明顯尷尬不少，趕忙道：“就在前麵，長老轉過彎後，走到盡頭便是了。”

  邵陽點了點頭，依其言轉過了彎，果然看到一條隻能容一人貓腰行走的狹窄通道，而且其中潮濕異常，剛一進入鼻腔之中便被陣陣刺鼻的黴臭氣味填滿。

  邵陽強忍著心中壓抑，一步步走到了甬道盡頭。果然看見一個兩三見方大小，神嵌在堅石中的精鐵柵欄。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關人用的，更像是囚禁野獸用的獸籠。

  “寧......寧師叔？”他隻覺得喉嚨幹啞，癡愣愣的半跪在那裏，半晌方才說出話來，聲音卻已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

  隨著聲音徐徐傳出，裏麵果然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鎖鏈碰撞聲音。緊接著，好像有人慢慢爬了過來。

  “邵......邵陽？你......怎麽會來這裏？”

  邵陽瞪大了眼睛，終於認出了眼前佝僂在地的那團灰影。正是曾經的青陽宗九宮堂主寧真人。隻不過此時的他早已沒有了往日裏的半分神采，幹枯灰白的蓬鬆亂發虯結著，遮住了他大半張臉，身上衣物更是又

  髒又破，甚至比乞丐還要落魄。

  邵陽眼見日夜牽掛著的師叔竟被折磨成了這幅模樣，再也忍不住心中痛惜與無比的悲憤，默默淌下淚來。

  再看寧真人一見到他，就像是觸了電一般，手忙腳亂的胡亂收拾起亂發與身上破衣，嘴裏還不斷念叨著：“臭小子，這地方沒什麽好的，既然已經見到了，就快回去吧！”

  邵陽知道師叔的心思，是不願讓自己看到他現在這幅落魄模樣。心中頓如刀絞一般，臉上卻強撐著露出笑容，道：“師叔說那裏話，陽兒好不容易來到這裏，怎能見上一麵就走？陽兒為了找你可是費了不少力氣，今天才知道，原來師叔叫寧無憂？”

  邵陽自稱陽兒，這是虯上人之前對他的稱呼。其實在他心中，似乎早已將寧真人當作了死去的師尊。

  寧真人聞言，慌亂的兩手頓時定住了，良久方才嗬嗬笑道：“沒錯，我叫寧無憂，你師尊叫虯無慮。知不知道這兩個名字怎麽來的嗎？”

  邵陽跟著傻笑，一屁股您坐在了又濕又滑的石板地上，興致勃勃的等待寧真人繼續說下去。

  “回憶當年，那時候我跟你師尊剛進青陽，因為是窮苦人家出身，所以爹娘也沒給取什麽好名字。我兩人怕那些同門師兄弟們笑話，便偷偷給自己取了無憂、無慮這兩個名字。其實無憂這個名字原本是你師尊的，因為他比我年長，理應排在前頭。但是他知道我的性子，總喜歡爭強好勝，所以便讓著我，讓我叫了無憂。”

  邵陽認認真真的聽著，仿佛看到了年少之時的虯上人與寧真人：“嗬嗬嗬，誰知到了後來，師尊的性子反倒比誰都要好勝。”

  寧真人搖頭笑道：“你師尊那人永遠都是那般脾氣誰也不服。看似嚴厲，不苟言笑，其實心比誰都軟。但比起你師叔我來，他可差得遠了。記得小時候跟他打鬧，雖然他身強力壯的，但每次到最後都是我占到便宜。”

  邵陽笑著問道：“一定是師尊故意讓著師叔吧？”

  “嘿嘿嘿，你小子這回可是高看你師傅了。要說別的事故意讓我倒能相信，但打架這事，他可比誰都要計較。隻不過他那人心軟，每次我一求饒他便會立刻住手，然後.......嘿嘿嘿，總會被我偷襲得手。你師叔我明著肯定不是你師尊的對手，但要論起下黑手的話，十個你師尊綁一塊也比不上我。”

  “師叔少年時的性子與風格倒是跟陸霄像得很。”

  寧真人聞言，竟突然沉默下來。良久方才緩緩問道：“陸霄那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邵陽不敢透露陸霄下落，唯恐隔牆有耳，隻能重重的向寧真人點了點頭。

  寧真人心領神會，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欣慰之情。

  “聽說

  ......鄒師叔......已經仙去了是嗎？”

  邵陽心頭一顫，仿佛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應了一聲。

  “哎！鄒師叔......倒也挺好，也省得他老人家見到我們這些廢物弟子生氣......。”

  邵陽偷偷拭去了眼角淚水，擠出笑容道：“師叔還是再跟我說說你和師尊以前的事吧？”

  寧真人頓時大笑起來，卻引動起一陣咳嗽。

  邵陽下意識的便想伸出手去，卻被寧真人擺手阻止。

  “這牢裏布滿了禁製，一旦有外物進入，師叔我可要吃苦頭了。哎！說起以前的事，那可是好幾百年呢，恐怕十天十夜也說不完了……。”

  寧真人滔滔不絕的說著，邵陽在旁更是聽得津津有味。狹窄陰濕的囚牢之中，好像也開始變得暖洋洋的溫馨無比。此時的他們就像是一對久別重逢之後親密無間的父子，流露出的無限溫情仿佛為他們營造出了另一方隻屬於他們的世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似乎早已忘記了時間流逝。一直到寧真人講述起虯上人收下邵瑾瑜時，卻突然停了下來。

  “陽兒，你去看過宗主了嗎？”

  邵陽木然的點了點頭，猶豫再三道：“師叔，段江華段堂主他們是不是對陽兒有所誤解，為何要說陽兒......。”

  寧真人深歎一聲道：“我為何會被囚禁在此，想必你也了解到了一些。其實現在的宗主，在那些人麵前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威懾力。而段江華段師兄之所以會表現出對你的成見與誤會，其實也是逼不得已，不得不用這種方式來維護宗主最後的威嚴。”

  邵陽皺著眉道：“陽兒不懂師叔的意思。”

  “其實很簡單，因為現在的宗主根本沒有能力和辦法來管束那些人，甚至稍有不慎便會成為眾矢之的，所以段江華隻能在前麵替宗主擋著，甚至不惜迎合著那些人的想法。所以他故意表現出對你的誤會極深，隻是不願看到......看到宗主也被逼成我這番模樣。”

  邵陽一怔，趕忙問道：“師叔難道真的是被其他堂主害成這樣的嗎？”

  寧真人苦笑道：“其實也怪不得他們，要怪隻能怪你師叔這幅臭脾氣。而且......打架嘛，自己哪能不受些傷？”

  邵陽還想再問，卻被其擺手阻止。

  “陽兒，你真的親手滅掉了落日神穀嗎？”

  邵陽義憤道：“那些見利忘義之輩，根本死不足惜！”

  寧真人點頭道：“師叔支持你，換作是我也會如此。看來你現在的修為已不下於全盛時期的宗主了。”

  “邵陽仍被困在元嬰中期，比之宗主還差得太多。”

  寧真人欣慰道：“不愧為虯師兄的徒弟，好樣的！宰了昊蒼穹那些

  走狗，也算替咱們青陽宗出了口惡氣！隻不過這其中應該還隱藏著別的陰謀。”

  邵陽心頭一動道：“師叔是說昊無涯嗎？聽說我去往落日神穀之時，昊無涯曾先後來過天罡獄兩次，不知對宗主他們說了些什麽？”

  “哼！那家夥詭計多端，說什麽要暗中救我等出去。剛開始，我和宗主還以為他良知未泯真有此心。誰知轉天之後，便傳來你親手將落日神穀剿滅的消息。”

  邵陽暗暗一驚，思慮片刻，緩緩道：“難怪諸位師長要誤會我，原來根源是在這裏？如果昊無涯真有此心，那我豈不是親手毀掉了救出大家的大好機會？”

  寧真人嗤之以鼻道：“當時我與宗主聽到落日神穀被滅的消息，第一時間便察覺到是有人想要設計陷害於你。隻可惜其他人都被豬油蒙了心，根本聽不進去。”

  “師叔，你覺得是誰想要害我？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寧真人搖頭道：“我也尚未想明白，不過此事的最大收益之人應該是帝秋。不但滅了落日神穀，更令青陽宗大部分的人對你心存芥蒂。可是他對你顯然異常器重，應該沒有理由算計你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