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大吃一驚，卻見鄒大為突然拉著他手，鄭重道：“你身上被帝秋種下了咒印？”

  他不敢隱瞞，默默點了點頭。

  “哎！人之命數上天注定。既然給了你和霄兒過人的天賦，同時也會讓你們經曆諸多劫難。你二人的機緣也在這一成一毀的劫難之中。抗得過去嗎？”

  他緊閉雙目，強忍著不讓眼淚湧出，道：“弟子......弟子扛得住！”

  鄒大為滿是皺紋的眼眶隨之泛起淚光，道：“好孩子，不愧為虯小子的徒弟！老夫本想存著最後一口氣再見那猴崽子一麵，今日看到你來，老夫便知道等不到那臭小子了。”說著，就見他抬起顫巍巍的手掌，使勁在前額拍了一下。嚇得邵陽猛然間便要阻攔，卻見一顆核桃大的白色光團從額頭之中緩緩抽出，然後被鄒大為輕輕放入身旁似乎早已準備好的一塊黑色木牌之中。

  “這牌子你拿去，關鍵時刻可助你破解身上咒印。老夫最後一次使用先天卦術之時算到了一些東西。你一定要用心記住這兩句話，六合靈境飛羅刹，青陽雙龍循空遊！老夫時辰到了，能為你們兩個臭小子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邵陽再也忍受不住，淚水狂湧而出，趴在鄒大為床前嚎啕大哭。壓抑在心中所有的悲痛與無奈，似乎都在此刻徹底宣泄出來。

  鄒大為伸手輕輕在其銀發之上拂過，無比欣慰的笑著，眼中的神采卻在漸漸暗淡......。

  “今後再見到霄兒之時，替老夫轉告他......，就說老頭子......。”

  邵陽強忍哽咽，卻隻覺得頭頂手掌一鬆，沉重的滑落下來。再看之時，鄒大為已帶著笑容閉上了眼睛。

  “老頭子......？老頭子？師祖？”

  “六合靈境......羅刹仙子？青陽雙龍......是......？”

  “師祖......！”

  隨著一聲淒厲慘呼，一口鮮血頓從口中噴湧出來。身子一軟便暈死過去。

  當他再醒來之時，發現自己竟躺在當初在一元堂時的住處之中。揉揉腦袋憶起昏睡前的事情，仿佛觸電一般驚坐而起。環顧自周，屋子裏竟然出奇的幹淨，顯然有人經常打理。

  魂覺散開，直到蔓延至一元堂的殿堂之外，方才感應到一個人的氣息。

  “韋師兄？”他心頭一暖，趕忙起身趕了過去。

  “你醒啦？”

  此時韋攸真正跪倒在一座新立的墳塚之前，背影比之前顯得更為消瘦、佝僂。在他麵前，正是師尊虯上人的墳塚，而且還有另一座新墳。

  他點了點頭，默默來到韋攸真身後跪倒在地，道

  ：“鄒師祖......。”

  韋攸真深吸口氣，道：“他老人家終於可以舍棄這一世的苦難，安心去了.....。有師尊與他老人家作伴，想必也不會孤單......。”

  邵陽默默看著新立墳塚還未來得及刻上名字的墓碑，久久無言。心中的悲痛似乎在對方說出這句話時，突然感覺到有所釋然。也許死去，真的是種解脫。

  “邵陽，你知道鄒師祖以前的事嗎？”

  邵陽沉默片刻道：“之前隻在典籍之中見過，卻......。”

  韋攸真突然抬起頭來，眼神之中充滿向往，似乎在這一瞬間重新恢複了以往神采。

  “師祖當年可是叱吒天南，無人能敵的存在。即使是霞舉飛升的至尊、魔君與佛陀，若論修為亦是無法與他老人家當年相比。怎奈......。”說著，他已轉過身來，看著眼前滿頭銀發，滿是滄桑的邵陽繼續道：“師祖修為跌落的真相，其實極少有人知道。就連......就連陸霄恐怕也不知真正內情。”

  邵陽始終沉靜似水，但按在腿上的手卻已緊緊攥住。

  “隻因當初的真王，也就是帝秋的師尊打算渡劫之時，唯恐失敗，便找到了青陽，與至尊密談之後許下承諾，隻要至尊、魔君、佛陀三大頂尖強者用通天鑒助他渡劫，他便以鎮妖王城之名宣布，三大門派從此不受王城管轄。你應該明白這個條件具有多麽大的誘惑......。但他萬沒想到的是，至尊他們竟在......竟在九天神雷落下的那一刻收回了通天鑒。因為......因為一旦老真王渡劫失敗，從此以後，鎮妖王城便再無製衡三道的力量......！但就在這緊要關頭，聞訊而來的鄒師祖竟突然出現，不顧師兄至尊的阻攔，生生為老真王擋下了四道雷劫。原本以師祖的修為，加上先天靈寶空明劍本可無恙。但卻由於鄒師祖當時修為也已處於渡劫邊緣，承受了老真王近乎一半的雷劫之後，他的雷劫也在此時轟然落下。”說到這裏，韋攸真與邵陽已然雙雙淌下淚來：“最終，老真王渡劫成功，而鄒師祖卻......卻落得修為盡毀，空明劍碎的悲慘下場......。”

  “至尊可是鄒師祖的師兄，就算為了脫離鎮妖王城掌控......為何......為何對鄒師祖也選擇袖手旁觀？”

  韋攸真默默看著他，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因為當時的鄒師祖與他們政見不同，始終在維護鎮妖王城的權威。因為他老人家十分清楚，一旦王城失去威信，那麽天外天便會失去阻擋極北妖嶺的屏障！但當時至尊他們卻自信隻要有通天鑒在手，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妖嶺。所以根本沒人願意聽取鄒師祖的意見，甚至懷疑鄒師祖對青陽的忠誠。”

  “既然老真王得以飛升，當時的帝秋應該還沒有力量抗衡三道，為何至尊他們沒有向王城下手？”

  韋攸真長歎一聲，道：“興許是鄒師祖的淒慘下場令他們看到了九天神雷的可怕。從那之後，三大強者便選擇了閉入死關......。”

  邵陽沉默片刻道：“鄒師祖為何要不惜犧牲自己來保全老真王？而且......而且師兄是如何得知此段秘事？”

  韋攸真慘笑道：“鄒師祖當年剛剛踏入元嬰境界之時，為了增強修為，選擇了進入極北妖嶺，打算用最古老的試煉之法來增進自身修為。但......但他的侵入卻引起了上代妖王的注意。若不是一位王城長老突然出現將他救走，當時的鄒師祖便已死在妖嶺之中了。”

  “那位王城長老想必便是老真王了吧？”

  “不錯。從那時起，鄒師祖便與老真王結下了不解之緣。掌門師尊在選擇放棄抵抗的前一夜，才將此段秘事告訴了我。師尊雖為至尊弟子，但幾乎是鄒師祖帶大，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所以他將此事告訴我，其實是想讓我將此事轉告陸霄。以我對師尊的了解，應該是想要保護陸霄，不願讓他參與到這場浩劫之中。”

  邵陽默默道：“宗主是想告訴阿霄，這一切都是因為上代的積怨造成嗎？”

  韋攸真搖頭道：“不，即使沒有至尊他們與老真王的恩怨，三道與王城這兩方勢力到達強盛之時，也同樣會為了爭奪天外天而兵戎相見。這是宿命，更是人心，所以躲不掉的。”

  說著，他默默從腰帶之中取出一柄靈光黯淡的普通飛劍，在鄒大為的墓碑之上艱難刻下“青陽之魂，鄒大為”七個大字。

  “鄒師祖走了，守護青陽的魂也沒了......隻剩下我這個沒用的廢人......。”

  “邵陽，你走吧，離開天南不要再糾纏在這是非之中......。”

  邵陽良久方才抬起頭道：“我已經答應帝秋歸附王城，已經躲不開更走不掉了。”

  “什麽？”

  韋攸真疲憊的身軀猛得一顫，驚恐道：“你......連你也......。”話到一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最終隻是苦歎一聲，道：“這樣也好，青陽沒了，投靠鎮妖王城的確是最好的歸宿。”

  邵陽心頭一痛，將一瓶丹藥塞入了對方手中，道：“韋師兄保重，鎮妖王城派人來接我了。今日一別，邵陽從此再也不是青陽門人。”

  韋攸真隻覺得眼前一花，邵陽已然不見了蹤影。他攤開手

  掌，看到瓷瓶之上寫著“歸元丹”三個血紅字跡。心頭一顫，不禁露出欣慰笑容，深深拜倒在鄒大為於虯上人墓前，道：“歸......歸元......。哈哈哈.....！鄒師祖，虯師叔......青陽的魂沒有散，它一直都在守護著青陽......。”

  邵陽一道遁光出了青陽，突然止住身形高聲喝道：“嶽鬆吟！偷聽了這麽久，也該回去向真王複命了吧？”

  話音剛落，嶽鬆吟身影果然出現在不遠處，“桀桀”笑道：“邵長老多心了，嶽某隻是來接你回去。”

  邵陽冷笑道：“邵某知道回王城的路，何必勞煩嶽長老？”

  嶽鬆吟陰森森道：“既然邵長老不領情，就請自便。不過嶽某卻是真心想要與邵長老相交，聽聞邵長老精通術法，你我今後還要多親多近。不如......不如讓嶽某替你料理了青陽宗裏那個廢人，以示對真王的忠心如何。”

  邵陽暗暗一驚，目光頓時變得凶厲道：“你若敢動他一根指頭，邵某保證你活著回不到王城！”

  嶽鬆吟亦冷笑道：“這可難辦了，嶽某可是一片好意，用那廢人的賤命替邵長老在真王麵前以表忠心難道不是好事嗎？莫非......邵長老並非真心歸附王城？”

  邵陽道：“邵某是何種人真王他很清楚，不需要你來試探！”

  “好好好！既然如此，那麽嶽某回去之後便以事情稟告真王了！”說著，便化作遁光而去。

  邵陽冷哼一聲，回頭重新看了一眼莊嚴肅穆，卻又充滿死寂的青陽宗，毅然決然的向王城方向遁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