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穆遙愣住了，隱約感覺到邵陽眼中的堅定，的確會令他作出任何事情。

  “那真是虯師兄嗎？”江穆遙繼續追問，仍不敢相信對方背著的幹瘦屍身會是虯上人。

  “請江堂主放我過去麵見宗主。”

  江穆遙亦十分堅決道：“你先告訴我，他到底是不是虯師兄！而且......師兄又是怎麽死的！”

  “被黑螣所殺。”

  江穆遙沉吟道：“黑螣？又是何人？”

  “青陽叛逆邵瑾瑜！”

  提到邵瑾瑜的名字，邵陽表情明顯變得痛苦，似乎隻有加上青陽叛逆這幾個字才說得出口。

  江穆遙沒有再問，他知道虯上人離開青陽，便是為了去尋昔日的弟子邵瑾瑜。此時由於悲痛，兩腮已然明顯鼓起，憤然道：“你進去吧！”

  未到山門，接到江穆遙消息的寧真人已提前關閉了法陣，率領堂下弟子在途中等候。

  當看到已是滿頭白發，神情無比陰森冷漠，好似變了個人的邵陽，寧真人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驚，但他城府極深，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半分。

  “江師弟，師兄怎麽了？”

  江穆遙滿臉哀痛，閉目不語。寧真人瞪他一眼，便要上前親自去看。

  沒想到邵陽兩手一分，護身罡氣竟生生將其逼退，道：“見到宗主之前，誰也別想碰我師尊一下！”

  寧真人麵色漲紅，大喝道：“你敢以下犯上！”

  江穆遙看到邵陽逼退寧真人所展現的強橫實力，心頭暗驚，方知之前阻攔他時，對方並未使出全力。

  “寧師兄莫怪，看來虯師兄的死對邵陽打擊實在很大。當務之急，還是先稟告宗主才是？”

  寧真人回瞪江穆遙一眼，怒聲道：“虯師兄是他師尊，但也是你我相伴數百年的師兄！”

  江穆遙別過臉去，眼圈漸紅。

  虯上人生前雖與寧真人極為不睦，但此時此刻的悲憤之情卻也打動了邵陽。

  “請寧堂主放行，邵陽此時心亂如麻，必須盡快見到宗主，得罪之處......。”

  未等他說完，寧真人已仰天長歎一聲，顫抖著聲音道：“江師弟，帶他去吧。”

  邵陽一愣，江穆遙亦不解道：“師兄不同往嗎？”

  寧真人側身讓開，似乎不願讓人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睛：“鎮守法陣馬虎不得，你先去吧，我交代一下門下弟子便到。”

  邵陽心中感激，沒想到素來傲慢甚至有些不通情理的寧真人竟會突然變得大度起來，自覺方才舉動有些冒失，無論如何也不該當著他門下弟子的麵令其出醜。

  “多謝寧堂主。”

  寧真人擺了

  擺手，目送著兩人離去身影，當看到邵陽背上虯上人消瘦的屍身之時，竟再也忍受不住，趕忙別過身去偷偷拭去眼角溢出的淚光。

  “師兄啊，他們隻道你我不睦，可誰又知道，其實最懂你的竟是我寧老九啊！”

  當邵陽與江穆遙在演武場上落下身形之時，玉曦子便已帶著各堂堂主與旗主快步迎了上來。

  此時終於重回青陽，邵陽心中亦是百轉千回，深情的向一元堂方向眺望一眼，積壓在心中的悲痛頓時化為淚水湧了出來。當初虯上人就是在這方演武場上，不惜與整個宗門為敵而幫他逃走。

  “邵陽，虯師弟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沒有回答玉曦子的話，腳一跺地，演武場堅硬似鐵的青石地上竟平地升起一張四方石台。

  默默將虯上人屍身從背上解下，然後小心翼翼的平放在石台之上。幾名堂主想要幫他，均被他冷厲的目光逼退了回去。

  “邵陽，誰害死的虯師弟！”

  一向溫和儒雅的玉曦子，看到虯上人被毒素侵蝕，已然漆黑的幹瘦屍體，周身上下竟騰起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可怕殺氣。

  邵陽從未見過宗主動過真怒，心中悲痛之情為之更甚。

  “邵瑾瑜......，師尊是邵瑾瑜害死的！”

  玉曦子默默伸出顫抖著的手掌，輕輕放在虯上人額頭，盡力保持著冷靜道：“元嬰被毒液困死體內，邵瑾瑜怎會用毒？”

  邵陽緊握雙拳，憤然道：“他......他已投靠了妖族，不但會用毒，而且......而且已改名黑螣，變成了不人不妖的怪物！”

  玉曦子手掌順勢摸下，最終在虯上人的胸口處停頓下來，眉心已皺作一團，道：“這是螣蛇劇毒，難道他？”

  邵陽搖了搖頭道：“我沒跟他交手，不過在尋到師尊之前，曾見到被他險些毒殺的鎮妖王城長老魏無極，此人修為與師尊相當，其傷情亦與師尊一樣。弟子探查過他的記憶，的確是被邵瑾瑜用毒所傷。”

  “鎮妖王城的人當時也在？”就在這時，一旁的六合堂堂主邱景天突然插言道。

  邵陽看到玉曦子亦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點頭道：“是，除了被毒傷的魏無極外，還有薛、趙兩大長老也被滅殺。”

  玉曦子暗驚道：“那二人屍體可否帶回？是否也是被邵瑾瑜所殺？”

  邵陽道：“屍體被我埋了，不過從傷口看並非中毒而亡，而是被人強行掏走了元嬰。”

  這時，人群之中已出現騷動。

  “快將經過仔仔細細的告訴本座。”

  邵陽不敢怠慢，稍一梳理，便從進入妖嶺

  之後見到的七名王城護衛屍首開始，將整個經過詳詳細細的敘述一遍。

  玉曦子仔細聽著不敢打斷，直到邵陽說完，方才沉吟道：“你確定那個被稱作聖王的女子和邵瑾瑜都死了嗎？”

  邵陽肯定道：“弟子所施禁術調動了方圓百裏之內的所有五行之力，以及數百顆妖獸內丹，除非他們是不死之身，否則絕無活著的可能。”

  玉曦子眉頭緊皺，卻也沒有再問。隻是長長歎了口氣，道：“虯師弟剛烈一生，曾不止一次與本座提起他修行千年，最欣慰的便是收了你跟邵瑾瑜這兩名弟子，說你們不但天資聰慧，而且分別身具天之靈根與地之靈根，卻沒想到......沒想到最終會慘死在......。”

  “宗主，虯師兄雖是被邵瑾瑜所害，但究其根本，卻是因為鎮妖王城當初的什麽狗屁鐵律！所以虯師兄的血海深仇他們也脫不了幹係！”寧真人身影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人群之中。

  玉曦子緊閉雙目，悲痛之情不予言表，似乎突然蒼老了許多。

  寧真人見無人回應，徑直走到石床之前，眼中已泛起大片血絲，道：“鎮妖王城當初逼迫我們嚴懲邵瑾瑜，實則是想要借此削弱青陽宗的後備力量。宗門也是迫於無奈才將其驅逐，所以究其緣由，虯師兄的死，鎮妖王城才是罪魁禍首！”

  此言一出，頓時得到眾人讚同，紛紛義憤填膺。

  “宗主。”

  就在這時，邵陽突然問道：“若換在此時，邵瑾瑜當初所犯罪過是否應該遭到驅逐？”

  玉曦子終於睜開雙目，眼中充滿了愧疚之意，道：“妄殺凡人，而且是人界一方人王，依照門規至少要被封印修為囚禁百年。但若不受王城禁律左右，的確不致被驅逐。”

  其實邵陽心中早有答案，隻是想要玉曦子親口說出：“所以換做此時的話，邵瑾瑜便還是青陽弟子，對嗎？”

  “當時情勢逼迫，本座不得不為。”

  邵陽突然冷笑道：“所以呢？師尊的死也不過是情勢所為。就因為邵瑾瑜當初為父報仇，所以連帶著師尊也要成為權勢爭奪的犧牲品嗎？”

  玉曦子眉頭微皺，震驚道：“邵陽，你怎會有這等想法？”

  邵陽雙目圓睜，厲聲道：“難道不是這樣嗎？什麽王城禁令、門規戒律！不過是為了穩固你們這些上位者的權利罷了！邵瑾瑜固然該死，但當初的他隻是為了給義父報仇便要遭受最嚴酷的懲罰。究其緣由，卻隻是因為青陽宗不願得罪鎮妖王城！邵陽當時雖不在場，卻也能想到師尊一心保護弟子卻又無能為力的那份無奈。所以一聽到邵瑾瑜的消息便會義無反顧的深入妖

  嶺。你們能想到他見到邵瑾瑜時會說什麽嗎？他會說現在局勢變了，所以不必再遵守什麽王城鐵律？還是會說大戰在即，宗門需要你重新做回青陽門人？”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冷冷的看著周圍一張張表情不一的臉。猛然間竟放聲大笑，但笑聲之中卻充滿了悲憤與說無盡的淒涼。

  “他不會的！他什麽話都不會說！你們知道為什麽嗎？你們知道他還剩最後一口氣時對我說了什麽嗎？”他放聲嘶吼，緊緊盯住玉曦子，道：“他說......是陽兒回來了！”

  玉曦子沒有去看他的眼睛，並非是因為畏懼或者心虛，而是因為深深的自責令他一時無法麵對那雙充滿責問的眼睛。

  “他說出這句話時是笑著的，臉上沒有一絲的恨！就像一位父親終於見到了遠歸的孩子那樣。但我卻能感受到他心中的絕望與不甘，所以師尊是自己選擇被邵瑾瑜殺死的，因為他無法原諒自己的無能，更化解不了對弟子的愧疚！”

  “邵陽！你在胡說些什麽！虯師兄怎會甘願被殺！”

  邵陽猛然間轉過頭去，白發飛舞，好似受傷的猛獸一般，惡狠狠的盯著寧真人，道：“以師尊的修為，試問在場諸位，除了宗主之外，有誰可及相背？更何況是邵瑾瑜！”

  此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紛紛看向了玉曦子，不知該如何應對。

  “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敢麵對事實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