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晉煬帝
作者:暮雨龍行      更新:2020-03-02 01:41      字數:3402
  清晨,墮龍穀上空幾縷嫋嫋炊煙徐徐飄散。幾十間相圍而建的茅屋周圍,不少人正在忙碌。這些茅屋一看便是新蓋不久,用茅草混合著濕泥搭成的屋頂還未幹透,而且異常簡陋、粗略,一看便是倉促之下完成的。

  惟獨最中央那間與眾不同,不但大了不少,而且收拾得十分整潔。此時正有一位身穿粗布衣衫,裹著青花頭巾的的婦人端著放有幾盤小菜,一碗白粥的托盤,輕輕推開了茅屋的門。婦人雖然穿著樸素,但麵容卻十分嬌豔,舉手投足間更透著一種無法掩飾的高貴氣度,與其穿著打扮極不相襯,一看便不是尋常村婦。

  “陛下,飯做好了,您趕緊用過吧。”

  婦人推門進屋,將托盤放在一張簡陋的木桌之上,衝著屋中正在梳洗的中年男子說道。

  那男子擦幹了臉,借著盆裏倒影整了整灰色衣衫,坐到桌前端起白粥,並招呼那漂亮婦人一同坐下,道:“我已說過多次,今後莫要再稱呼陛下,如今的我莫說是皇帝,甚至連尋常百姓還不如些,再不改口的話,隻會讓我難堪,心生煩悶。”

  婦人將托盤中小菜逐個放在男子麵前道:“我就要這般叫你,不但我要這樣,還要其他人跟我一起叫。陛下本來就是天子,不過是被趙世崇那狗賊偷了空子,如今暫居此穀也隻是權宜之計,為的是今後東山再起。陛下若連這原本就屬於自己的稱呼都當不起,今後又怎能奪回江山?”

  此男子非別,正是曾經的大晉皇帝陸袖清,而那美豔婦人,便是他的妃子喬氏。她口口聲聲不願陸袖清放棄皇帝稱呼,似乎卻忘了自己的貴妃身份,始終以“我”自稱。

  陸袖清無奈,深歎口氣,道:“叫便叫吧,你們也是一片苦心。不過想要東山再起,豈是張嘴說說那般容易。”

  喬氏嫣然一笑,更顯嫵媚,道:“陛下心情我能理解,不過那趙世崇雖然暫時霸占皇位,但背著個叛主奪位的罪名,終究無法名正言順。況且陛下在大晉百姓心中聲望甚高,如果打算東山再起,難道不比當初振臂一呼便能號令天下滅了秦國時要容易些嗎。而且陛下的各路舊部都在觀望,隻要邵東擎此行能夠爭取到足夠時間,複國之事指日可待。”

  “唉!”

  陸袖清將吃剩的半碗白粥放下,歎聲道:“雖說我陸袖清還有涅槃重生的機會,但這第一步棋無疑是將東擎至於絕地,心裏每每想起便萬分愧疚......。”

  喬氏不快道:“莫怪妾身多嘴,當初若不是陛下心存仁厚,早些將趙世崇那禍患鏟除,哪會造成今日局麵?如今要想複國,莫說區區一個邵東擎,就算豁出全天下的人也是值得。況且那邵東擎不論在朝堂之上還是在民間之中,其聲望之高幾乎能與陛下相較,所以他的死不但可以為陛下贏取時間,而且還能喚起人們心中對趙世崇更大的憎恨。到時陛下隻需登高一呼,必然會有更多的人誓死追隨。”

  “唉!”

  “可......。”

  “陛下莫要再心存不安,好好想想那邵東擎威望之高,幾乎可以與您並駕齊驅,陛下對其恩典,敢問哪朝哪代的臣子有過?陛下試想,倘若將來複國之後,邵東擎趁機成了第二個趙世崇,那可就真要萬劫不複了。”

  陸袖清將夾起的菜葉連筷子一起扔回碟中,有些不悅道:“你怎能拿東擎和趙世崇那狗賊相比?東擎追

  隨我多年,與我親若兄弟,絕不會幹出這等事來!”

  喬氏掩口冷笑,道:“陛下可別忘了,邵東擎、趙世崇也曾是結義兄弟。陛下皇位未失之時,他每逢遇到看不順眼的官員必將殺掉,可曾有哪次問過陛下?您還記得當年的濟州知府嗎?那可是妾身的自家堂兄,隻因我那侄子與一民女暗生情愫,那邵東擎竟然聽信一車夫慫恿,不問青紅皂白便將我兄長與侄子活活砍死。回到朝中仍不罷休,還要當眾捏造妾身縱容之罪。這些事情陛下難道都忘了嗎?”

  “這......。”

  “邵東擎武功蓋世,曠古爍今,陛下心裏最清楚不過,此人若不提早除去定會留下後患,將來一旦倒戈,試問天下又有誰能抵擋得住?恐怕到時連陛下也不是對手。”

  陸袖清長歎一聲,將心一橫道:“罷!罷!罷!如今東擎隻身去見趙世崇,以那狗賊都奸詐,絕不會放過他。恐怕現在已凶多吉少了。”

  喬氏暗自慶喜,道:“如此的話,隻可惜了他身上那個天大的秘密陛下還不知道......。”

  陸袖清遲愣道:“你是說......。”

  “正是那個秘密。想當初他隻是一個年幼孤兒,一不曾受人提攜,二未經高人授藝,怎會平白無故練成地煞刀這等曠世絕學?”

  陸袖清回憶道:“我倒是曾問過他,他隻說是件不詳之事,不願讓我牽扯進入。我對甚麽武功絕學沒有興趣,所以當時便沒多問。”

  喬氏眼中露出異樣光彩,搖頭道:“陛下也不想想,若是壞事的話,他自己卻為何要練?試問誰不想擁有他的本事?哪怕隻有一半也足以橫行天下。不過此事陛下也莫要遺憾,他之所以不說,想必是對陛下有所防範,不過我倒知道一人是他絕不會隱瞞的。”

  陸袖清一愣,立刻起了精神,道:“是誰?”

  喬氏用手微擋口齒,壓低了聲音道:“他兒子邵陽。”

  陸袖清心頭一顫,深深吸了口氣,思索道:“這倒極有可能。不過東擎走得匆忙,未必來得及告訴邵陽吧?”

  喬氏搖頭道:“妾身倒有幾分把握,此等天大的機緣,不信他不提前告訴自己的兒子?陛下請放寬心,隻要再過幾日等不到邵東擎回返,此事便包在我的身上,倘若邵陽知道此事,妾身自有辦法讓他說出。”

  陸袖清頻頻點頭:“不過有個前提,切莫傷害到邵陽。我已負了東擎,決不能再對不住他的兒子。”

  喬氏微惱,道:“陛下如今已到了這般田地,為何還是心慈麵軟,要知道......。”

  “稟報陛下!真武王已到穀口。”

  ......

  “張小哥,我已到地方了,一路辛勞,邵某真是感激不盡。”

  張小哥使勁擺著手,道:“邵大俠可別嚇唬小的,這等小事與您當年的大恩相比算得甚麽,別說送您到這,就算想去天邊小的也絕無二話。隻是這鬼天氣連著下雨,穀口河水漲得厲害,車馬是進不去了,邵大俠行動不便,就讓小的背您進穀吧?”

  邵東擎搖頭苦笑,道:“不必,這河水就是這般,但沿河有條小路倒也安全。不過邵某確有一事還想再勞煩張小哥。”

  張小哥惶恐道:“邵大俠直說,再客氣可就瞧不起小的了。”

  邵東擎感激笑道:“邵某想勞煩你從這穀口繞至山後再多等兩日。若兩日之後不見有人尋來,便可自行離去。”

  “邵大俠吩咐絕沒二話,請您放心,小的現在就去。”說著,張小哥一轉車頭,就要離開。

  邵東擎連忙招呼他道:“張小哥慢行,車廂裏的吃喝用度足夠兩日使用,還有一些散碎銀兩請一並收下,切莫推辭。”說罷,恐其推辭扭身便走。

  張小哥再回身時,邵東擎已向穀口走入,他知其性格,也不便多說,衝著邵東擎略顯淒涼的背影深施一禮,便架起馬車沿山而去。

  邵東擎入穀之後行至半裏,就見不遠處一條人影順著山壁迅速滑下,身手矯捷,一看便是頂尖高手。

  隻見此人沿山壁滑落至河邊小道,三躥兩躥便到了邵東擎近前,倒身便拜:“王爺回來了,陛下派屬下前來迎您。”

  邵東擎行動不便,隻能點點頭,道:“是江徊啊,快起來吧。”

  江徊謝過起身,隨著邵東擎腳步道:“屬下方才看到送王爺回來的馬車並未回返,反而沿山而去,不知那車夫是何來曆?是否讓屬下解決了他?畢竟陛下的行蹤決不能外泄半分。”

  邵東擎腳步一頓,沉聲道:“那是我一故友,隻是尋常百姓,出身清白,絕不會泄露!況且是我讓他繞到後山辦一些事,你還不放心嗎?”

  江徊心中一驚,急忙跪拜道:“屬下該死,不知是王爺故交有所衝撞,屬下隻是......。”

  “行了!我還有要事與陛下商議,快些走吧。”

  江徊連忙起身,緊追兩步。無意間竟發現邵東擎的腳下發虛,腰間金刀也不知去向。而且半身血汙,一看便之經過一場不小惡鬥。想要詢問,卻又怕出言不遜更加惹惱了他,隻得暗暗疑惑,緊隨其後。

  行了不大時候,便見陸袖清已帶著眾人眺望相迎,看到邵東擎身影,竟顧不得地上泥濘,一路小跑迎了上來。

  邵東擎見此情景,心頭一熱,也連忙小跑過去。

  “東擎!我......我真是愧對你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陸袖清一邊說著,兩行熱淚已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邵東擎不由得鼻子一酸,也跟著流下淚來。

  陸袖清拉著邵東擎雙臂,順著衣袖想拉他手時,卻感覺雙手滑到盡頭隻有空空袖管,心中頓時一個激靈,失聲叫道:“東擎!東擎你的手呢?這是怎麽回事?”

  邵東擎搖頭苦笑,緩緩抽回胳膊,道:“陛下不必擔心,一雙手而已算不得什麽。趙世崇的為人陛下知道,談判嘛,總是要付出些代價的。若不如此,他也不能放過我們。”

  陸袖清難忍心中愧疚與悲憤之情,失聲痛哭不住大罵趙世崇。

  就在這時,其餘眾人也已迎了上來,走在最前麵的喬氏離得近些隱約聽到一些兩人談話。雖說她對邵東擎心存舊恨,但看到這個曾經頂天立地的人,如今已變得半身血汙,滿臉憔悴的淒慘模樣,也不由得泛起些許異樣之情。

  “陛下,王爺剛剛回來一路勞頓,我們還是先回穀中再敘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