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搖著頭道：“不，就像我之前所說，你的確生有一顆的王者之心。因為真正的王者並不隻會肆意的征服，還需要寬厚、仁慈的一麵。”

  山鬼擺著僅有的一隻手道：“我隻是個失敗者，而是還是葬送掉山鬼族最後一絲榮耀的罪人。現在想想，聖王當初將我逐出妖嶺，流放到絕望深淵的決定是對的，因為沒有了爭勝之心的山鬼根本沒有資格繼續留在妖嶺之中，甚至沒有資格繼續活下去。”

  隨著山鬼徐徐說著，心脈處的血色咒印也已變得更加閃亮，一道道血線好似鋒利的刀刃一般漸漸切開了它的身體。但是它就像感覺不到痛苦似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釋懷的笑意：“帶著這些神翎離開吧……隻要將神翎用精血煉化，然後再用靈力將它們串聯起來，便可借助神翎的力量飛出這方須彌之境。”

  邵陽心痛不已，眼睜睜看著十二片神翎從其手中飛出，緩緩來到了自己麵前。

  “你不是說過，山鬼族隻剩下你一個了嗎？那麽從此以後你不是就可以卸下所有負擔做你自己了嗎？為何還要選擇去死呢？”

  “你知道什麽叫生不如死嗎？自打我在孕生出的那一刻起，無論是天賦還是記憶中的種族傳承都要比其他的族人強大得多。可是無論我變得如何強大，都無法擺脫山鬼族的命運。我們就像豬狗一般被圈禁在最荒蕪的地方苟且偷生。但是我們仍然秉承著山鬼族的信念與榮耀，因為我們相信總有一天，聖王可以想起我們山鬼，一定會讓我們重新成為聖族的先鋒......。但是沒想到......最終等來的卻是聖王流放我們的命令。其實在那一刻起，我的心便已經死了，即使眼睜睜看到你殺滅掉我最後的那個族人之時，也沒有激起的我任何鬥誌。這樣的我如果繼續活下去，隻會辱沒了族中先輩。而慶幸的是，能夠死在你的手中……至少還能為我保留最後一份尊嚴吧……。”

  “你的話我不太明白，但是我尊重你的決定。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能見到你們的聖王，一定會親口問問她，為何為何要對你們山鬼族如此不公，甚至要趕盡殺絕。如果可以，我一定會為你討還公道！”

  山鬼搖著頭，眼中帶著一絲感激，身體卻已在血線之間破碎開來，然後化作了一塊塊猶如石頭般的黯淡之物。

  邵陽低下了頭不忍再看，手中緊緊攥著那十二根神翎，胸口好似被粗暴的塞進了一塊堅硬的石頭似的，悶痛難擋。

  當他抬起頭時，山鬼的身體已徹底化作了一片灰燼，但在灰燼之中卻有一顆暗黑色的渾圓內丹正在閃爍著絲絲光芒。愛奇文學iqiwxm￥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邵陽木然的站起身來，拖著仍然疼痛難忍的身體，一步步的走到了近前。緩緩伸出

  手去，當他觸碰到內丹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就像觸了電般猛得顫了一下，就像觸摸到了山鬼血淋淋的可怖傷口。

  直到現在，他仍不明白山鬼至死都在堅守著的榮耀，但是他明白作為強者，卻被遺忘、放棄後的那份不甘與孤寂。也許山鬼之所以會一心求死，是因為不願再被內心中的糾結、痛苦繼續煎熬下去。因為一麵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背叛的妖族，而另一方麵卻是對所有山鬼族人的憐憫，那些已死去了的所有山鬼，心中的不甘與憤恨仿佛在它們死去的那一刻，全都傳承到了它的身上。令它在痛苦之中無休無止的飽受煎熬，最終唯有一死，才能保留住山鬼族最後的尊嚴與忠誠。

  “也許你也想過反抗……甚至報仇吧？但是......你不能......更不願讓山鬼族背負了數萬年的榮辱在你的身上付之東流，因為無論是成是敗，你都會將自己看作罪人，對嗎？”

  “可是......你選擇死在我的麵前......是對我的信任嗎？還是真的如你所說......隻能選擇死亡？其實你沒有敗，至少不是敗給了我。你隻是敗給了自己，敗給了山鬼族數萬年來強加在你身上的東西。而我......又何嚐不是呢？”邵陽默默說著，感覺到背負在身上的擔子就像一座山似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突然間，他似乎理解了山鬼，他無法想象山鬼族數萬年來的屈辱和不甘會帶給他何等可怕的壓力。但是它在他的心中仍然是個王者，而且是不敗的王者。

  “山鬼，我會將你的內丹留在這裏，用來守護森靈族。畢竟你們為了得到神翎，對森靈族人造成了極大的傷害......。數萬年前，你們山鬼族作為妖族的先鋒，守護並且承受了太多的東西，現在在這異界之中，你們同樣可以作為森靈族的守護者......也許這才是你們應該有的歸宿吧？”

  他默默的收起了山鬼的內丹。目光向森靈族的方向眺望。心中百感交集，他萬沒想到滅殺掉所謂的強盜之後會是這等複雜的心情。也許山鬼在森靈族的眼中的確是十惡不赦的強盜，但是作為山鬼而言，秉承的卻是被所有人族和妖族所認可的道理。那便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在它們眼中，渺小卻又占據著神翎的森靈族根本不值得同情，甚至沒有資格生存下去。懷璧其罪也許就是這般。

  此時，他不禁想起了玄真界中已被滅掉大半的三道宗門。當強大的鎮妖王城大兵壓境之時，他們甚至於忘記了反抗，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師長被擒，宗門淪為廢土。曾經的榮耀與先輩留下的光輝在那時候早已變得一文不值。在他看來，那些臨陣之前選擇倒戈相向的叛逆們，根本無法與這

  些死去的山鬼相比。雖然弱者在山鬼的眼中根本不值得同情，但是它們至少不會忘記自己所背負的東西，甚至會用性命捍衛先輩曾經留下的榮光。

  他很欣慰，欣慰自己成長在青陽宗內，欣慰有玉曦子、寧無憂等等這些可以為了門人弟子忍受屈辱，甚至不惜性命的師長，更欣慰還有陸霄、韋蓧真這樣的同門仍在堅持，保留著青陽宗的傳承與尊嚴。

  也許這些便是他所背負，並且拚盡全力也要誓死捍衛的東西。他沒有山鬼族長的那顆王者之心，所以絕不會看著同門死在麵前而無動於衷。也許今後會有一天，他要麵對曾經的那些同門師兄弟，但是他仍願意堅信，此時身在鎮妖王城之中，那些曾經的青陽弟子們，一定與他一樣不會忘記自己曾是青陽門人的身份。當他救出宗主的那一天，那些人也許會選擇繼續追隨。

  但是那些人也有可能早已忘記了青陽宗，選擇心甘情願的繼續留在鎮妖王城苟活。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不得不麵對這些人，甚至以死相搏的話，自己能不能狠下心來施以殺手？他不敢想象這樣的情形出現，那種早已滲入他的血脈，血濃於水的感情或許會成為他最大的障礙。但是他絕不會重蹈山鬼族長的覆轍，因為它並不孤獨，至少還有遠在東界的陸霄會與他一同承受所有的一切。

  他的心很亂，以致影響到了靈力的恢複。身上的痛楚依然劇烈，但是遠沒有心裏的煎熬更加難以忍受。

  直到一日一夜過後，他終於恢複了八成靈力。但是身體的痛楚卻仍十分劇烈，好在已不影響行動。看了眼身前漆黑的深淵，他竟有些想念死去的山鬼族長，如果真的以命相博的話，也許現在死了的人會是他。而且對方的點化也令他受益匪淺。

  隨著一聲歎息，他已祭起遁光向森靈族的方向而去。

  當他重新回到森靈族居住的密林上空之時，用魂覺探視之下，感應到所有的森靈族都躲進了林中那一顆顆紫色蜂巢之中。也許它們也受到了他與山鬼大戰所產生的影響。不過這也正合他的心意，因為他原本便不願再驚動這些可憐的生靈。

  精手一揮，包括山鬼族長在內的九枚內丹已浮現眼前。他活動了一下被山鬼掰斷之後，剛剛接續不久的右手手指。雖然仍然疼痛不已，但已能夠掐出法訣。

  他掃了眼森靈族居住的遼闊密林，兩手一劃，幾道光芒便已無聲無息的落了下去，然後十指聯動，分別向九枚內丹打入了一道法訣。內丹受到法訣的激發，立刻微微顫動起來。

  緊接著，他又迅速在密林的邊緣選定了九株巨大的林木。口中、腳下已同時響起了吟唱，踏出了罡步。

  隻見半空之中頓時湧現了一縷縷精

  純無比的天地靈氣，在他周圍聚攏起來。隻是這番景象除了他之外，旁人並無法看到。

  隨著靈氣越聚越多，他的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液。隨著罡步與手訣的速度越來越快，原本便疼痛難忍的身體更加難以承受。好在他對於靈氣的掌控並沒有受到影響，依然可以準確無誤的將一縷縷靈氣分散開來，並且依次打入九株大樹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