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人是組織
作者:月亮上爬      更新:2021-09-19 16:01      字數:3523
  大包沉甸甸的,裏麵有一套幹淨衣裳,幾百個舊銅錢,一大口袋的薄麵餅,一大瓶幹淨水,還有一小盒消炎藥。

  衣服銅錢就不說了,麵餅一看就和鄭四給的不同,柔軟不說,還散發著真正麵粉才有的香氣。

  應該是喬喬準備了自己吃的,結果便宜了別人。

  至於幹淨水和消炎藥,應該是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周鬱明白,鄭四為自己做了得罪人的事。

  她幾乎能想象喬喬憤怒的表情了,二話不說,先給鄭四分了十張麵餅:“叔,意外之財,見者有份。”

  鄭四被她逗笑,毫不猶豫地笑納道:“這樣的香麵餅,咱們寨子裏賣二十個銅錢一張。若進了城,翻倍也是可能的,所以——”

  節約著吃,不要手散到處送人!

  周鬱卻無所謂道:“好吃的東西要趁新鮮的時候才美味,不然壞了餿了,多浪費啊?”

  立刻就是一大口,果然麵香優秀。

  鄭四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搖了搖頭,將麵餅藏自己的袋子裏,準備跟別人換貨用。

  想了想,從口袋裏抓出一把銅錢,悄悄塞周鬱的大包裏。

  這麽傻的姑娘,被周良生嬌生慣養著長大,被喬喬逼了好幾年,寧願餓得半死也沒學會委屈吃臭餅,以後可怎麽辦?

  周鬱沒擔心以後,吃飽後喝了一小口水,歪在車窗上休息。

  她的頭痛好些了,但身體開始疲倦。

  一路搖晃著,在泥巴公路上顛簸了好幾個小時,雖然很累人,但幸好沒有再遇上蛇藤之類的麻煩事。

  鄭四卻說,那是因為跟在一野的後麵,搭了人家的好處。

  部隊出行,前方和兩翼是有人負責清路的。

  也就是說,就算有蛇藤、異植或者變異的獸類,或者漏網的病毒感染人,也早被清理了。

  車隊從一大早開到天黑才抵達一處宿營地,走了大半的路,明天中午該能到中州城了。

  周鬱簡直無法想象,不過三四百裏路而已,居然走近三十個小時,這是什麽人間疾苦啊?

  想想前世,一小時二百公裏的高鐵還嫌慢,真是罪過,罪過大了。

  她就問:“我爸說以前有什麽柏油路,高速路——”

  鄭四歎氣道:“有呢,我小時候別說有這些,連飛機高鐵都有,但你也見識過那些異植的生命力有多頑強了,半年一年不管理,什麽路麵都能鑽得稀巴爛。”

  建設總比不上破壞快,這也是寨裏人不太看好城市複建的原因之一。

  周鬱就不說話了,守在篝火邊,看人烤肉烤餅吃,聽鄭四跟老朋友吹牛扯八卦。

  昏昏欲睡的時候,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回頭,卻是周諾。

  此人是黎明寨年輕一輩的精英,坐頭車開路,一路上招呼安全,處理糾紛,還要負責各種貨物的調配。

  周鬱好幾次見他在不同的車之間跳來跳去,驚險又忙碌,但喬喬卻一臉的驕傲。

  她便問:“什麽事?”

  周諾看一眼火堆邊的人,小聲道:“去旁邊說。”

  周鬱不想去,畢竟是對頭,誰知道人家藏著什麽心肝呢?

  但鄭四對她微微一點頭。

  她隻好起身,走出去沒什麽人的地方道:“什麽事?要我還東西嗎?也可以,等避著鄭四叔——”

  周諾搖頭道:“不為那個,本來就準備好給你的,隻是太忙沒來得及。”

  那還能為什麽?

  周諾顯得有些遲疑,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真要留在中州城?”

  周鬱點頭,不是賭氣,不是開玩笑,而是非常正經,有未來規劃的決心。

  周諾不太讚同道:“中州以前是大城,建設得非常好,但是災變後成為感染者、異獸和異植的家園,幾乎所有的建築都成為廢墟。我和喬喬去過幾次,雖然感染者死得差不多了,但屍骸還在,重建的第一個工作恐怕實在——”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麽差,為什麽要在那裏建城?連一野的前鋒營都要過去鎮守了,肯定能處理你說的這些情況。”

  周鬱有思考的能力,而且絕對相信組織的力量大於個人。

  再說了,要情況真的那麽差,何必選舊城廢址進行城市重建工作?

  周諾回答道:“因為比較平坦的地區已經有大小不一的聚居點了,更有成熟的良田和種植園,在那些地方建城涉及整體遷移等等補償,比較困難,還不如保留下來保障口糧。”

  而且,廢城幾乎都在大平原上,裏麵也沒有什麽活人了,更沒有珍貴的良田,隻有野生植物、動物和建築垃圾,當然能大開大合地破壞後再搞大建設。

  周鬱有點想笑,原來這兒也有拆遷難啊。

  她揮手道:“我知道,但我已經做了決定,你不要再廢話。”

  那樣的環境下,她這樣的建築工程人員怎麽都能活下來的。

  周諾失望道:“周鬱,我知道你很傷心,但人不能在這種狀態下做決定,因為那代表衝動和賭氣。咱們雖然不能做夫妻,但我一直將周叔叔當父親看待,也把你當妹妹——”

  說起這個,周鬱就不對他客氣了,道:“周諾,我懂你對我又嫌棄又愧疚,更明白你既想悔婚又不想被罵白眼狼的心理。對你來說,我最好別有任何情緒,安靜地留在寨子裏被你安排,既不拖累你,又能成全你記恩的好名聲。人往前看,追求更高更好沒錯,錯的是你太貪心,什麽都想要!”

  罵得累了,歇口氣道:“我是個人,不欠你和喬喬任何東西,更不想被你們踩到泥裏,所以別再來煩我。”

  周諾難解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何短短二十天沒見,她就變了個人樣。

  以前安靜聽話,雖然有執拗的小脾氣,但是足夠省心。

  可現在呢?

  那雙安靜的眼睛裏燒起了火,瘦弱的身體裏充滿了力氣,仿佛重生了一樣。

  他想了想道:“我確實欠了周叔叔——”

  周鬱打斷他道:“我爸養你是他願意的,你不欠他什麽。不過——”

  她拍了怕自己胸口道:“你欠周鬱一條命。”

  轉身就走了。

  周諾看著她的身體在火光裏化成模糊的線,心裏堵了好長一口氣。

  早藏在一旁的喬喬走出來,想追上去教訓她,卻被周諾一把抓住。

  他道:“是我們對不起她,你別再找她的麻煩。”

  喬喬第一次被他訓,心裏不痛快,再加上從昨天晚上開始被周鬱招起來的氣,頓時怒火熊熊。

  她對周諾勉強一笑,轉身往別的方向走,待離開他的視線後,抓住一個隔壁寨子常結伴狩獵的年輕小子,對他耳語了幾句。

  小子點頭,壞笑著往周鬱消失的方向走。

  周鬱在篝火邊呆了會兒,越想越憋氣,幹脆回車上去坐著睡覺。

  然而剛走到車門口,一陣風來,有人捂她嘴抓她手,硬將她卷著去了宿營地之外的野林子裏。

  她拚命掙紮,奈何來的人是能力者,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不知跑了多遠,草高樹密林子深,她被丟在一個深溝邊,連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見。

  孤月高照,到處都是詭異的蟲鳴和獸叫。

  周鬱被嚇得心髒緊縮起來,罵道:“王八蛋,叫我抓住決不饒你——”

  一個人影出現在高處,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發出冷笑的聲音。

  周鬱恍然道:“喬喬!我和周諾已經沒有婚約了,也要定居中州,你為什麽還要殺我?”

  喬喬手指上出現電光,冷冰冰道:“你走又怎麽樣?又不是一輩子不能再見。你這個人,活一天就讓他掛心一天,何必呢?總要親眼看你死,我才放心!”

  尼瑪,這是什麽中二少女?

  談個戀愛,爭個男人,居然就要殺人?

  所以力量掌握在心智太弱的人手上,無異於不□□。

  周鬱得自救,手探入腰包握住匕首,心裏卻在猛念——我所知的的匕首,削鐵如泥,吹毛斷絲。

  口中卻道:“我可以發誓,用我爸媽的名義發誓,若再見他就不得好死。”

  腳下卻用力,開始接近喬喬。

  喬喬自傲,向來看不起周鬱弱到極致的體力,絲毫不擔心她的接近。

  她將手上的電光拉長,做了個瞄準的姿勢。

  周鬱就知道了,她的電能力看起來唬人,但範圍和準頭有限,絕對不能一擊殺死自己。

  有機會的,感謝中二少女沒讓擄走她的人直接宰了她!

  她苦中作樂,努力進行心理建設,在距離喬喬不足三米的時候衝過去,猛地抽出匕首刺了過去。

  喬喬的電光早就位了,沒有立刻刺周鬱是想營造恐怖氣氛,欣賞她害怕崩潰的樣子。

  可以往懦弱的少女居然學會了反抗,硬將匕首紮了過來。

  喬喬吃驚地用手擋,手背被戳穿,但電光也順著匕首傳導進入周鬱的身體,令她渾身顫抖起來。

  她忍不住笑,怨恨道:“你個白癡,不知道普通人永遠打不過——”

  然而周鬱根本沒退,衝她一笑,幹脆地撲過來抱住她,電瞬間將兩人纏繞在一起不說,又順著坡滾了下去。

  她道:“打不過你,也要拉個陪葬的!”

  下方就是深穀,一旦墜落,絕對死無全屍。

  喬喬尖叫起來:“你個瘋子,神經病!”

  瘋子如何?

  神經病又如何?

  好不容易重生過來,眼看能靠上組織過好日子了,結果被毀了。

  周鬱不弄她一把,就不配姓周!

  於是更用力地抱住喬喬,還咬她的耳朵,忍著電擊的疼痛墜落。

  明月之下,深穀之上,兩個糾纏的身影墜落,刺耳的尖叫聲傳出十裏遠。

  眼見要摔成肉泥,高崖高樹上的一個影子動了,直撲下來抓住周鬱亂搖的手,輕輕鬆鬆地將她拎了起來。

  周鬱已經做好死的準備,卻突然飛起來落在柔軟的草甸上。

  她詫異地看著身前高大的黑影:“你是誰?”

  黑影沒有回答,深穀下卻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一聲重擊。

  喬喬死了。

  周鬱的身體抖了一下,激動又後怕道:“謝謝你救了我。”

  黑影轉身,月光下筆挺的軍服和一張扣了臉的黑鐵麵具,猶如死神般恐懼,卻又仿佛菩薩樣仁慈。

  周鬱徹底不怕了,道:“菩薩,能麻煩你把我送回營地——”

  話沒說完,就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