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霍局還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抽煙，茶幾上的煙灰缸已經堆滿了煙頭。

  抬頭看到破門而入的三人，苦笑了一下，“等得我好苦啊！”

  章宇一聽，心一下舒坦了不少，“霍局，我們也一樣啊！”

  “他們提的條件的確誘人...可，附加的條款也很煩人，四十五歲以上的員工要推出來、還有退休人員，他們也不接管，都要局裏安置，可現在盈利的企業不多，這個大包袱局裏也背不動啊！”

  霍局一句話透底，言外之意是他對法國人的一億資金很眼饞，又不想背上包袱，如果有兩全之策，他會立刻選擇，政績對他來說更重要。

  “霍局，一個億是個誘餌...”章宇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她相信絕對的坦誠能無堅不摧，“首先，改進環保是企業的責任和義務，對隅剛來說，工藝配方改進了，對周圍居民生活的影響就會降到最低；其次，這條線是目前先進的生產線，不存在設備缺陷問題，所以，改進的資金微乎其微...”

  霍局瞪了瞪眼睛，“你的意思是法國人給我們挖坑？”

  章宇搖頭，“挖坑倒不會，一旦合資，他們掌管財政大權，帳上的資金由他們調撥，一個億也是分批到位，這就由不得我們了。”

  畢宏飛把材料遞過去，“請領導詳細看一下，有理有據，沒有外援，隅剛一樣可以走得很好！”

  天成承諾的條件之一和當初服裝廠一樣，無條件接收包括退休人員在內的所有員工，霍局被打動了，“這樣的話我就有理由和市裏匯報了，哪有自己栽樹讓外國人乘涼的好事兒！”

  “天成已經有了自己的粘結劑工廠，按照106#配方生產的粘結劑可以達到目前最嚴格的環境要求，我們還在研發新型澱粉粘結劑，完全是純植物的，人都可以喝的那種...”

  章宇這不是大話，前世有個生產環保塗料的老總，在展會上喝下自己生產的塗料，讓品牌一舉成名。

  霍局又瞪眼了，“你當我是傻子嗎？”

  畢宏飛笑了，“領導，是這樣...”他詳細解釋了一下澱粉粘結劑的原理，“所以，能喝不是胡話！”

  蔡友德誠懇地說：“霍局，人心穩了企業才能搞好，無論隅剛今後歸誰管，還是屬於咱們自己的，如果讓老外執掌大權，我們是受製的一方...”

  霍局皺起了眉頭，“小蔡，怎麽聽你這話像是被誰收買了？”

  蔡友德表現得很硬氣，“關係到我自己和工廠幾百人的利益，誰也甭想收買我，除非是讓大家心服！”

  “我知道你和小章有交情，可交情不能做交易啊！”

  蔡友德在領導麵前梗脖子了，“怎麽是交易...106#的配方已經申請專利，是無價的...還在正在研發的澱粉粘結劑，一旦推出就會有很多廠家爭相購買，它可以應用在很多方麵，還有天成的銷售網絡...”

  “銷售網絡...”這對霍局來講是個新名詞，“什麽意思？”

  “銷售網絡就是我們的人員、渠道分布像蜘蛛網一樣...可以覆蓋到每個地區。”

  章宇的解釋很直白，霍局點頭，“材料我看了，非常詳盡。說實話，隅剛的明天如何誰也不知道，合資也不是局裏的意思，我也沒有拒絕的權利，擺事實爭取我是可以做到的，”霍局沉吟了幾秒，“這條生產線當初也是我主張引進的，我也不想它落入別人的手裏...你們給我三天時間。”

  蔡友德和霍局很熟，脫口說道：“領導，一定要讓大家滿意啊！好幾百雙眼睛看著呢！”

  “你小子，現在說話越來越犀利了...好好幹！”

  畢宏飛懸起的心還是放不下，“小宇，如果是市裏的安排，霍局好像人微言輕啊...我們還要做多手準備...”

  章宇知道他要去找部裏的領導，“畢叔叔，再等等吧！我不想您為了我去...”

  “我也是為我自己！”畢宏飛的口氣不容質疑，“不試怎麽行，萬一成了呢？”

  轎車內有了短暫的輕鬆。

  ......

  得到消息的隅剛廠差點亂套，退休的大爺、大媽穿著棉大衣、圍著毯子坐在辦公樓門前，人群很安靜，一看就是有組織的。

  傳達室大爺已經呼了蔡友德三遍，還是沒得到回話，隻能好言相勸：“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了，先回去吧！萬一凍病了，遭罪的是自己...沒簽字畫押就有緩兒...”

  一個大爺悶頭說：“哼，等簽字畫押就晚了，幹了一輩子想把我們扔了，太缺德了！”

  奧迪100剛開到大門口，大爺急三火四地跑過來，“哎喲，你們可回來了，樓門口都坐滿了，快去勸勸吧！凍壞哪個都賠不起！”

  蔡友德慌了，“趕緊通知食堂送點兒湯過來...”

  大爺還算鎮定，“已經安排了，還有包子！”

  章宇略微一想，“蔡友德，我們不方便出麵，先回去。記住，他們是咱們的長輩，為隅剛做過貢獻，不能辜負他們...”

  “老大，你放心！”蔡友德好似一瞬間有了廠長的氣度，“我們一起守住隅剛，守住這些人！”

  “其實...”畢宏飛看著黑漆漆的夜空，“事情鬧大了對我們有好處。”

  “畢叔叔，我想悄無聲息地做好這件事，鬧大了引起更多的關注，可能代價更大啊！”

  章宇的呼機在振動，是夏勝利，一定是又有新消息了。

  “什麽情況？”

  “老大，我叔剛剛說，隅剛合資的報道暫時不會登報了，可能會有變化，也許對我們有利呢...”

  也許...還會有不確定因素啊！

  “謝謝你！”

  夏勝利知道此時不是耍貧嘴的時候，還是說了一句輕鬆的話，“先鬆口氣，明天我請你吃肯德基！”

  “好！”

  章宇從奧迪100的後備箱中拿出一件羽絨服，“大爺，這是我們自己的產品，您上班穿，比棉大衣暖和。”

  大爺接過袋子，“你和小蔡搭配，一定能幹好！”又朝辦公樓方向指了指，“裏麵好多都是和我差不多年齡的，不會讓他們出事的...”

  章宇明白了，這件事大爺是幕後推手。

  “局裏的人正在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