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宏飛通紅的眼睛說明了一切。

  章宇小聲問道：“您身上沒錢了吧？我把之前的材料費給你報銷了，一共多少錢？”

  章宇拿出錢包，從裏麵抽出一疊鈔票，“您先用著，後麵算總賬。”

  畢宏飛嘴角扯了扯，“小宇，你就不用照顧我的自尊心了，沒有裏子還要什麽麵子呢...”

  畢宏飛的神色是篤定的，沒有一絲慌亂和躊躇，他接過錢認真地數了數，“我會把借條補上，謝謝你！”

  “畢叔叔，您怎麽打算的？”

  “我的價值院領導是知道的，我認為他們不會讓小人任意妄為的，封我的宿舍是付營的個人行為，又是晚上，我可以不計較。”畢宏飛看章宇瞪大了眼睛，笑了，“很奇怪是嗎？我父母在這個院裏工作了很多年，我對這裏也是有感情的...”

  章宇心裏在笑這個書呆子，同時又欽佩他的想法，嘴唇蠕動著輕輕說：“畢叔叔，無論怎樣，我都尊重您的想法，但也請您記住，我會給您托底！”

  “最好的、最壞的結果我都想了，沒什麽大不了，就像你說的，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

  章宇張了張嘴，她想說畢老師想得太天真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這世上得多麽和諧啊...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講不清，何況是付營那樣的無恥小人，再加上背後的靠山，一旦觸碰了利益集團，他一個文弱書生除了試驗，還能做什麽呢？連爆粗口這樣簡單泄氣的方式都不會......

  章宇替畢宏飛愁，又無法說出內心的想法，那樣會讓畢老師難堪的，他是書生...更是...男人！

  “畢宏飛，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動手打人？太過分了！”

  一輛紅色桑塔納轎車停在院門口，後座的車窗玻璃降下四分之一，看不到裏麵人的臉，隻聽到陰冷的聲音，縱使是六月天，都讓人心裏冷得顫了一下。

  章宇上前一步，伸手想拍玻璃被畢宏飛厲聲喝住：“小宇，回家去！”

  桑塔納轎車揚長而去，在地上攆起一股塵煙。

  章宇握住畢宏飛的手，“畢老師，他們太囂張了，不但不尊重您，看樣子早就商量好怎麽處置您了，我陪您去吧！”

  畢宏飛扒拉掉她的手，“我也是經過風浪的人，以前任他們擺布是不計較，現在我想計較了...你媽媽說的對，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無路可退就不退了！”

  章宇眼圈紅了，“畢老師...”

  “回家去！我一個大男人，還要小姑娘保護？傳出去要被人笑話死！”

  章宇把手裏的飯盒打開，“我媽早上包的包子，您先吃幾個。”

  畢宏飛拿著包子聞了聞，“我最愛吃劉老師的包子！”

  這份淡定讓章宇心裏安定了不少，“畢老師，有了結果告訴我！”

  劉青站在樓門口不安地張望，看到女兒的車子，趕緊走過來：“怎麽樣？他們欺負他沒有？”

  章宇焦躁的心裏湧上來一絲絲欣喜，親媽這是真情流露嗎...直呼‘他’！

  “媽，我們要相信畢老師！”章宇勸著媽媽也勸著自己，“不會有事的，他們不敢胡來！”

  “我就擔心他急火攻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如果昨天能控製一下情緒，也不至於...”劉青右手握成拳頭擊打在左掌心裏，“麵對混蛋隻能比他更混蛋...可實在是丟人、掉價啊！”

  一向柔弱溫順的母親居然想到了以暴製暴，章宇摟住媽媽，“您把心放肚子裏，我保證畢老師不會有事的。他身不強力不壯，可他是有智慧的人！”

  劉青想了想點頭：“嗯，我們給他搖旗呐喊！輸人不能輸陣仗！”

  章宇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她沒想到媽媽還有如此心胸，鬱悶的心情開朗了許多，“媽，我們就安靜地等著吧！現在不是前幾年了，量他們也不敢太猖獗，”她把聲音放低，“您知道研究院的院長是什麽級別嗎？”

  劉青呆住了，“很大的官嗎？我們園長才是科級。”

  “媽媽，研究院院長應該是局級幹部，他不會為了一條瘋狗自降檔次的，除非他不要臉了！”

  真讓章宇說著了，化工研究院的徐副院長根本就是個沒臉的人！

  “畢宏飛，當初院裏決定把你調回來，是你有利用價值，你不要因此就不識抬舉，要...有自知之明！”

  畢宏飛微微抬頭，“徐院長，我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也不知道您在什麽地方抬舉我了，我需要感謝嗎？”

  不卑不亢的態度、蔑視的眼神，再加上微微嘲諷的語氣，徐院長氣得在靠背椅坐直了身子，雙手握拳在桌麵上捶著，氣急敗壞地說：“畢宏飛，你以為研究院離了你就不行啦？信不信我馬上開除你，讓你一下回到解放前...”

  畢宏飛冷冷地看著徐院長，聲音清冷：“徐院長，你敢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嗎？讓我回到解放前？哪個解放前？”

  徐院長自覺失言，急急地扭動著肥胖的身軀把辦公室門重重地關上，站到畢宏飛對麵，臉頰抽搐著：“姓畢的，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李總工力薦，你以為我會同意你回來？”

  寬大的鼻孔抽了抽，他有些自鳴得意地說：“哼，你的才華，得用才是華，不是就是渣，出了這個門，誰會知道你這個渣渣？還特麽專家...”眼神陰冷地看著畢宏飛，像狼看著溫順的小綿羊一般，“我勸你聰明一點兒，別到時候哭都找不著地方。”

  畢宏飛依舊神在在地站著，目光沒有退讓：“是嗎？我怎麽做才是徐院長說的聰明？”

  姓徐的點了點下巴，“求人得有個求人的樣子，你這樣我不計較，不過，”他轉了話頭，“有幾個急活，你一周內趕出來，不得留下任何記錄，事後也做到守口如瓶，我可以考慮放你一馬，也會關照付處長對你既往不咎，一舉三得的事...”

  徐院長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畢宏飛。

  畢宏飛真的笑了，是冷笑，“姓徐的，壓榨我的勞動成果，去為你和付營的公司謀取暴利、你利用工作之便把院裏的客戶拉到自己的公司，吃著碗裏的占著鍋裏的，你要是憑自己本事掙錢我佩服你！這算什麽，以權謀私！”

  老實書生畢宏飛即使控訴也是如此含蓄，惹得徐院長哈哈大笑，“畢宏飛，你太幼稚了，你那點臭知識分子的清高，一分錢都不值！答應我的條件，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畢宏飛笑得大聲了一些，“答應你？我才不屑與狼共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