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館裏，陶念張大嘴塞了一口麵，弄的下巴和鼻尖上都沾上了醬汁。

  她一邊咀嚼一邊看著劉小白剛剛拍攝的內容。

  師父說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不是人……

  很好，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方塊塊裏麵，但是如果別人隻是看這個方塊塊，一定看不出來自己的真身不是人。

  於是她帶著滿嘴的醬汁，朝劉小白點點頭：“發吧。”

  劉小白有些高興，她試探著問陶念：“要打馬賽克嗎？”

  雖然理智上覺得素人應該打馬賽克，但是情感上劉小白並不是很想給陶念打上馬賽克。畢竟陶念的長相和她做的事是矛盾的，這種矛盾會讓整件事更加的有趣吸引人——好吧，其實最主要的是，陶念的長相真的很精致。特別顯無辜的圓眼，帶著一點嬰兒肥的臉頰。雖然整個人的穿搭……有那麽一點的一言難盡，但是大家都不是瞎子，也不是像這條街上急著上班根本沒有功夫在意身邊的人長什麽樣子。如果是閑暇時間，快樂地掏出手機摸魚，看到這麽一個視頻，多看兩眼，一定可以透過著亂七八糟的穿搭看到這個人絕美的臉。

  打馬賽克……

  這對陶念來說又是一個新詞匯。

  她把嘴裏的麵咽下去，眼巴巴地看著旁邊的人吃雲吞麵，心不在焉地回答劉小白：“不能打啊。師父說不能打打殺殺，不然會被抓起來關到小黑屋裏改造的。”

  劉小白……

  突然有點想知道她到底是什麽來頭了。莫不是城堡裏麵偷偷跑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小公主？

  小公主看著別人桌子上的雲吞麵，又露出了那副眼巴巴的表情。

  這個小公主是從難民窟裏逃出來的吧？幾天沒有吃飽飯了？

  還是說隻是傻，分不清饑飽？一直吃下去胃會炸掉的吧？

  劉小白這樣想著，又看了陶念一眼。

  幾乎要被陶念眼裏的光照瞎了。

  她恍恍惚惚舉手，讓服務員再上一碗雲吞麵。

  陶念很是感激地看了劉小白一樣：“謝謝！”

  劉小白恍惚：“沒事……吃飽了就不要接著吃了，吃飽就好了，不要勉強。”

  陶念有一點想和劉小白說自己沒有吃飽。但是看劉小白又開始看那個小方塊塊了，就沒有賣慘了，隻是和她說：“這吃的要花錢的吧？等到我有錢了會還給你的。”

  師父說了，不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的，一個人出門在外要懂禮貌。

  劉小白有點不好意思：“不用不用，如果你真的願意讓我發這個視頻，我還要給你錢呢。多好的素材啊。”

  原來自己是幫得上忙的啊。

  陶念就高高興興地吃了一大口雲吞麵：“那你發吧。”

  吃完雲吞麵，劉小白想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和團隊細說這個素材的後期剪輯。看著吃完雲吞麵還要認認真真拿湯匙喝湯的陶念，心神一動問她：“你要一起嗎？”

  陶念放下勺子，不明所以地看劉小白。

  劉小白已經招手喊服務員過來結賬了。

  陶念看著劉小白拿出那個方塊快，戳了幾下。然後麵館裏突然傳來一個很奇怪的聲音：“vx到賬，二十八元。”

  到賬兩個字，陶念還是可以聽懂的。

  陶念懵懂地跟著劉小白找了一家咖啡廳，看劉小白去櫃台點東西，又拿出了那個方塊塊戳了幾下。她抬頭看了一眼櫃台上麵掛著的菜單，被價格嚇了一跳。

  已知，自己從老爺爺那裏拿了一張寫著5的鈔票，買了兩個生煎，剛剛在麵館吃了兩碗麵，連上劉小白的那一碗，二十八。現在這麽小小的一杯水，要三十四？

  陶念想到了自己的飯量，有點坐立難安地拿出自己黑漆漆的方塊塊，想知道師父給了自己多少錢。

  劉小白剛剛就注意到她擺弄手機了，現在看到她又拿出了手機，就湊過去看了一眼：“怎麽了？”

  陶念給她展示自己黑漆漆的方塊塊：“黑的。”

  劉小白接過去看看，給她插上了充電器：“沒電了，充一會就好了。”

  陶念不明所以，接著喝咖啡，想自己要怎麽在山下存活下去。

  昨天在山下走了一天，她就發現了。山下一點都沒有師父口中說的那麽好，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就連路邊的果子也是又苦又澀的——倒是可以吃，小饕餮餓極了一點都不挑食。但是剛剛放到嘴裏，就有一個大媽打掉她手裏的果子，苦口婆心的勸：“路邊的果子不能吃嘞，全是汽車尾氣，一點都不安全的，吃了就要進醫院的哇……”

  好像確實是所有的一切都要錢。

  可是自己沒有錢。

  於是等到劉小白確定了剪輯方向，並簡單地寫了一個文案，再抬頭的時候，看到了一臉愁容的陶念。

  陶念抿著再添一塊錢就可以買十四個生煎的飲料，看劉小白看了過來，很是憂愁地問她：“進廠可以掙錢嗎？”

  剛剛那些人指責老爺爺的時候是這樣說的。進廠擰螺絲，應該可以掙錢吧？

  小公主怎麽突然想到這件事？劉小白點頭：“可以啊。”

  “可以讓我每天吃飽嗎？”

  劉小白看了看陶念，再想想她今天都吃了什麽。進廠一個月可以掙五千？可是按照她這個吃法，掙的錢可能還不夠吃飯的錢吧……劉小白猶豫著說：“不過有的廠子可以包吃住。”

  陶念的眼睛馬上就亮了：“那你知道什麽廠子包嗎？”

  劉小白擰眉想了想，突然想到前幾天好像是有某個選秀大廠給自己發郵件，邀請自己去參加選秀。她手指飛快的在電腦上戳戳戳，找出一封郵件：“啊，這個廠現在在找人，包吃住，一個月還有四千塊錢呢！”

  陶念瞪大了眼，順著劉小白的手指去看這個大一點的方塊塊上的字，看了半天也沒有從那些自己明明認識，但是加在一起就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了的字裏看出什麽。於是就又偏頭看向劉小白，問：“我可以去嗎？！”

  去了就可以掙錢了！掙錢買飯！

  劉小白沉吟一會兒，很是盡心盡力地和這位不諳世事的小公主說：“你知道愛豆101這個節目吧？”

  陶念無辜地搖搖頭。

  “這個節目就是找一百零一個漂亮姐姐，比賽唱歌跳舞什麽的，最後選出來九個女生出道□□豆。這個節目最開始的時候確實很新鮮，但是這都已經是第五屆了，根本淘不出來好苗子了，網友也都不怎麽期待。今年都開始找我這種小網紅去參加選秀了，看著就不怎麽有前途的樣子。”

  劉小白心裏明白自己唱跳都不行，就算是去了應該也不能出道，說不定還會被節目組惡意剪輯招黑，所以一直也沒有打算去。不過如果是這個小姐姐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試？這張臉洗幹淨了光顏值都能穩穩出道了好吧。

  不過劉小白還是有點猶豫，畢竟這種又糊又涼的節目組最喜歡作妖了。而這個小公主好像確實有點憨憨傻傻的。萬一她其實根本不缺錢隻是自己跑出來玩，陰差陽錯地被自己送去選秀了，自己還要惹麻煩。她看向陶念，問：“你家裏什麽情況，這麽缺錢嗎？”

  陶念一聽，眼眶就紅了：“我剛剛成年，我師父就說這麽些年為了養我欠了不少債，狠心把我趕出來了。”

  劉小白一下就慌了，連忙說：“沒事沒事，那你就去試試吧，如果真的能出道的話還可以還債。”

  本來之前還想著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小公主就不用拋頭露麵去娛樂圈受委屈了，但是現在這個情況……看來她很缺錢啊！

  但是想想她一頓飯可以吃這麽多，又隱隱的覺得欠債都是為了給她買吃的是怎麽回事啊？！

  劉小白心裏可憐陶念，想幫她做些什麽，於是很快就聯係了節目組，告訴他自己有一個推薦的素人。

  於是兩個小時後，洗幹淨臉又吃飽飯的陶念拿著一個劉小白給的地址，愉快的去找那個包吃住的大廠了。

  而劉小白背著電腦包和攝像機，很是懵逼地站在自助餐店門口，懷疑人生。

  一張輕飄飄的紙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坐在沙發上的女人頭發還濕著。但是她沒有管，她就坐在沙發上，時不時看一眼那張紙，歎一口氣，然後再絕望地抬頭，看看天花板。再看一眼，歎氣，看天花板……

  許久，放在身邊的手機響了起來，臨千曼點通。

  “你收到鳳君的信了吧？”

  自從昨天收到這封信開始，不知道多少人給臨千曼打電話，一開口就是這一句話。

  臨千曼看著那封信，點點頭。點完了想起來對方看不到，於是就輕輕的“嗯”了一聲。

  於是對麵的人也就開始了長久的沉默，半響又絕望問：“那要怎麽辦啊？那位是我們能照看的嗎？”

  臨千曼揉揉眉心，手一偏摸到了眉毛上邊一道淺淺的疤，更加絕望了。但是：“鳳君幫了我們這麽多，第一次開口要我們幫忙，這是人情債，不能不還。”

  “我還沒有欠鳳君人情債，可不可以不摻和？”

  “那就是鳳君開口要你幫忙，你還能怎麽辦？”

  “我怕。”

  歌壇最炙手可熱的小花現在聲音都開始顫抖：“它一口可以吃兩百個我了。”

  “黃鸝，你不要慌，”

  臨千曼心裏也噗通通一直在跳，可是還是強打起勇氣：“你們現在都是人形，她吃不了你了。”

  黃鸝整隻鳥都不好了，雖然現在已經是人形了，但是她還是感覺自己渾身的羽毛都炸開了：“可是她還是饕餮啊！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嘴那麽大，一口就把我含嘴裏了。要是鳳君再晚一點，我就已經被吃了。”

  臨千曼不說話。

  黃鸝歎氣：“畢竟您是麒麟，身形和饕餮差不多，不懂我們這些小玩意的恐慌……”

  臨千曼又摸了摸自己眉毛上的疤，堅定：“我懂。”

  電話兩頭的兩個人，一起想到了某個人，一起絕望的歎了口氣。

  最後，還是臨千曼先開口：“鳳君說這次讓她下山就是想要她學會克製……現在她在哪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再過半個月我就要去錄節目了。不知道就先不管了。”

  那邊好像有人叫了一聲黃鸝，黃鸝應了一句，把電話掛了。

  臨千曼又看看那張紙，想想鳳君給予自己的幫助，再想想那個差點把自己咬死的饕餮崽子，很是頭疼。

  橙子娛樂公司。

  收拾好妝容的黃鸝還是那個鐵嗓甜妹，她戴著墨鏡跟著經紀人往裏走，也不聽經理人說什麽，隻是一個勁的點頭：“可以可以，什麽工作都可以。不要讓我閑著。”

  閑著可能就要被叫去照顧那個吃不飽的饕餮了啊。

  卻聽見旁邊一片嘈雜，原本是空著的大訓練室現在外麵站滿了人。

  黃鸝多看了兩眼，看到了一個扒著窗戶往外看的背影。

  雖然她是人形，但是黃鸝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個人形底下的那個龐然大物……

  黃鸝一驚，腳下的高跟鞋就踩不穩了。她狼狽地跪坐在地上。

  經紀人有點慌，馬上過來扶。

  明明鬧出來的聲音不是很大，但是剛剛那個還在看窗外的人現在已經轉過來了。

  陶念看著那個跌坐在地上的人，偏偏頭，想著自己剛剛看到的別人笑起來的樣子，對那個坐在地上看自己的人，笑了一下。

  潔白整齊的牙齒露出八顆，是很完美的笑。

  黃鸝卻已經不僅是腿軟了。她下意識想逃。

  經紀人看黃鸝一直看著那個方向，以為她好奇，很小聲地和她說：“怎麽了？這就是你半個月後要去錄的那個節目，愛豆101。”

  黃鸝顫抖著手又給臨千曼打了一個電話。

  “救命。”

  ※※※※※※※※※※※※※※※※※※※※

  黃鸝：我離當場去世，就差那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