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沉悶。

  顧星辭就這麽望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

  她無比糾結。

  覺得這人心太狠，可是又根本恨不起來。

  沈遇想這樣嗎？

  不，他也不想。

  他默默付出了這麽多年，他有什麽錯呢。

  可這麽多年未見，陌生就是陌生了。

  的的確確沒有辦法在一瞬間就回到從前那樣。

  局促不安，緊張，心跳加速。

  都是現在她的情況。

  可以前她麵對沈遇的時候從不會這樣，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要什麽就是什麽。

  不會扭扭捏捏，不會覺得尷尬，不會覺得不敢靠近。

  “我有很多想問的，但是大部分好像也能找到答案。”

  沈遇緩緩出聲：“在知道你正式進了FA的時候，我很驚訝，也有些不舍。我甚至第一時間還有些責怪馮珂。”

  “為什麽沒有按照我當年的安排，把你送回顧家。可後來我又想，馮珂沒有錯，錯的是我。”

  “小時候對你也一直處於散養模式，一直告訴你跟著心走。大概是被我慣壞了，馮珂自然拉不住你。”

  “我知道，不管怎麽樣，你進入FA，肯定是因為我的原因。”

  “我不能怪你，更不能怪馮珂。”

  “我當時很內疚。可後來，我又很高興。雖然聽起來有些矛盾，但事實就是這樣”

  說到這兒的時候，沈遇歪了下頭，笑著看過去：“我家丫頭真的長大了。”

  “雖然與我所想的有些出入，但也沒有規定，每個人都必須要按照父母規定的路線成長。

  看到你如今無災無難，工作順利，做出了那麽多的成就，也找到了一個很喜歡的人。”

  “我還是很開心的。”

  “當初想著把你送回顧家，是因為我覺得隻有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中長大，才能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那樣，上學讀書交朋友，有自己的夢想。”

  “然後找一個門當戶對還不錯的男朋友。這才是你該有的生活，這樣你才能快樂幸福。”

  “當然，我和馮珂給你的父愛也不少，自認為也沒有虧待過你。但是FA這種地方總歸是和顧家不一樣的。你在這裏看到的學到的所經曆的，不是你這個年紀該接受的。一個環境真的能改變一個人。”

  “我之前一直都是這樣想的。也不是沒有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雖然你爸把你送進來，我是因為看在情麵上幫他這一次。但後來對你，我和馮珂肯定是全心全意用了感情的。”

  “把你還給顧家，也不是不要你了。我當時還和馮珂說，以後要是我們兩個空了，一定要經常去看看你。”

  “我在國外的時候，經常數著日子，就在想，又一年過去了。今年你應該已經上了初中？今年應該要高考？也不知道你會不會早戀，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一個心儀的學校。”

  “要是出國留學的話，會不會偶遇？應該已經認不出我了吧。”

  沈遇自顧自的笑著，“不過好像，我想的這些都沒有發生。”

  “現實的確讓我很意外。但我真的從來都沒有覺得你是一個不聽話的孩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沈遇看向她，“你這個年紀做出這樣的成就，我真的不敢想你經曆過什麽。”

  “你能接我的班，配合著馮珂，讓FA堅持著走到今天，我很為你驕傲。”

  “甚至期待有一天我能逢人就說，那個FA裏很有名很優秀的指揮官，是我的女兒。”

  “你真的，比當年的我還要優秀。”

  “這應該就叫，長江後浪推前浪？”

  “總之，看到你一切都好，也沒有忘記我，我便滿足了。”

  頓了頓，沈遇起身，朝她伸出手，“重新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FA第一任三組隊長，沈遇。”

  顧星辭看著眼前那隻略顯粗糙的手，愣了一下。

  反應過來，她咽下嘴邊原本要說出口的話，起身。

  她沒有同他握手，手一抬，標準的軍禮：“教官好。”

  “我是FA的現任第三任三組隊長——顧星辭。”

  沈遇笑了笑，回了個軍禮。

  “顧隊長真的有我當年的風采，想當年，我和你年紀相仿，年輕氣盛，一腔熱血。挺好的，希望，未來能和你合作一次。”

  說著，他放下手，然後敞開懷抱，“快點，公是公，私是私。就算改天你爬到老子頭上，你也還是我女兒。快，讓沈爸抱一下。”

  沈遇這話不是開玩笑，如今上麵對顧星辭高度關注。

  甚至已經起了要將她調離FA的念頭。

  但這事兒最終還是要看顧星辭的個人意願。

  按照她現在這個年紀來看，她以後肯定大有作為，超過他和馮珂，不是問題。

  沒準以後見了，他和馮珂還得主動和她打招呼。

  顧星辭眼眶一酸，這次沒忍，她上前一步，直接撲到了沈遇懷裏。

  大概是走了很遠的路吧，沈遇身上有一股風塵仆仆的味道，像是歲月的沉澱。

  夾雜著一絲風雪的寒冷。

  感受到懷裏的小丫頭有些哽咽，沈遇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再等等沈爸就能回去了。你也不要擔心。你照顧好你自己， 等沈爸有空就給你打電話。”

  “還有啊，你和秦覺的婚事沈爸也是支持的。你自己喜歡就行了。”

  “沈爸審美也一般，你也知道的。要是我幫你物色，倒是很難找個這麽好看的。既然他認準了你，就別讓他跑了知道嗎？這年頭，找個這樣的也算不錯了，瞎貓碰上死耗子，咬死得了。”

  秦覺：“……”

  他還在這兒坐著呢……

  ——

  沈遇沒有待很久，因為還有事要忙。

  他來的匆忙，走得也急。

  離開前，他倒是留了點東西。

  一封信，和一張卡，還有兩個紅包。

  “信有空幫我轉交給馮珂，卡呢也給他。這個紅包，就是給你和秦覺的。”

  “新年快樂，這是最後一個不在一起過得新年了。下一年，一定都在。”

  沈遇這麽說。

  他離開後，顧星辭就把其中一個紅包遞給秦覺。

  秦覺也沒有想到這個年紀了，還有紅包收。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