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蔣鳴的視覺
作者:世紀風雲      更新:2021-09-17 23:02      字數:3958
  我跟在蔣鳴的後麵,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飯館。這樣的蒼蠅館子,對於我們年輕人來說,是很熟悉的,消費便宜。

  我們就這樣麵對麵坐著,他點了兩碗牛腩粉。這牛腩粉在粵西很常見,也是南方人愛吃的食品。基本每個早餐店或者小飯館都有這個,也不知道哪裏來這麽多的牛腩。

  上了牛腩粉,蔣鳴吃得嘩啦嘩啦響,兩下就吃完了。最後連湯都喝下了,擦了一下嘴,他紅著眼睛說:

  “我表弟,和你一班的,也是在那次事故中死了。我姑花了兩萬塊,才把他搞進鋼鐵廠,結果做了幾個月,連那兩萬塊還沒有賺回來,人就沒了,那二十萬的賠償有什麽用。”

  蔣鳴說完看著我吃牛腩粉,看得我渾身不自在。這吃個米粉,對麵有個人盯著連眼睛都不眨,確實難以下咽。我筷子一放,不吃了。

  “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我什麽都不知道,幫不了你。”說完我找紙巾來擦嘴。

  “你知道多少?”蔣鳴問。

  “什麽知道多少?我在領導辦公室門口待了一個星期,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真相。他們都避而不談,現在賠償問題都解決了,也沒有人鬧。如果這是普通的生產事故,應該攤開來講。

  “對了,你不是在燒結車間門口裝了一個攝像頭嗎?看到了什麽?”我問道。

  蔣鳴沉默了。也許他真的知道些什麽,我該不該把那個白影告訴他呢?我該不該信任他呢?我們就這樣沉默著。

  坐了良久,他說,跟我來。我起身付了錢,看到遠去的他,就跟在後麵走。

  來到一個老舊小區,大路邊有一個電腦店。他進去跟老板打了一聲招呼,就往後麵走,我也跟著他上了樓。

  這是一個二樓的小房間,裏麵堆滿了各種辦公用品。都是舊的,很多都拆了外殼就這樣扔在地上。

  來到臨窗一個電腦桌前,他拉出一把破舊的電腦轉椅,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後就開機。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再也沒有找到第二張椅子,然後就這樣站著,打量著這個小房間。進門有一張鐵架床,下床掛著蚊帳,上床堆滿了包裝紙盒。地上都是電腦主機,顯示器,打印機這些東西。

  這時他的電腦進入了桌麵,低音炮發出了windows2000進入桌麵的聲音。蔣鳴在鍵盤上一陣敲打,調出了一個視頻,我一看,正是燒結車間,遠處是我和班長老鄧。

  視頻沒有聲音,老鄧正在和我說著什麽,然後轉身繞過值班室。更遠處一個檢修車間的工人正在搞什麽,太遠,模糊不清。

  然後我跟過去,找班長。在拉班長衣袖的時候,遠處一個模糊的白影一下和檢修工人重疊在一起。然後就是班長推了一下我,我瘋狂的跑。班長跟在後麵跑,攝像頭就一陣抖動,漫天的火光鋪蓋而來,剩下的就是雪花了。

  在視頻裏麵再次看到班長,我鼻子有點酸酸的。是班長救了我一命,他一直跟在我後麵。爆燃的時候他跳起來抱著我,一起摔下來,然後他身上就起火了。

  蔣鳴見我眼睛紅紅,就把視頻倒回來。放大,看那個白影和檢修工人。反複的看了很多次,才關機。蔣鳴把自己的分析說了。他說,這個白影,不會無緣無故上那個工人的身,一定有原因的。

  官方的說法是,檢修工人在沒有帶班的情況下,一個人私自進入燒結車間,進行煤氣切斷作業。在未確認電動蝶閥關閉及未實施管道吹掃的情況下,直接啟動電動眼鏡閥操作按鈕實施切斷作業。在電動眼鏡閥切斷作業過程中發生煤氣泄漏,隨即發生爆炸、燃燒,造成群死群傷。

  蔣鳴分析,檢修車間的人,最少三個人一起檢修。過來檢修一定會通知燒結車間,現在一個工人過來,這很不正常。

  而且那個工人突然矮了二十厘米,說明是地麵下陷了,才導致煤氣管道受重脫落。那個位置是電動眼鏡閥,泄漏的焦爐煤氣遇到閥門動作過程中產生的機械火花發生爆炸、燃燒。

  這個工人是誰?為何違反機修崗位操作規程?為何提前半個小時進行操作?監護人在哪?地麵為什麽會下陷?官方說的違章作業導致帶壓管道內大量煤氣泄漏隻是表麵現象。

  聽他說完這一連串的提問,我也是一頭霧水。為什麽呢?蔣鳴說,另外一個就是,這次保險賠償很及時,都是按照最高賠償來。

  那個保險公司,為什麽這麽積極?這次死了十幾個人,傷了三十幾個人,全部一次性賠償到位了,沒有一個家屬鬧事。

  鋼鐵廠也分別給了賠償,可以說這次家屬想鬧也鬧不起來了。而且當地和外地媒體沒有一個報道的。這次爆炸,就像放了一個很大的鞭炮一樣。

  看著蔣鳴瘦削的臉,配合著拉渣的胡子,這胡子刮一下就很像那個古天樂了。不過明顯是幾天沒有刮,這個男人其實挺帥的,雖然不是國字臉。

  戴上那近視鏡,文化氣息挺濃,但是現在他做的事情,就像一個抽絲剝繭的老偵探一樣。

  最後蔣鳴說,約個時間,最好就是月黑風高的時候,混進那裏查找一下。我點點頭,互相留了聯係方式就散了。

  半個月之後,我手機收到了短信,約了時間地點。到了晚上,我找出一件黑色的衛衣,黑色的牛仔褲,還有黑色的跑鞋,在家裏摸了一個手電就出發了。

  鋼鐵廠在一個小丘陵旁邊,丘陵上有一個白塔,這個塔叫做文塔。蔣鳴就是約我在那見麵。

  大路邊是鋼鐵廠的正門,晚上有人值班。還有保安和保衛科的人組成的巡邏隊,這些主要是防止小偷翻牆進來盜竊。

  燒結車間現在已經廢棄了,等省派下來的檢查組批示,才能清理場地,重新建設開工。

  到了文塔,我看到避風的一麵有個黑影坐在那抽煙。就關了手電,慢慢的走過去。蔣鳴說,來了?我嗯了一聲,他站起來就走。

  靠,我剛來,爬山那麽累,也不讓人家休息一下。我心裏嘀咕著就跟著他走。他打著手電,用紅色的塑料袋包著電筒頭,隻有很微弱的光,勉強能看清楚地上的小路。

  來到圍牆邊,他掏出一個方正的手機,我探頭一看,這是什麽手機?手機上半段是屏幕,下半段有三十多個按鍵。這手機還能有這麽多按鍵的?

  蔣鳴邊盯著手機雙手操作邊嘴裏嘀咕,沒見過吧?這是黑莓手機。呃.....,還有這個牌子的?他嘴裏又嘀咕了一句,美國產的。

  操作了一會兒,他說成了。在附近找了一個一米長的粗木棍,靠在圍牆上,然後就踩著頂端爬了上去。

  我跟在他後麵,翻過圍牆一看,原來是堆料場。跳下之後雙腳踩的都是鬆軟的礦泥粉。進去之後不遠,就是燒結車間了。

  四周看看,沒有巡邏隊,然後就貓著腰走過去。

  現在是秋天的晚上,夜裏有點涼。走到廢墟裏麵,心裏有點發毛。但想起那十幾個工友的慘死,還有三十多人受傷,我定了定心。隻有找出真相,給他們一個說法才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應該做的。

  蔣鳴自有他的一套方法,我跟在他後麵,來到最初爆炸的地方,這裏是一個深兩米,十幾平方的大坑。

  他掏出個鑷子在爆炸中心附近挑挑揀揀,一會兒就找出十幾個碎片,然後用塑料袋一裝就說,走!

  跟著他原路翻牆出去,再次回到那個電腦店。在店後門,他掏出鑰匙開了門,就上二樓那個小房間。

  打開電腦,在一個監控軟件上把有雲台的攝像頭操作一番,攝像頭慢慢轉到了我們翻進去的地方。原來他在圍牆邊,是用手機操作攝像頭換個方向啊?這技術,真不錯!

  雖然我也會用電腦,一般的打字也是蠻快的,我這電腦技術隻能說是會用。而他是精通,而且還有獨到之處,不然怎麽做技術科的電工呢。

  心裏對這個帥哥佩服的很。看看還有什麽漂亮的表妹之類,給他介紹一個多好。嗬嗬,辦正事呢,我這是想到哪了?

  蔣鳴把塑料袋裏的碎片鋪在桌子上,拿著放大鏡用手電照著,逐一的查看。我也湊近看,他就推開我,推了幾次我就不看了,反正有答案他會說出來。

  我看到地上有一個大塊頭CRT顯示器,這個得有二十寸吧?然後我就坐到上麵。過了一會兒,他把碎片收起來,想想,又鋪開來看。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收起來了,然後裝在塑料袋,扔到角落裏。

  他打開一個網頁,在搜索著什麽,一個滿是古董的網頁彈了出來。邊看邊在嘴裏嘀咕,而我實在等不下去了,哈欠連連,扭頭看看那床,又看看蔣鳴。

  這時他小聲的說,你先回去吧!查到東西會告訴你。我見他盯著電腦屏幕頭也不回,哦了一聲就下樓回去了。

  第二天,蔣鳴約我在那間小店見麵,去到他已經在吃牛腩粉了。給我也點了一個,這次我就不客氣了。飯桌上,他給我分析結果,說:

  “這裏麵有大秘密,一個很大的秘密,我們可能一腳踩進了一個局。”

  我愕然地看著他,能有什麽局?他抹抹嘴繼續說:

  “那管道下麵應該有個古墓,而且,鋼鐵廠領導肯定是知情人,還有保險公司的那個姓邱的總經理,我見過他來找領導,身邊還帶著一個保鏢,抱著一台電腦!”

  蔣鳴說完就不出聲了,而我就是一頭的霧水,他說的領導我知道,是張書記。鋼鐵廠的總經理和廠長,都是名譽上的領導,真正的實權人物,就是張書記了。這很多人都知道。

  至於他說的邱總經理,還有那個保鏢,我沒有見過,我又不是坐辦公室的人,天天在車間,哪見過這號人物啊?

  “然後呢?”我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這樣問了。蔣鳴說,什麽然後?沒有然後!

  我說:“我們不是查找真凶嗎?那個白影子,怎麽辦?”蔣鳴說:“白影子,可能是領導和邱總經理的東西,現在我也是隻了解一個大概,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隻是......。”蔣鳴沉默了一下。想了好一會兒才說:“如果我們繼續查找下去,可能會死得很慘。那個啥安的保險公司總經理,看樣子不是普通人。”

  “這次死傷了那麽多的人,按照保險公司那套,家屬能拿到一半錢都不錯了。這次結果按照全額最高額賠償,目的不明而喻,就是封住家屬的嘴,不讓家屬鬧。”

  “而且廠裏也主動賠償,一般來說,保險公司賠償了,廠裏不用賠償,也說得過去,這說明什麽?廠領導和保險公司都想這件事快點過去。”

  聽到這裏,我也沉默了,這麽複雜的事情,雲裏霧裏,都是什麽跟什麽啊?看到蔣鳴起身要走,我趕緊付了錢跟過去。

  來到江邊,找了個地方坐著,蔣鳴望著江麵上的夕陽,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查到這些東西的。這背後好像有一個很大的陰謀,用十幾條人命和三十幾人的受傷來掩蓋什麽呢?

  坐到晚上起了露水,我們才各自散了。我又不是什麽公安偵探,對於查案是一點都不懂。

  蔣鳴比我大兩歲,看著成熟很多,懂得也多,但他也就是個電工。我們不知道怎麽查下去,才能給班長還有工友來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