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處境是艾玉兩輩子過的最艱難的一回，好在沒過多久，下人就帶著鮮活的鯉魚和母雞從集市趕了回來，也算是讓艾玉的尷尬處境得以緩解。

  手裏有了活注意力就會轉移，在他們二人的注視下，艾玉用油紙將清理好的鯉魚以及土雞撒上香料、包好，最後在徐有容驚愕的目光下，開始往上塗泥土，最後扔到火堆裏。

  然後艾玉手裏頭又沒事了，坐在火堆旁，再次陷入難堪的氣氛中。

  大概老天爺開始垂憐艾玉，在他剛坐下不久，頂著小氈帽的下人哈著腰湊到徐鵬舉的麵前，“少爺，鎮撫司來了位錦衣衛。”

  徐鵬舉扭過頭看了下艾玉，爾後問道：“來催艾玉的？”

  “是的少爺，鎮撫司的廖同知還讓帶句話，請少爺賣給個麵子，說是找艾玉有要事。”

  下人的話隻字不漏的落在艾玉的耳中，頓時心底感動壞了，如同廁所沒紙，被困其中時，旁邊的屎友慷慨的遞給了你半張，還是心相印的……

  恩公，拯救水深火熱中的恩公啊，艾玉決定，待此事已過，再沒錢也要弄一副名家畫作給他。

  艾玉當即從火堆旁站了起身，順水推舟道：“小公爺，今日確實有要事再身，關乎昨夜東城三家百戶所貿然失火，此事耽擱不得。”

  徐鵬舉帶著一絲好奇的語氣，問道：“百戶所燒了找你又有何用，莫非你知道其中的細作？”

  “這個……卑職是知道一些，畢竟隔的近，知道的自然也就多一點。”

  通過徐鵬舉的神情，艾玉就知道他心底正為此事猶豫不決，趕緊說道：“小公爺，魚跟雞已經替你烤好，待火焰燃盡自可撥出食用，下次想吃可來東城百戶所找卑職。”

  徐鵬舉想了想，又看了下身邊的下人，最後才決定道：“行吧，看在魚和雞的份上姑且放過你，再者廖光明打小也是個錦衣衛同知，麵子還是要給的。”

  這話說的，聽著怎麽那麽別扭，下次給他烤魚的時候要不要往魚腹裏摻點瀉藥，或者一日快活散。

  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聽著徐鵬舉的話如蒙大赦的邁開了八十邁的步伐，不過前腳的離合還未鬆開，徐有容帶著笑意站在艾玉的麵前，溫和細語道：“艾百戶，你可別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

  艾玉：“……”

  ……………………………………

  進一趟國公府就像闖了一回鬼門關似的，扶在街頭巷子的青磚牆上，艾玉大口喘著粗氣，另外一隻手卷著衣袖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

  “日子簡直沒法過咧。”躲過了初一，可能躲過十五嗎？算了，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說不定船到橋到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出了巷子正巧看到前來接他的校尉，客觀而言，艾玉能順利逃離國公府，他功不可沒，也算的上是半個恩人。

  對於恩人，肯定要拿出滴水之恩甘當湧泉的誠意來，從懷裏掏了半天，最後還是在衣袖裏摸出半兩碎銀子，塞在校尉的手裏：“別嫌少，跑腿傳信不容易，拿去吃碗茶。”

  校尉看著手裏的半兩碎銀子，爾後抬頭看著身為六品百戶武官的艾玉，嘴角不禁一陣抽抽。

  這百戶大人，有些不講究。

  打賞何時帶這樣的，要不幹脆不賞，如果賞不說給個紋銀十兩二十兩，再不濟五兩銀子也行啊。

  可你這半兩碎銀子算是怎麽回事？打發路邊叫花子也帶個整的。

  在校尉的一路嫌棄下，艾玉才踏進鎮撫司，不過今日的鎮撫裏外頭透露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

  在校尉的指引下，艾玉轉過中堂就進了正堂，大老遠就瞧見席間的廖光明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看著下位的一位白發無須太監。

  席位另一側，坐著千戶彭磊，還有一個生麵孔，不過卻是淩駕彭磊之上，想必是鎮撫司的鎮撫司或者是僉事大人。

  再看堂中，跪著三名錦衣衛，從背後瞧去，左邊兩位倒有幾分神似陶祥跟朱正男。

  他們二人出現在這，艾玉絲毫不覺得奇怪。甚至東廠太監出現在鎮撫司，也在艾玉的意料中，此情此景早在他指使餘洪給鎮守太監府放火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現在充其量是按照他的劇本走過流程。

  但細眼一看，坐在堂中另一側的末端，還坐著一位文官。

  錦衣衛跟東廠的衝突，文官跑過來看熱鬧的嗎？此人碰巧艾玉也算認識，當日貢生圍堵百戶所，正是他帶著捕快找上門來的。

  沒錯，這人正是南京府伊，杜漢堂。

  艾玉一邊打探著情形，一邊提著步子邁進了正堂。

  “卑職城東千戶所，彭磊麾下百戶官艾玉，見過各位大人。”

  沒等廖光明發話，東廠的韓通便捏著喉嚨，“你就是艾玉？”

  我很有名氣嗎？

  艾玉不為所動，仍是單膝跪地，抱拳對著正堂上的廖光明，態度很堅定，像是在無聲無息見給了韓通一個大耳刮子，我家大人都沒說話，你一個沒卵子的閹貨先BB個啥？

  廖光明似乎是有意為之，幹涼了艾玉半盞茶的功夫，直到韓通麵色鐵青，才道：“起來吧，本官問你，昨夜東城三家百戶所失火，你對此事知道多少？”

  艾玉想了一下，回道：“該知道的卑職都知道。”

  “可見是東廠之人放的火？”

  此話一出，韓通隨即怒道：“廖光明，休要欺人太甚。”

  說實話，昨夜是誰投的火艾玉還真沒看到，不過這種事大家已是心知肚明，但偏偏韓通就是不承認，原因就是仗著沒人將他們抓個現行。

  而他們手裏還握著王瑞這個稻草，屈打成招的情形下，王瑞一口擔下是由他夥同三家百戶燒的鎮守太監府，今日一早，天剛亮，韓通就提著王瑞先發製人，問廖光明討個說法。

  頓時廖光明就怒了，娘的個腿兒，你燒了我麾下百戶所，居然還有臉問我要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