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金燦耀眼的黃金，並且還是整整一百兩。

  深夜拜訪，出手就是百兩黃金，縱然艾玉是個外來者，一眼也能看懂蘇縣丞的此番來意。

  金子，艾玉上輩子也見過不少，但每次隻能遠遠的看上一眼，畢竟是珠寶店。沒想到這輩子，竟有人將百兩黃金送到他的麵前。

  好奢侈，按照當前的金銀比例來兌換，一兩黃金等於五兩白銀。

  五百兩，隻曾經在艾玉的夢中出現過，現在卻是生生的擺在他麵前。

  不過，艾玉很快也就冷靜下來了，他固然愛財，也缺財，經曆這場大浪，更比任何人懂得珍愛生命。

  桌上的金子，隻要他願意，隨手便可收走，也意味著承了蘇縣丞的情，就必須幫他這個忙。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不要錢的媳婦兒，不然前世的艾玉也不會混跡在黑心老板的工廠上班，更不會娶不到老婆而去猥褻隔壁的空姐。

  他很謹慎，內心深處也帶有一絲渴望，沒有一個坐懷不亂的男人，也沒有一個不想吃肉的和尚，對於一個窮鬼而言，麵前放著百兩金子而不心動，完全不符合邏輯。

  不貪財，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個官兒。

  艾玉沒說話，帶著淡笑看著麵前的蘇縣丞：“大人，你這是何意？”

  蘇縣丞是個聰明人，能混到今天這一步，必然有著過人的智慧跟手段，“之前是下官眼拙，沒能認出艾公子就是錦衣的衛百戶大人，今日前來，專程上門賠罪。”

  蘇縣丞很委婉，按照大明官階來算，縣丞算是八品官，放在前世，就是縣長的副手，錦衣衛百戶是武官正六品，蘇元在艾玉麵前自稱下官，看似合情合理，實際不然。

  自成祖皇帝以一府之力，拿下了整個大明江山，龍登大寶後又屢次禦駕親征，朝著大小事務傾權交給內閣三楊處理，從而令文官的地位扶搖直上。

  朱棣去世後，更是沒人能壓製的住文官集團的膨脹，以致後來皇帝下詔書得讓內閣首肯。

  朱元璋廢除宰相製度，朱棣成立內閣製度，這父子二人在不知不覺間改革了中央集權製，從而促進了朝代的發展。

  然而任何變革都是有利有弊，利處是削弱了皇帝獨斷朝綱的統治力，緩解了王朝的衰敗，皇帝昏庸，隻要內閣大學士時刻為天下人著想，很多荒謬的旨意就執行不下去，從而有了約束力。

  弊處便是令文官組成了一個集體，變相來抗衡皇權，武官的地位自然遭到文官集團的打壓。

  放在平時，蘇元見了艾玉，頂多客套的稱呼一句艾大人，現在拿出百兩黃金，又是放低身段，怎可能如他所言，特地登門賠罪。

  再者，得罪他的是高進，與他這縣丞沒有半點關係，賠罪隻是拋磚引玉而已，重頭戲還在後頭。

  艾玉很不喜歡跟一些說話繞彎子的人打交道，直言道：“我艾玉是個爽快人，蘇大人也不用繞彎子，有事你便直說。”

  蘇元看著桌上的一碗茶水，若有所指的笑了笑，道：“看來艾大人也是個聰明人，那下官也就坦言直說了，此次來，是想和艾大人談一筆買賣。”

  買賣？

  這倒是勾起了艾玉的興趣，買賣是向來令讀書人不恥，畢竟隻有末等商賈才會幹這種勾當，想不到這位讀書人出身的縣丞竟然會主動跟他談生意。

  艾玉瞧了眼麵前的黃金，隨後道：“不知蘇大人談的是何買賣？”

  “一張檢舉文書。”蘇元兩眼凝視著麵前艾玉。

  事情果真不出艾玉所料，頂頭上司栽在他的手裏，作為熬了數年而無法晉升的縣丞，肯定不會放過這等千載難逢的機會。

  從表麵上看，他是高進最得力的助手，衙門的大小事務悉數大半都是他在負責，實則是暗懷鬼胎。權力是個好東西，當年寒窗苦讀不正是為了功名利祿，暮登天子堂。

  奈何腦子裏寫不出好文章，八股文理解的又不如人家透徹，隻能蝸居在揚州城當一名縣丞。

  這一幹就是五年，本以為上一任知縣大人調升後，自己會頂替上去，事實說明他想多了，經過長達數天的分析，得出一個結論，抱的大腿不夠粗。

  後來蘇元經別人搭橋，背著高進抱上了知府大人這尊大神，苦苦熬了一年多，每天晚上回家也不知道給祖宗磕了多少頭，給神佛擺了多少的貢品，才能讓高進一夜崩塌。

  這也是說明，燒香不負迷信人，隻要肯堅持，成功終究屬於你。

  這是一個失不再來的機會，蘇元必然不能放過，當得知這則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後，就馬不蹄停的趕去了知府衙門，隨後帶著餘洪來了艾玉家。

  至於為何要帶著餘洪，據劉捕頭所言，艾玉與他，頗似手足關係。

  艾玉的嘴角勾勒出一道揚弧，“蘇大人想要的是檢舉楊知縣的文書？”

  “艾大人是個明白人。”朝著艾玉露出一道彼此明白的笑容，又伸出三根手指：“事成之後，再給大人送來三千兩。”

  “三千兩？”艾玉心動了，從來沒見過如此慷慨之人，蘇元的目很純粹，隻要一張推他上位的過牆梯。

  艾玉再次看了下麵前的黃金，然後看向對麵的蘇元，“不知道蘇大人的這張檢舉文書想要艾某如何寫？”

  聽著艾玉的話，蘇元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臉上的褶子更深了，艾玉都有點不忍直視，一個奔四的老男人，笑的這麽開心幹啥？還是大晚上的，微弱的光亮投在臉上，就跟痔瘡生頭頂似的，瘮不瘮人。

  雖然艾玉沒有從正麵回答他，但意思明了，沒拒絕那就是答應。仿佛看到自己一腳把高進從揚州城一把手的位置上踹了下去，他如願以償的坐上了知縣的位置。

  熬了這麽多年，不容易啊，蘇元都想哭了。

  這時，艾玉像是想起一個很關鍵性的問題，帶著翹首盼望的眼神，問道：“蘇大人，你方才說事後的三千兩，是黃金吧？”

  蘇縣丞一愣，看待艾玉的目光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