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上小學時，拿彈弓射班主任家的玻璃；初中時，寫匿名信給教育局，說禿頭班主任跟女教導主任發生不正當關係；高中時，騙隔壁家小蘿莉去看金魚……

  艾玉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也會有遭報應這的一天。

  而且這一天來的如此突然，家裏的所有積蓄被偷，米油被竊，慘無人道的老天爺還嫌他不夠可憐，將已是遍體鱗傷的艾玉又吊打了一頓。

  熟悉的牢獄，熟悉的牢門鎖，就連角落的老鼠都帶著一股熟悉的氣息，隻是他從看守變成被看守……

  艾玉坐在牢獄裏的幹草上，呼吸著腐爛而又酸臭的空氣，透過狹隘的通風口看著外麵世界的四角天空，良久後，垂下頭，不得不接受這個慘重的事實：“我特媽居然坐牢了！”

  這才一夜時間，繁花似錦的世界和他陰陽相隔，在黑幕重重的事件中，毫無背景的艾玉隻能聽天由命。

  艾玉知道田亮接差時不會查人數，事先就清點了一遍，沒有出任何紕漏，所以這問題就出在田亮身上。

  接差時，他可是帶著一壺酒，指不定就是酒醉誤事，讓牢中早有圖謀的死囚乘此機會脫了身，直到餘洪接差查人數才知道禍事了。

  奈何田亮背後有知縣撐腰，就把這份罪推到一窮二白的艾玉身上，所以艾玉就成了田亮的替罪羊。

  艾玉的心情很不好，同時也滿心愧疚，劉捕頭以私通窩藏死囚為名逮捕了他，在前去艾玉家的途中，又撞見剛從他家院子出來的餘洪。

  然後，然後餘洪就卷縮在另外一間牢房的角落裏，無語對蒼天，婆娑著淚花開始懷疑人生，到底造了什麽孽才能遇上艾玉這麽一號坑貨。

  餘家世代都在給衙門當差，對這攤渾水自是心知肚明，剛從衙門退下去的老爹一度強調他，要謹慎當差，明哲辦事。

  結果當差不到半個月，就把自個兒搭進來了，我就僅僅給艾玉報個信啊。

  說明遇人不淑，隻期望老爹聞到風聲後，在外麵多花些銀兩，運作一下，指不定知縣大人能賣給老爹一份薄麵，就把自己給放了。

  權當破財免災了，至於艾兄弟，你還是自求多福吧。

  想通後，餘洪的心情也不再沉重了，隻是對這樣的昏暗世道感到心寒。

  ………………………………………………

  揚州城中，城牆告示欄。

  此時張貼了兩張畫像和一張文書。

  若是有認得艾玉之人，必然能發現其中一張畫的便是他，至於另外一張，不難猜測出就是從牢獄中逃脫的死囚。

  至於文書上的內容，大抵講的是獄卒艾玉如何私放牢中死囚，如何大逆不道，先今被英明神武的知縣逮捕歸案，待將在逃的死囚抓捕後，一同秋後問斬。

  無論是哪個朝代，從來都不缺沒卵事幹的吃瓜群眾，告示剛貼出去，告示欄前就圍滿了形形色色之人，然後話題開始延伸。

  “這艾玉是何人？衙門新來的？”

  “聽說是錢老頭兒的遠方侄子，錢老頭兒過世了，他便頂了上去。”

  “那怎麽就成了死囚的同夥？”

  “這你得去問縣老爺了，衙門的事可不是我們這些尋常百姓能摻和的。”

  ……

  議論聲很大，在七嘴八舌下，艾玉底細也讓人翻了出來，不出意料的話，在接下來的一段時日中，他便是酒肆飯館裏的閑時談資。

  不過，誰也沒注意到，在眾人的紛紛議論下，四個身子魁梧的漢子躋身站在艾玉的畫像前，眼眸中的光芒一逝而過。

  牢獄中。

  這個時辰當值的是衙門內的一個三旬出頭的中年人。

  艾玉認得他，私下都稱呼一句老馬，但和他卻是沒有半分交情。

  此刻，老馬站在艾玉的牢房前，目光複雜的看著卷縮在角落的艾玉，歎了口氣，隨後將油紙下的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遞了過去，“都是一道門的弟兄，別的兄弟也幫不上，隻能給小艾兄弟帶來一口熱食。”

  艾玉抬起頭，微微一愣，有些感動的看著他，也由此可見，老馬是個憨實厚道人。

  獄卒這一門兄弟也有七八個，從昨晚至今，也隻有老馬一人對他施以援手，其他之人都是恐而避之，生怕跟艾玉扯上關係從而引火燒身。

  這就是世態炎涼，早在前世的時候艾玉就看透了，沒想到這輩子又給趕上了。

  就跟洪水一樣，按理而言，該是百年不遇，結果剛遇上一回，死裏逃生後逃荒到隔壁州縣，怎成想，又給遇上一回……

  昨天下午家裏遭了賊，晚飯擱淺了，天沒亮就進了牢房，這都午時也沒一口幹糧，餓的艾玉前胸貼後背，如果不是老馬好心送來幾個包子，都不知道自個兒能不能挨到提審的那一天。

  同時，艾玉也算是看透了這幫平日裏的兄弟，自己都混的蹲牢房了，他們居然連飯都不施舍一口。

  心被傷透了，也被惡心透了，倘若有出去的一天，艾玉決定了，要狠狠的報答老馬。

  俗話說，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吃了他三個包子，日後必要還他三百個，不然怎麽體現出我艾玉是個重情義，講知恩圖報的厚重之人。

  三個包子下肚，幹癟的胃才好受一些，艾玉恢複了一些力氣，朝著麵前的老馬抱了抱拳，“承蒙馬大哥看的起，這份情我艾玉記下了。”

  老馬笑了笑，正欲開口，突然緊閉的牢門讓人一腳踹開，四名精壯的漢子提著刀便走了進來。

  老馬驚呆了，這一切來的太快，也來的太突然，容不得半分遲疑，也‘哐的’一聲，將腰間的佩刀從刀鞘了抽了出來，叱喝道：“你們乃是何人？可知私闖衙門牢獄已是犯了死罪？”

  然而當老馬正眼打探對方四人後，不禁楞住了。

  飛魚服，繡春刀，能有這身打扮的，也隻有傳說中鬼見愁的錦衣衛了。

  而從對方這架勢不難看出，他們是來劫獄的，這也是令老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錦衣衛劫衙門的獄，這鬧得又是哪一出？

  在老馬的驚愕中，四人已經走到艾玉的牢門外，單膝跪地，“卑職護救來遲，望大人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