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多瑙河之夜
作者:一般通過杏子      更新:2020-03-24 10:14      字數:2528
  “喬萬尼先生!!!”

  “喲哦,孩子,你們好......慢一點,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們使勁撞。”

  一見到許久不見的意大利神父,馬蒂·匈雅提就激動地撲進了他的懷裏,差一點把老人撞了個跟頭;隻是因為看見周圍忙忙碌碌的一群人裏,有不少穿著顯然不太吉利的黑衣服,她才收斂了一點,保持住了一個即將登基的王應有的禮節。

  “這是......拉迪斯勞去世了?”

  “是啊,孩子,我們隻能願主保佑他的靈魂。”

  雖然是這麽說,和藹的老神父臉上,卻並沒有什麽悲傷的表情:在遠處,胡浩博看到幾個人匆匆忙忙地抬著一口棺材離開,大概是喬萬尼已經為他做完了禱告,他們得趕緊把這個不受歡迎的前任國王下葬吧。

  “你呢?聽說那個波西米亞的國王是個胡斯派的人,你在那邊沒有受到什麽傷害吧,孩子?”

  “我沒有,畢竟他還要我和他的孩子聯姻呢,怎麽可能會對我有什麽額外的不軌之舉......隻不過,這段時間我真的很想念家鄉,也想念所有和我一起並肩作戰過的大家,尤其是在聽說哥哥去世了之後......”

  “你哥哥是為了正義和誠實而死的,他會和雅諾什先生一樣上天堂的。”

  喬萬尼摸了摸有些黯然神傷的少女的頭,試圖寬慰她。

  “現在,孩子,馬上就要輪到你接過他們的重擔的時候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舉辦加冕的儀式呢?我這裏的話,教宗陛下已經交給我手諭了,雖然他本人來不了這裏,但是加冕的儀式就交給我來幫忙代行了,你準備好了就可以隨時告訴我。”

  “我嗎?我的話......明天就可以。”

  少女想了想之後,作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會和托馬斯先生說,讓他布置好場地的。明天的話,我不準備在聖母教堂裏舉辦加冕儀式——我想在聖伊斯特萬王的雕像之前,在所有布達城與佩斯城的市民麵前舉辦加冕的典禮,讓所有人都看到,我成為匈牙利王的意願,和在未來保護他們,讓國家繁榮的決心。”

  *

  “已經布置好了,隻不過因為是你臨時的起意,倉促安排的情況下並不算什麽奢華的場地布置......真有你的啊,馬蒂,一回來就提出這樣的要求,來給我添麻煩。”

  “辛苦您了,托馬斯先生。”

  坐在自己房間裏的少女,正在對著鏡子輕輕梳理著因為長途奔波而散亂開的頭發;而在她身後的托馬斯與胡浩博,也並沒有因為自己身為男性而避嫌,畢竟再一次日出的時候,馬蒂·匈雅提作為新任匈牙利王的加冕儀式就要開始了,他們也得協助著她,好好做一做準備。

  “不過我確實很好奇,我一個外來者也聽說過,匈牙利從皈依基督教開始,曆代的國王都是在聖母教堂加冕的,為什麽你要打破這個慣例呢?”

  “那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教堂,但如果在那裏加冕的話,我就得朝著那群連向我爸爸借兵都不情不願的大貴族們點頭哈腰,我可不願意見他們,多看他們一眼都算是汙染了我的眼睛。”

  馬蒂連頭都沒有回,隻是簡單地回應了傭兵隊長的疑問。

  “但是如果沒有他們,你的登基也不會得到足夠的支持吧。”

  “他們不會反對的。”

  “為什麽?”

  “亨裏克,你能不能用你那顆平時不怎麽轉的腦袋稍微想象一下,如果你是某位匈牙利公爵的情形?”

  停下了手中梳理頭發動作的雅諾什之女,終於把她棕色的發辮放在一邊,轉過身看著從兩年之前就開始陪伴自己的,來自於東方的少年。

  “不,為什麽我要......啊,我懂你的意思了。”

  “想象一下,讓你選擇的話,你會選擇那個老成的施蒂利亞陰謀家與哈布斯堡的旁係,還是一個雖然有一點名氣,但卻隻有十四五歲,怎麽看都可以輕易被掌握在手心裏的女孩子?”

  “那確實是,如果從易於控製的角度來說,他們肯定更傾向於你......”

  “我們匈雅提家族,從爺爺到爸爸,再到我和哥哥這一代,都為這個國家立下過戰功,然而我們卻沒有什麽可考的高貴出身......最初統治匈牙利的阿帕德家族是傳說中‘上帝之鞭’阿提拉的後裔,而在那之後,無論是拉約什大帝的安茹家族,還是西吉斯蒙德王的盧森堡家族,都是上百年的名門望族。由一個聲名鵲起不足百年的家族來統治這片西到克羅地亞,東到喀爾巴阡山脈的廣袤土地,這真的是前無古人,以後也不會有來者。”

  在深夜僅有的燭光照耀之下,馬蒂·匈雅提的瞳孔,靜靜地閃爍著光芒。

  “但是時間會證明,他們一定會後悔的。那些自以為在操控一個提線木偶的大貴族們——他們現在不會,今後也不會理解,什麽叫做生而為王(KiralykentSzuletett)。”

  *

  “所以,你為什麽讓托馬斯離開了,把我留在了你的臥室裏?我可提前警告一句啊,本人亨裏克是正人君子,是不會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和女生......哎疼疼疼,別打了,你怎麽一言不合就打人啊?!”

  “你這家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啊?!”

  “無視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我今天把你留在這裏是有原因的。”

  少女像幾百年後上課拿著簽字筆轉筆玩的學生一樣轉動著手中的羽毛筆,結果墨水飛濺得整個桌子上都是。

  “托馬斯雖然忠心,也好歹認識點字,但文書對於他來說就是強人所難了;明天我可是要在那麽多市民的麵前演講的,不多準備準備怎麽行......”

  “啊?我可沒聽說過哪個國家的加冕儀式還要演講的......你這還是頭一遭,一般來說不是登基者與到場的人員都對自己的職責宣誓之後,由教士或是自己戴上王冠,不就可以結束了?”

  “那樣的話,我還特意要重新設定加冕的地點,然後讓市民過來做什麽。”

  少女的手輕輕顫動著,筆尖在紙張上滑行。就算是在燭光昏暗的遠處,胡浩博也能清晰地看到,她所寫的單詞是“sz?vetség(同盟)”。

  “我需要的是能夠聽從我指揮的強大軍隊,不被其他勢力抽幹血脈的財政來源,以及對我保持著信任的市民與農民——沒有這些條件,所謂的‘與那些大貴族們相抗衡’,根本是無從談起的事情;而在這之中,無論是哪一項,都依賴著這些市民,乃至於渴望晉升的小貴族們的參與。他們是我的臣民,但也是我的盟友,我的盾牌,我的利劍。”

  馬蒂拍了拍自己所坐的長椅空著的部分,示意胡浩博坐到一旁。

  “來吧,幫我一起想想這份演說,到底應該怎麽寫——這可不是簡單的演說,而是我所拿出來的,回到匈牙利以後的第一篇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