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您閱覽。”

  伊琳娜戰戰兢兢地走到男人麵前，竭力克製住自己想要倒在地上的欲望，生怕因為自己而使得行動失敗。不過，在她麵前的波西米亞攝政王，就好像沒有發現她的緊張感一樣，隻是用他那雙幾乎比黑發少女的手尺寸大上了一倍的手接過了信件，仔細地品讀著；緊接著，伊琳娜不安地發現，伊日·波傑布拉德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是已經識破了他們的偽造嗎？如果是這樣，那可就......

  “哈哈，列位，你們瞧見沒有，我們那位‘賢明’的拉迪斯勞王，要賞賜我們的‘虔誠’了！”

  本來之前已經被壓下去的笑聲又響了起來，而且這一次是在宮殿裏此起彼伏地回蕩著，始作俑者還是坐在王位上的攝政王——處在這樣的，有些人都笑出了眼淚的環境中，伊琳娜也隻好站在國王的麵前，傻傻地在一邊賠笑。

  “不，不，孩子，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隻是拉迪斯勞王給我們波西米亞人寫這種東西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而且年年都是這樣......我尋思著，燒死胡斯先生的那個火刑架還沒有拆掉呢，這就好像是和打上烙印的動物說‘乖，聽話’一樣，他自己都沒覺得惡心嗎？哈哈哈......”

  “呃......倒沒有......”

  總感覺，把自己和自己的國家比喻成畜生這件事情，讓她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還配上這樣的笑聲，就更加瘮人了。要不是來到這裏還有重要的任務，如坐針氈的伊琳娜現在就想撒腿就跑。

  “唔......嘛，畢竟他的信件一直是那個采列的烏爾裏希代筆的。不過我可聽說他死了，怎麽這信還是這種一成不變的惡心啊？”

  “這個......”

  “算了，我也不為難你了，你好像是第一次幹這種活啊，孩子。”

  男人伸了個懶腰，把信件放在了一旁。

  “不過，我聽你的姓氏和名字，可不像是德意誌或是匈牙利人......你是希臘人，也就是那個君士坦丁堡帝國最後的遺民之一吧？”

  *

  “是......是的。”

  “那還真是稀客呀，伊琳娜·安德拉格斯小姐......唔，雖然當年胡斯戰爭的部隊後來有很多都跟著雅諾什·匈雅提去了瓦爾納和貝爾格萊德，但反過來說，來到這裏的希臘人可是少之又少。”

  “那可能是因為布拉格的天氣太冷了。”

  “噗。”

  與高大的外表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波西米亞的攝政王一點也不嚴肅；光是伊琳娜進來的這一小會兒裏，這都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笑出聲來了。

  “孩子，你怎麽這麽會說話啊？”

  “托拉迪斯勞王，雅諾什先生和您的福，一來到波西米亞就這樣了。”

  “哎呀，要不是我現在兒女雙全的話，我倒是真想把你當成我的閨女留下......不好，話題又扯遠了，讓我看看陛下都讓你帶來什麽賞賜了？”

  聽到伊日的話語，之前在門口幫著伊琳娜拿著“賞賜”的衛兵，忙不迭地把她拿來的袋子帶到了伊日·波傑布拉德的麵前，從中將那些其實是胡浩博和斯特凡尼婭購買到的物品放在了地上——沒有什麽太特殊的東西，不過是類似於“聖物”的銀燭台和十字架，甚至還有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用品，比如在這個時代尚不算常用的刀叉。不過，由於做工實在是非常精細，倒也沒有什麽可以引起懷疑的就是了。

  “燭台......十字架......權杖......刀叉，甚至還有短劍，我倒是沒有什麽興趣，不過到時候你可還是得替我感謝一下拉迪斯勞王啊，伊琳娜小姐。”

  “是......”

  “另外，我倒是也很好奇一個問題......”

  男人又恢複到了之前一隻胳膊撐住腦袋的姿勢，左手向外揮了兩下，示意旁邊的人把“賞賜品”帶回庫房裏。

  “伊琳娜小姐，你也來到波西米亞有幾天時間了吧，也應該聽說過了胡斯派的故事——那麽，從你的角度來說，你是怎麽看待胡斯先生的呢？”

  “我嗎？......”

  少女歪著頭想了想，該如何既不失禮又不讓人產生懷疑地回答這個問題。

  “抱歉，伊日先生，我本來就是‘異端’的正教徒，好像不適合回答這樣的問題呢。”

  *

  “伊琳娜小姐，您辛苦了吧，用不用我現在就帶您回房間？”

  “唔唔，那真是感謝您了。”

  “伊日國王就是這個樣子啦，你看看他那副一點也不嚴肅的樣子，和我們這群下人也沒有什麽區別嘛！”

  走在伊琳娜前麵的金發少女，帶領著她在城堡裏穿行著，一邊還俏皮地談論著那個暢所欲言的攝政王，就好像生怕她這個外來者不了解他一樣。

  “不過別看他這樣，之前波西米亞空位期的時候，支持羅馬教會的人想從這裏竊取走權力，伊日國王就跑到了鄉下召集起了軍隊回到布拉格，一口氣就打敗了他們，才讓這個國家沒有淪落進賣國者之手。怎麽樣，他很厲害吧？”

  “那還真是......”

  比起關於伊日·波傑布拉德的故事，伊琳娜其實更關心馬蒂現在在哪裏。雖說之前自己已經和胡浩博商量好了，如果今天她沒有把馬蒂帶出來的話，那他就明天再來就好；但這種事情，畢竟是晚做不如早做的。

  “那個，您聊了這麽長時間，先喝口水吧？”

  “哦？好的，那我就不客氣啦！”

  毫無防備地，領路的侍女接過了伊琳娜的水壺，直接一飲而盡——她絲毫沒有懷疑，對方有沒有在水裏加點什麽別的東西。

  *

  兩個人在城堡裏足足轉了五分鍾的時間，才找到給伊琳娜安排的房間；在這個過程中，她看到走在前麵的女孩，走路已經有些搖搖晃晃的了。

  “就是這裏啦，那個，呃......伊琳娜小姐。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那就叫我或者其他的侍者都可以，保證不會冷落您的！”

  “嗯，我明白了......”

  希臘少女剛剛關上自己的屋門，放下貼身的包裹，就聽見了門外沉重的，有人倒下的聲音。

  “嘛，沒想到，斯特凡尼婭小姐找人配的這種藥劑效果還挺強的。”

  伊琳娜歎了口氣，把倒在門口的侍女拖進了房間。

  “抱歉啊，暫時借用一下你的衣服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