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長月之末
作者:一般通過杏子      更新:2020-03-24 10:14      字數:2381
  雖然有著尋找十字架這樣的小插曲,總體而言,從八月底到九月底的這一個月內,還算得上是波瀾不驚,根本看不出背後政壇裏暗流的湧動對於這個國家的影響。在找回了十字架之後,伊琳娜似乎平時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那樣局促和羞澀了,胡浩博甚至感覺她連做菜的水平都比以前提高了——哪怕她以前就是這方麵的高手。

  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讓胡浩博仍然感覺有一點不安:伊琳娜雖然找回了十字架,但是似乎沒有把它穿進項鏈裏掛在脖子上,而是又不知道放在了身上的哪裏;一想到哪天她沒準又會突然找不到這個銀色的十字然後哭哭啼啼,胡浩博就有點心裏犯怵——當然,戴不戴著一件飾品這種小事,自然是伊琳娜的自由,他也不會主動說什麽,隻是這種可能性還是讓人有些不安。

  “喲,拉斯洛先生,你這是剛從監獄裏出來?今天又收到烏爾裏希的信了?”

  “你這句‘剛從監獄裏出來’,我怎麽感覺歧義有點多啊。”

  拉斯洛拿起餐桌上自己的那個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今天的菜很不錯嘛,還是伊琳娜做的?”

  “嗯,不過亨裏克先生和瑪麗也幫忙了,尤其是切菜這活都是亨裏克先生做的。”

  “哦......想不到你手藝還可以嘛,沒把手指切進去吧。”

  “謝天謝地,也謝謝您的關心,沒有。”

  胡浩博對於這種熟人之間的玩笑話倒是不怎麽在意,隻是白了拉斯洛一眼,順便還看到了醬汁濺到了他外套上的景象。

  “話說,我剛才問的關於烏爾裏希的事情,最近有什麽變化嗎?”

  “有啊,當然有了,最近幾天他都沒有來信。”

  “......嗯?”

  “我沒和你說嗎?之前馬爾科說拉迪斯勞王這個月要來匈牙利,現在他已經到了。”

  青年掏出了一張手帕,想要擦掉剛才濺到身上的湯汁,但幾下擦拭之後不但一點作用沒有,還令原本的汙漬擴大了一些,便隻好無奈地把手帕扔到了一旁。

  “他現在正駐蹕在多瑙河對岸的布達城堡,傳令估計不久就要到了吧——到時候,你可要和我一起去見他。”

  *

  果不其然,在那天下午稍晚的時候,身為奧地利大公、匈牙利與波西米亞國王的拉迪斯勞王的使者到達了佩斯城,傳諭拉斯洛明天中午之前到達多瑙河對岸的城堡裏,去見這位哈布斯堡王朝的年輕王者。雖然這是胡浩博第一次見到那位傳說中的“遺腹子”拉迪斯勞,但是他並沒有什麽太多興奮的情緒;與其相反,不斷地試衣服這件事倒是讓他有些煩躁:要說起來的話,這都要怪他和拉斯洛兩個人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之前哪怕去市場的時候都沒有讓裁縫給胡浩博量體裁衣一下;現在好了,病急亂投醫是來不及了,他隻能湊合穿一下拉斯洛的衣服,不過它們好像都不怎麽合身的樣子......

  “這件......”

  “這件應該是我15歲那年,也就是10年前穿的那件禮服吧......看起來還沒有被蟲蛀過,好像已經是相對最合適的了。”

  “雖說相對最合適也沒合適到哪去。”

  胡浩博提了提衣服的下擺,不禁歎了口氣:自己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不胖不瘦,如果以全體現代中國男性為基準,自己好歹也算中等偏高一點的身高了,來到這種人均營養不良的時代按理來說應該是碾壓性的身材的——然而和平時飲食攝入營養足夠充分的貴族們比起來,自己這個樣子也就算不得什麽了;比如拉斯洛,他的身高至少得有一米八七,都快要一米九了,這種體質上的差距,大概也是中世紀森嚴的等級製度能夠維持的原因之一吧。

  “你這件袍子本來應該是到你的腳踝的吧,我穿的話可以把城堡給拖一個遍了。”

  “有一說一,確實——而且說是十年前的衣服,其實也沒啥意義,畢竟我這十年好像沒有再長高了。”

  “算了算了,就這件吧。”

  胡浩博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穿上試試再說:雖說抱怨還是不少,不過意外地,出身現代平民的他在穿上長袍,別上勳章,腳踏長靴,腰間再掛上佩劍之後,還有了那麽點貴族的樣子和氣質——

  ——當然,之後因為那拖到地麵的布料絆到腳而摔一跤的時候,就顯得比較丟人了。

  *

  終於,在一夜的捯飭和睡夢之後,第二天清晨的陽光也隨著國王的使者來到了佩斯城裏,來到了匈雅提家族現任家主所居住的城堡;而拉斯洛和胡浩博在簡單地向對方道謝之後,也便跟隨著使者來到多瑙河畔,乘上了擺渡的船隻。

  “我說,拉斯洛先生,你這次也沒有帶著一點護衛,就不怕對方真的要下毒手嗎?”

  “你想多了,他一直以來為什麽要毀壞我的名譽,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做掉我,才不會有民間聲望的影響;現在倘若他要在這裏殺了我,那之前還何必遮遮掩掩地派人抹黑匈雅提家,那些事情也是多此一舉了吧。”

  “也......也是。”

  本來胡浩博把腦袋伸過去竊竊私語,是想著提醒拉斯洛一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樣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沒有什麽必要了。拉斯洛所說的的確有道理,而且就算那個采列的伯爵真的毫無顧忌地派來了暗殺者或者伏兵,在已經決定不帶護衛的情況下,再糾結於這一切也沒有意義了。

  就這樣,胡浩博甚至沒有時間再多欣賞一下多瑙河兩岸的繁榮與河上的美景,渡船便已經靠岸了。在二人下船的地點,哈布斯堡家族的士兵們就這樣手持長戟,在兩旁扈衛著,而在兩列士兵的中間,也就自然地形成了一條通往不遠處城堡的道路。

  然而,一直到二人走到城堡門口的時候,裏麵都沒有傳來什麽聲音;這並不意味著就真的有什麽宮廷陰謀,畢竟就算是站在外麵,兩個人也能看見大廳之中的王座上坐著人,在兩側有著諸多大臣和侍衛。隻是,明明此時那位王者應該發話讓二人近前的,為什麽卻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在胡浩博如此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位年輕的侍者已經一路小跑到了二人的麵前,向著他們倆微微鞠了一躬。

  “拉斯洛公爵、亨裏克騎士,很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對方的口中傳來的,是流利的匈牙利語。

  “拉迪斯勞王現在比較虛弱,不能大聲說話,所以二位可能沒有聽見——現在的話,你們可以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