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照燈在艾彌絲推超人的時候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好在沒掉在外麵，沒被石塊壓壞。

  其實落在地上也不影響照明，但克拉克注意到了她的視線，於是伸出手臂將小盒子給撿了回來，遞到了她麵前。

  “我剛才有沒有撞到你的傷口？”克拉克問。

  手裏的小盒子跟普通的聚光式探照燈有點不太一樣，它發出的亮光像是微小的粒子折射入了空氣中，帶來的明亮區域算不上大，但卻讓周圍更接近自然光的柔光。

  呃……傷口……

  也就現在能欺負一下超人的超級視力還沒恢複，剛才拿道具情急之下就是用的左手。可繃帶纏了這麽久了，她總不能現在說她傷早好了吧。

  “沒有，你沒有。”艾彌絲抬手想要拿回她的小手燈，但手伸到一半時頓住了。

  算得上是自身體質的問題，艾彌絲對能量很敏感，比如她曾經遇到過的神奇女俠的鞭子、基地裏的能源光柱，能量越強大越容易被她感知到。

  不管它們對她有沒有威脅性，但麵前擺著那麽大一團能量體的時候，就像靠在火堆旁邊，總歸會讓她覺得不舒服的。

  這也就導致……隨著超人的力量逐漸恢複，艾彌絲越來越感到壓力。

  是的，超人本身就像一團巨大的能量體。

  隻能容納兩人的狹小空間裏，艾彌絲差不多是蜷縮在超人身上的，這就讓她跟直麵著一個冉冉升起的小太陽一樣，想要冷靜都難。

  超人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強大。

  不，別那麽緊張……他不是敵人，也不會傷害你……

  想想別的事情，哪怕想想現在老板在幹什麽都可以。

  五分鍾而已，很快就會過去。

  艾彌絲的指尖探進口袋，拿出一個巧克力球壓在舌頭下方，巧克力的醇香一點點化開，多少放緩了她緊繃的精神。

  見她從他身上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察覺了什麽的克拉克體貼地把肩膀稍稍後移，給了她更寬鬆的空間，視線也落在了別處。

  ……她在緊張，她多少還是會有點緊張的。

  等待有時反而不是件容易的事。突然間從口袋裏拿甜食出來不難看出是想分散注意力，逃命時或許沒時間去思考，一旦安靜下來各種負麵情緒會突然間湧上來。

  她的年齡看上去不大，像剛接觸工作不久，即便表現出足夠的冷靜，計劃再完善，真正去麵對這麽多事的時候心裏也一定有不小的壓力吧。

  克拉克不經意看到了艾彌絲的口袋，那個白色製服外套的口袋像是個萬能的口袋，什麽都能從裏麵拿出來。他已經見到過她從裏頭拿出了一種幹擾器、一款特殊的照明燈、一個能收縮的支撐架……

  還有，糖果。

  “你也想要吃嗎？”見克拉克盯著她口袋看，艾彌絲以為他看到了她拿零食，口袋裏還有多餘的，本著分享的好習慣，她又摸了一個出來。

  ……然後克拉克嘴裏就多了一個巧克力球。

  超人愣了兩秒，帶了點醇厚的苦味先一步鑽入味覺，接著是生活中比較少接觸的濃鬱的甜香。

  克拉克嘴角輕輕彎了下，喉嚨間幾乎要溢出一聲低笑，這一刻，沒有來由的，他突然間很想笑。

  他知道他們可能算不上朋友，但他就像是麵對一位認識了很久的友人，一位夥伴，對方可能沒有做什麽特別的事，但就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就讓他莫名其妙地續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不……她做的，已經是很特別的事了。

  她分了一塊巧克力給他。

  笑是不可能笑的，還記得上次沒忍住笑是什麽樣的後果嗎。更別說他剛才剛牽動了一下唇角，瞬間換來了她的凝視。

  克拉克忙努力壓下嘴角。

  想到上次他們的見麵，克拉克又記起了她曾經提到過的一個問題。

  “你曾經問過我即便發生那麽多事，我為什麽依然願意保護‘他們’。”克拉克說。

  這是女孩兒偷偷來見他時問過的一個問題。

  克拉克記憶不算差，哪怕受到氪石的影響讓他的思考速度沒那麽敏捷，他也清楚地記得這個問題原本的細節。

  克拉克以為她口中的‘他們’是指盧瑟和那些想要對他不利的人。

  考慮到她的立場，克拉克當時的回答偏中立而官方——他聽到過很多次年輕人和記者質問他類似的問題，為什麽連那些惡棍都要救？——回答過無數遍之後，他以為這個問題什麽樣的答案最為合適對他已經沒那麽難回答。

  但似乎不是這樣，她問的並不簡單的是他為什麽連‘壞人’都要救，也不是在為自己爭取脫罪的機會。所以他也還記得，她當時的沉默之下，是對這個答案的並不怎麽滿意。

  她真正想要問的是什麽？而他聽到那個問題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回答是什麽？

  “因為生命很美好。”克拉克微微笑了起來，湛藍的眼瞳似澄淨的天空，他說：“人類很美好，這個世界很美好。”

  克拉克遇到過很多人，好人，壞人。但真正喪失人性的人隻在少數，大多數人都有藏在心底的願意為之付出的事物。

  他的父母給他的愛讓他學會理解並信任這個世界，人類無限的可能與生命難以形容的美好讓他想要同這個世界一起前進，看一看這個世界最美麗的一麵。

  他或許會遇到很多不願接受他的人，但他同樣也遇到了願意給予他信任的同伴……就像，在他落難的時候就遇到她來救他了不是嗎。

  但通常，克拉克不會和人這麽談起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因為有關生命，是‘超人’對這個世界的理解。

  艾彌絲看著他。

  麵前的氪星之人像團蓄勢待發的星雲，他的眼睛，肌肉，氣勢，都在一點點變化。

  生命啊……

  對的，生命很美好。

  也是這樣的原因，她才想要盡力救超人吧，她不希望地球失去他們的守衛者，她想要超人能重新飛翔於天空下。

  “嗒——”

  那不知道是一聲什麽響聲。可能是一塊小石子滾落在地，也可能是之前設置的自動重啟電力的裝置生效讓地下重新恢複了電力。

  五分鍾的時間到了。

  艾彌絲抬頭看向上方：“飛吧，超人。”

  ……

  當超人帶著艾彌絲回到地麵，剛一落到地上，一道橫穿大廳的激光射線正向他們的方向橫掃而來。

  克拉克把艾彌絲護在身後，險險擋下那道射線。

  大廳裏讓破壞得七零八落，艾彌絲之前見到的那個機械改造人漂浮在半空中還在無差別地破壞——他竟然可以飛。地上隨處可見倒下的機械士兵和護衛隊的人，場中隻有幾個穿著萊克斯集團高科技裝備的護衛還在負隅頑抗。

  碎石和槍彈亂飛，被流彈擊中的展示燈摔碎在他們腳旁。

  “我先帶你到安全的地方。”克拉克皺起眉。

  “不，不用管我！”艾彌絲怎麽可能會跟他走。接下來的戰鬥估計也不是她能參與的，人已經救出來了，不趁亂開溜還等什麽時候？

  不容易不容易，一路既沒被老板看到，也沒被別的正義聯盟的人發現。艾彌絲此刻都快藏不住狂跳的心。

  她知道超人不會放心她呆在這個隨時會出現危險的大樓裏，於是一臉義正嚴辭：“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你有你要守護的事物，我也有我想要竭盡全力保護的東西！”

  她想要幹什麽？她想要去保護的東西？……盧瑟嗎？

  呃，不對……盧瑟好像並不算東西。

  克拉克隱隱覺得她的話裏有折返回大廈的意思，但現在回到大樓裏太危險了……

  沒等克拉克開口，艾彌絲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知道超人趕時間，也清楚這估計是兩人最後一次的見麵了，語速頭一次這麽快地說道：“有件事要提醒你，盧瑟先生製作了針對你的機械裝甲，一套綠色外殼的機甲，你以後遇到的話，要小心那套裝備上裝載的有氪石射線和氪石追蹤子彈。”

  艾彌絲雖然之前曾經暗中修改過那套裝甲的AI程序，但她的老板遲早會找到問題在哪並修補上漏洞。老板既然做了裝氪石武器的打算，就算把那套裝甲拆了他也一樣會再造一台出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克拉克想要說謝謝的地方太多了，他還沒來得及為她幫他逃出來道謝，但他知道現在不是個說話的好時候，看她神色堅定又執著，克拉克知道阻止不了她想做的事。

  “好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遇到危險，記得叫我的名字。”

  短暫地頓了下，克拉克又說，“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呼喚我——克拉克，你可以這麽叫我。”

  艾彌絲覺得超人好像說了兩遍一樣的話，她聽不出差別，不過他竟然告訴了她他的名字。但總算可以開溜了，她嘴上毫不猶豫地一口應下，和超人道別，“好的，你也不要受傷，超……克拉克。”

  他們上來時超人抵禦那道射線多少有點吃力，艾彌絲本想建議他去接受一會兒太陽光的照射再回來戰鬥，又一想，超人應該會聯係他的同伴們來幫忙吧。

  她轉頭得太快，因此完全沒注意到超人輕動了下唇，似是說了什麽。

  而想著等會兒還有見麵機會的克拉克也沒喊住她。

  艾彌絲一開始還是小跑，等大廳內的交戰聲打響，看到超人和機械改造人對上，還多少在交戰中占了上風，她頭也不回地放開了腳步往樓梯的方向飛奔去。

  ——哈哈哈哈哈！！總算可以跑路了！！！

  ——今晚就連夜離開大都會！！！

  早就做好開溜的準備，艾彌絲先回了趟員工宿舍，把該帶的東西都揣在身上，然後順路去了一趟之前開會的儲藏有超人血液樣本的實驗室，銷毀了所有基因樣本和數據資料。

  之後便直奔盧瑟的機械基地。

  一進門就看到那兩排能量光柱還好好地擺放在原地。

  艾彌絲一邊抱著拔下來的好幾個能量光柱，一邊滿實驗室找能儲藏光柱的運輸箱。

  找到之後，接著，她又提著裝了一箱子的能源跑到那台盧瑟裝甲麵前，開始撬它裏麵裝著的更大號的電池。

  再見了地球，她就要有能源遠航！

  艾彌絲撬得太認真，以至於完全沒聽到基地的金屬大門打開了一次。

  總算把機甲胸部的保護殼撬開，艾彌絲一腳踩在機甲的肩頭，一腳踩在機械臂上，剛把裏頭那個顏色偏點紅色的特殊的能量環拽出來一半。

  然後……

  她就不經意地和不遠處正詭異又警惕地看著她的盧瑟的視線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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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個地圖九頭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