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笑非笑，修長勻稱的手指理了理衣襟，脖頸線條流暢，攬過她朝外走，幽幽地吐出一句：“圈內的關係你別猜，安心準備下周四的開庭。”

  許千歌撇了撇嘴，心裏頗為不滿。

  不過這點兒心緒很快被趕走林如茵的歡喜取代。

  至少還是有一件好事兒的，雖然摸不清他們三人複雜的關係，但不管怎麽說，暫時解決掉了林如茵這個綠茶，得有一段清閑日子了。

  於是，這幾天她全身心都撲到了工作上。

  關於應坤的那個案子，基本上沒有什麽需要補充的了，畢竟警方那邊證據齊全，切入點也是對的。

  隻是……葉佩華那邊好像還沒有改口供。

  許千歌坐在工位上，凝著麵前成堆的文件和法條，突然歎了口氣。

  失神間，瞳孔中映入了一杯醇香濃厚的咖啡，咖啡豆的香氣瞬間湧入了鼻腔裏，使得她回過神來，清醒了許多。

  抬眸，看見了一手捧著咖啡的蘇律師。

  “看你這幾天都在反複整理研究案子，偶爾也要注意下身體，喝點熱咖啡提提神。”蘇文柳捧著咖啡，用下巴點了點放在桌上的那杯。

  “謝謝蘇律師。”許千歌禮貌道謝。

  她對於這位律所一級女律師是實打實地敬佩的，年僅二十七就做到了一級律師，邏輯思維能力極強，按外行人的話來說，就是特別會鑽法律的空子，而且特無情。

  拿錢辦事那種。

  不過許千歌想了想，大部分普通民眾對律師刻板印象不就是吃人血饅頭？現如今站在律政圈頂端的幾名律師，或多或少都遭到過所謂的“網絡暴力”，隻要案子最後的結果不是這些一條心的民眾所希望的，便會指責律師。

  律師這個職業，不在公檢法的體製內，沒有了“代表國家”這層駭人的名頭，民眾便更加肆無忌憚地拿律師開刀。

  多麽諷刺。

  蘇文柳瞥了一眼她的電腦桌麵，若有所思道：“還在擔心葉佩華不改口供的事情？”

  許千歌悶悶地“嗯”了一聲。

  “其實我覺得沒必要這麽較真兒，葉佩華改不改口供其實已經無法改變庭審的結果了。但前提是，虞玥必須是自首的，這點你最好再去跟進一下。”蘇文柳直擊本案的中心，神情很淡，但說出的話卻刀刀致命，很有分量。

  而後像是安慰許千歌一般：“其實我們律師隻要做好分內的事情就好了，想的太多容易把自己繞進去，而且……作為旁觀者，太過於感同身受是會吃虧的。”

  “謝謝蘇律師提點。”許千歌點了點頭，彎著唇，卻是回答得心不在焉。

  起先她並沒理解蘇文柳最後那句話的意思，直到開庭的那天，她才徹底明白……

  *

  庭審時間是在九月一號的上午，周四。

  許千歌照舊穿了一身黑色的職業裝，挎上了一個極為低調的冷色皮包，而這次，陸湛依然在公寓樓下的那片灌木叢邊等著她。

  上了車，許千歌明顯感覺到，自己和上一次的心態不一樣。

  沒有那麽緊張了，而是一種相對平和的心態。

  今天是陰天，多雲，天色偏灰，有幾朵烏雲遮著半邊太陽，車窗半開著，風灌了進來，有些許的涼意。

  許千歌這才意識到，原來已經入秋了。

  想來在雲城過了這麽多個四季，而今年，卻對時間的跨度特別敏感。

  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眯了眯眼，盯著那隻露出半邊的太陽，在心裏暗暗想：總會撥雲見日的。

  抵達法院的時候離開庭還有一段時間。

  把車停好之後，兩人決定去二樓的食堂吃早飯，許千歌笑了一下，還是之前的對家葉欣然告訴她這家法院更新的菜單不錯這件事。

  許千歌其實沒什麽胃口，雖然嘴上安慰自己別緊張，但想到一會兒是要真正上庭的，神經還是緊繃著的。

  她隻挑了一碗粥和一個水煮蛋，就著熱氣兒小口喝著。

  而陸湛就不一樣了，感覺他沒心沒肺的，食欲好得不得了，直接取了一整套的英式早餐，滿滿的儀式感。

  “陸par真是好胃口。”許千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嗯，又不是我上庭，我不緊張。”陸湛慢條斯理地就餐，言語之間卻是另一番意思，分明是隱晦地說她很緊張。

  許千歌翻了個白眼，不服氣：“我這次可是有經驗的律師。”

  “是是，我們千歌一定會凱旋歸來的，我對你有信心。”陸湛唇角勾了勾，連眼尾都沾上了些笑意，語氣簡直寵溺至極。

  隔桌的某個律師認識陸湛這樣的大人物，這會兒像是撞破了什麽“奸情”一般，驚訝地捂住了嘴唇，正欲拿出手機拍偷拍。

  可對方剛有個動作，陸湛立馬變了臉色，淩厲的眸子殺了過去。

  小律師被嚇得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連忙避開眼神，彎下腰顫巍巍地去撿。

  “陸par你嚇著人家啦。”許千歌在旁邊憋著笑，善意提醒。

  因吃早餐的這個小插曲，氣氛輕鬆了不少，許千歌也沒那麽繃著了，八點四十五分的時候，他們兩人準備進入法庭。

  走廊上，許千歌聽見身後一道急促的聲音。

  她的步子頓了頓，回身體便看虞芳華顛簸地跑著過來，一靠近便握著許千歌的手，苦著臉請求道：“許律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們家小玥，拜托了！”

  許千歌抿著嘴唇盯著麵前幾乎白發蒼蒼的老人，手上似乎都能感覺到虞芳華充滿老繭和褶皺的皮肉，那勞累了一輩子的身軀，早已佝僂不堪，此時她這番卑躬屈膝的姿態，幾乎要跪到了地上，令人心疼不已。

  許千歌的眼眸凝了凝，越發堅定一定要盡自己全力為虞玥減刑。

  身邊有不少法律工作者路過，好像都對這種場麵見慣不慣了，一眼都沒往這邊撂。

  “放心吧虞阿姨，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助虞小姐的。”許千歌扶住老人，暫時穩住了她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