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還是陸湛教會她的。

  她吐字清晰，語速平穩，聲音卻很堅定，沒有任何情緒的渲染，仍舊讓她這段話聽起來沉靜有力。

  許千歌瞥了一眼身旁八風不動的男人，睫毛翕動。

  男人似乎也有所察覺，黑眸轉向她，瞳孔裏盡是讚許之色。

  “什麽叫圍觀者，我自己家的公司，我還不清楚嗎？”陸蔓沒想到這小妮子會突然回嘴，以為是個好欺負的主兒，跟駱嫣一個路數的。

  沒成想，人家可是許家嬌養出來的千金，有自己的一套三觀和思想，邏輯性也非常強，雖然溫婉乖巧，但也不是任人隨意拿捏的。

  “陸蔓阿姨說的是，不過我隻是就事論事，淺談了一下這個事情的本質，您不用多想。再者，我今天來陸家，是來給伯母慶祝生日的。您也是，對嗎？”許千歌清亮的眸子看向陸蔓，唇邊的笑容冷淡而疏遠。

  短短兩句話，就把陸蔓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場家宴本來就是慶祝陸母生日，如果她再找茬的話，可就真真是故意挑事兒了。

  “好了，本來飯桌上就不準談公事的。公司的事情有阿湛和啟剛管著，基本也不會出什麽大事，吃飯吃飯。”陸母笑著打圓場。

  陸蔓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繼續吃飯。

  但這場家宴上的波折還沒有結束，本來關於許千歌那段小插曲過了後，安穩了一會兒，聊了兩句許家的事情，許千歌一一回應著。

  “小嫣，你忙活了一早上也沒吃飯吧，坐下一起吃。”陸老給突然溫聲開口，給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立刻心領神會地去加了一張椅子。

  餐桌上的幾人都不作聲，陸蔓夫婦互相對視了一眼。

  駱嫣明顯很緊張，管家添了椅子，她卻遲遲沒有坐下，局促又惶恐。

  “小嫣，坐下吃飯，我允許的！”陸老知道她在害怕什麽，拔高了聲音，氣勢很足，頗有一種“我倒要看看誰敢反對”的架勢。

  就連許千歌這個外人，也明顯感覺到陸老對這個叫駱嫣的女子很不一般。

  方才聽聞他們聊了兩句，據說駱嫣是老爺子的護理人員，當初陸老因為老年疾病住了院，養病的兩個月裏，基本上都是駱嫣作為護士悉心照料的，她天天陪伴在老爺子身邊。後來老爺子出院了，還刻意點名要她來陸家做護理人員。

  按照陸蔓的話來說，就是早早知道了老爺子的身份，想攀高枝兒。

  說她不要臉，這麽大的老人也下得去手。

  許千歌當時聽到這些話時，內心沒什麽波瀾。

  可如今看到駱嫣，雖然她的這番害怕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是陸老的偏愛可是實打實擺在明麵兒上的，按理說這麽久了，人都是被慣出來的，不至於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倒有些做作的成分在裏麵了。

  她收回思緒，聽見陸蔓不滿地說：“爸，她充其量就是個傭人，哪有讓傭人跟主人一起吃飯的道理呀？更何況，連陳管家都沒上桌呢……”

  老陳是跟著陸老並肩作戰多年的朋友，很懂分寸感，自然不會越矩上桌。

  陸老一聽這話，濃眉瞬間就豎了起來。

  “什麽傭人，小嫣來陸家可不是來當傭人的！”

  “爸，我覺得這件事情上小蔓說的沒錯。”麵對此事，陸母也頂著老爺子的怒氣發表意見了，“駱嫣來陸家這麽久了，基本上除了照顧您，什麽事情都沒讓她做。雖然算不上是傭人，但是這次是我們的陸家的家宴，她上桌總歸是不太好的。”

  駱嫣低著頭，也連忙附和：“夫人說的是，陸老，您不用管我的。”

  可這句話裏，分明充滿了委屈。

  段位真高啊。

  “你們一個二個，成心跟我這個要死的老頭子作對是不是！”陸老見不得駱嫣委屈，氣急攻心，開始咳嗽起來，“咳咳！咳……”

  “爸！”陸父陸母還有陸蔓同時去扶住老爺子。

  就連一言未發的陸湛也緊張了起來。

  駱嫣眼疾手快地拿出隨身攜帶的氧氣給老爺子吸入，老爺子的心率才逐漸平穩下來，聲音虛弱了不少：“小嫣在陸家這麽久，沒身份沒名分，還要被你們排斥。咳咳……要是換了旁人，早就走了。”

  陸蔓在心裏冷笑，但老爺子都這樣了，她也就憋著沒說出來。

  她不走還不是為了錢？再說了，在陸家有什麽不好？好吃好喝的供著，除了照顧老爺子，其他方麵哪裏不是當主人對待的？

  換了旁人，估計也是上趕著呢。

  “爺爺。”陸湛眯了眯雙眸，掃了一眼駱嫣，突然啟唇，嗓音沉穩淡然，“本來您的身體轉好後，駱嫣就不應該再待在陸家。她隻是個護士，我當初提過給您請專業的護理人員，是您不願意，非要將她留下。如今，我看她不得不離開了，再留下來，或許會給您的身心造成一定的影響。”

  陸湛的話分量還是很重的。

  現在陸氏財團基本上是他一個人在管理，父親陸啟剛也是在半隱退中，陸家的家族中誰不知道這位大少爺雷厲風行，手段狠厲？

  當初……在Y國，一場關於陸氏的海外爭奪戰，家族內部拚了個你死我活。

  在利益麵前，沒有兄弟可言。

  後來陸湛遍體鱗傷地歸國，修養身心幾個月以後，直接給陸是接來做了好幾個百億項目，穩定了公司內部的人心，也不再有微詞，大家都對她心服口服。

  很多時候，陸老誰的話都聽不進，單單是陸湛的話會聽個幾分。

  畢竟他這個孫子，不是一般人。

  “罷了罷了，你們說得也沒錯，今天是小倩的生日，駱嫣，你去把樓上左邊五鬥櫃中的禮物給我拿下來吧！”陸老爺子終究讓步。

  說是拿禮物，其實隻是為了支開駱嫣，不讓她再受傷罷了。

  許千歌全程默不作聲的吃飯，心中隱隱震撼，沒想到陸家這麽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