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似乎多了一絲濃烈的火藥味。

  陸湛的眸子沉了沉，抬起大手，不動聲色地將許千歌攬到身旁，薄唇微啟，聲音平淡如水：“這件事你應該去問顧老，而不是在這裏對著我無能狂怒。”

  顧慕允眯了眯眼眸，目光如炬，死盯著他放在許千歌肩膀上的手，恨不得用眼神把那隻手灼傷。

  倏地，他訕笑：“誰不知道你陸湛向來手段高明，犯不著跟我裝。”

  許千歌的神兒從林如茵那裏回過來，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聽著聽著他們兩人的談話，思索片刻，插了一句：“項目歸陸氏了？”

  “是啊，你的頂頭上司。”顧慕允攤開手，無奈道。

  早前，顧慕允已經把雲鼎的意向書遞交給了顧氏董事會，他不怎麽沾手自家公司的事兒，但這回卻很堅定要跟雲鼎合作。

  不僅僅是因為他跟許廣琛有交情。

  而是他認為陸湛並不是個好的合作夥伴，他私下裏調查過這個男人，不是個好惹的，在商場上從不讓自己吃半點虧，對待合夥人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毫無人情味。

  另一方麵，自陸氏到陸湛的手上，近幾年接連做成好幾個以億為最小單位的大項目，甚至已經與政府開始牽線，勢頭不小，也正因為如此，顧慕允覺得他的手段“高明”，不幹淨。

  一行人上了樓，許千歌掙脫了男人放在自己肩上的大手，輕輕擰眉。

  他不是說……會公平競爭的嗎？

  服務員恭敬地為他們推門：“請進。”

  與此同時，陸湛斜睨了一眼她的小動作，終於開口，話梢卻是直指顧慕允：“與其在這裏質疑我，不如用腦子想想，顧氏需要的究竟是什麽。商場上向來沒有‘孔融讓梨’這一說，正因為千歌是我的女人，我才更看重這場競爭當中的公平。”

  聞言，顧慕允的臉色沉了沉，不太好看。

  “這個項目落到誰手上都能做得出彩，隻是程度上的不同，各方合作大家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說到這兒，陸湛勾了勾唇角，似有似無地譏笑了一聲，“還是說，顧總做生意，看的是人情？”

  這一席話，讓懂的不懂的都恍然大悟。

  相較之下在這個項目上，陸氏確實比雲鼎更勝一籌，更契合與陸氏的公司理念與需求，很大程度上能實現利益最大化，所以顧老一開始見的就是陸湛。

  林如茵的心思都在許廣琛的身上，兩人走得很前麵，已經落了座，開始招呼大家：“你們走那麽慢說什麽悄悄話呢，吃飯都不積極！”

  這個話題也自然而然地結束。

  許千歌抿了抿嘴唇，捋著裙子坐了下來，小心地觀察了一眼陸湛的臉色，發現他早已恢複了一慣的淡漠，毫無異常。

  看來是她誤會了……

  林如茵攛掇著點了幾個大菜，順勢把菜單遞給眾人：“你們想吃什麽隨便點啊，可不許替我省錢。”

  氣氛終於有所緩和。

  許千歌將眸子收回來，笑靨如花地打趣：“一會兒把你吃窮了，讓我哥買單。”

  “說什麽呢……”林如茵低了低頭，隻要一提到關於許廣琛的話題，她的氣勢不自覺地弱了幾分，聲音也猶如蚊子叫。

  “我說。”許千歌突然拔高了聲音，語氣揶揄“一會兒把你吃窮了，讓我哥養你。”

  許廣琛：“……”

  林如茵的臉瞬間通紅，一路從脖子紅到了耳根，慌措得筷子都差點兒掉到地上，眼睛卻下意識地瞥向許廣琛。

  見狀，許千歌用胳膊戳了身上額怪異，戳自家大哥，瘋狂使眼色。

  許廣琛神色詫異地看向妹妹，一語未發，抬手壓了壓眉骨，試圖拂去心底裏那股莫名其妙的異樣感。

  服務員上來布菜，一應都是z國特色菜，粉蒸肉，剁椒魚，紅燒獅子頭，剁椒小鮑魚……能在異國他鄉嚐到這番美味，也算是值了。

  一整個飯局，陸湛幾乎沒怎麽說話。

  許千歌好幾次都謹慎地瞥了瞥沉默的男人，看得出來他對這場無謂的飯局興致缺缺，偶爾兩人對上眸子時，他也很快不著痕跡地挪開。

  她頓時有些心虛和愧疚。

  直到陸湛起身去衛生間的時候，許千歌凝著他高大的背影，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她也起身出去了。

  洗手池前，男人垂著眸，修長的手指在水流之間穿梭，許千歌站在他的身後，從鏡子看他冷硬漠然的麵龐，身旁都不少人路過她，打量她，她都紋絲不動地站定在離陸湛五米左右的距離。

  表麵越平靜，內心就越波濤洶湧。

  然而她也並沒有發現，另一側的拐角處，有一雙野獸般的狠厲眸子也在看著她。

  陸湛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慢條斯理地放在烘手機下麵，五秒鍾之後，才轉身，烏黑的瞳仁中映入了許千歌嬌小的身軀。

  她就站在那，周圍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但他的眼裏隻有她一人。

  欲抬的步子在這時將將頓住，他的身子挺闊，脊背很直，臉上毫無波瀾，就隔著這段兒距離，遙遙地對上她的眼睛。

  誰也沒再往前邁一步。

  “哎喲，不好意思！”有個醉醺醺的人東倒西歪地朝這個方向走來，恰好撞上了許千歌的胳膊。

  許千歌的注意力被拽回來，整個人往前踉蹌了一步，疼痛感讓她不得不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肩膀，她抿緊嘴唇，一張小臉後知後覺地皺起。

  再抬眼的時候，一雙鋥亮的皮鞋映入瞳孔。

  緊接著，陸湛的大手攬過她，把她抱進懷裏，動作溫柔地揉了揉她被撞了的臂膀，嗓音低沉，幽聲道：“疼不疼？”

  許千歌看向他，眼角有笑意。

  原本平靜的心底也像是被扔進了一塊小石頭，蕩漾起陣陣波瀾。

  “不疼。”許千歌咬了咬下唇，決定率先出擊，猶猶豫豫地說，“陸湛，對不起……我不應該不信任你。”

  陸湛挑了挑眉，眼底劃過一絲驚訝。

  倒是不知道他的小野貓怎麽突然學這麽乖了，倒是讓人有些不適應。

  正欲啟唇時，從拐角處突然竄出來一個不速之客，語調微揚：“喲，我還說千歌去哪兒了呢，原來是被上司扣在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