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坐在那兒沒等多久，老板就笑眯眯地端出來一碗長壽麵。

  “小姑娘，生日快樂。”

  鍾離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老板，你看得出來我是女孩子？”

  老板樂了：“怎麽看不出？你以為戴個假發，黏個痦子，就能女變男了？可少看點電視劇吧。”

  “……”鍾離出門前沾沾自喜，還以為自己這一身偽裝很不錯，被老板這麽一吐槽，她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當時心虛地蹭掉了嘴上的大黑痣，假發也幹脆摘了。

  熱騰騰的長壽麵聞起來就很有食欲。

  鍾離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倒不是好吃得過分。畢竟鍾離什麽山珍海味沒吃過，隻是這碗麵條的味道……莫名讓她覺得，有家的味道。

  “小姑娘吃慢點……”老板瞧著鍾離大口大口吃麵的模樣，忍不住開口說，“待會還有蛋糕呢。”

  鍾離困惑眨了眨眼睛，“？”

  這店裏服務這麽周到的嘛？

  她吞下嘴裏的麵，就看見老板不知從哪兒變出個蛋糕來，鋪滿粉色花瓣的雙層蛋糕，而蛋糕上麵是公主和單膝跪地的騎士，捧出了自己的心，真誠獻祭……

  而蛋糕上麵寫著：生日快樂，我的小公主……

  鍾離定定地盯著那個穿著粉色蓬蓬裙的糖人公主，她突然意識到什麽，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生日快樂，我的小公主。’

  隻有一個人會這樣稱呼她……

  她是鍾爸爸和鍾媽媽的寶貝，卻隻有那一個人，會溫柔無奈又寵溺地喊她……小公主。

  那是她要求的。

  鍾離六歲那年的一個傍晚，鍾爸爸和鍾媽媽將司慕白帶回了家。

  他們說：‘阿離，以後這就是哥哥了。’

  司慕白彼時是十二三歲的少年，正是同齡的男孩子發育得千奇百怪的時候，但他已經能用俊美來形容，一雙瀲灩的桃花眼，比那天的彩霞還要奪目。

  他說：‘你好，阿離。我是司慕白。’

  六歲的鍾離表麵乖巧地喊他：‘你好，慕白哥哥。’

  等爸媽一轉身，小天使瞬間成了淘氣的小惡魔，她跳上了木板凳，勉強跟司慕白平視。

  彼時鍾離還是胖乎乎的小女娃娃，兩條藕段般的小肉胳膊想學大人一樣抱在胸前，但奈何胳膊太短，根本抱不住，以至於那點囂張都看上去可愛嬌憨。

  她渾然不知地在跟司慕白放狠話：‘新來的！你聽好了，以後爸媽不在的時候，你要叫我，公主殿下！’

  司慕白好脾氣地笑，配合地應著：‘好的，公主殿下。’

  那時鍾離太小，還不知道司慕白這笑裏藏著多少揶揄。她隻覺得，這個新來的笑起來真好看，比動畫片裏的王子還要好看……然後，鍾離就那樣呆呆地盯著司慕白，流了鼻血……

  六歲的鍾離就這樣拜倒在司慕白的小西褲下，成了每天跟在司慕白屁股後麵的‘公主殿下’，她對司慕白的稱呼，也從‘新來的’慢慢變成了‘慕白哥哥’……

  而司慕白對她有求必應。

  曾幾何時，鍾離一度覺得，她就是司慕白的‘公主殿下’，而司慕白，是她最虔誠的騎士。

  她以為隻要騎士先生在，她就可以當一輩子的公主殿下……

  可一切猝不及防地結束在那片血腥裏……

  “小姑娘……怎麽好端端地哭了？”店家有些不知所措的聲音，把鍾離從回憶裏拉了出來。

  她倉皇抹去臉上的淚水，掏出錢放在桌上。

  “謝謝，我吃飽了。”

  “哎！小姑娘，你的蛋糕……”

  鍾離起身就往外跑，將老板的聲音拋在腦後，她在街頭逃命似的狂奔，想拋開那些糾纏她不放的記憶。

  更想躲開已經找過來的司慕白！

  那碗麵，那個蛋糕，一定都是他的傑作！！

  她恨死了司慕白，可悲哀的是，剝開那層怨恨的外皮，在她心髒最深處，依然是司慕白……

  鍾離跑得太急，在經過一間酒吧的時候，猝不及防地撞上正好從裏麵出來的一個醉漢。

  “對不起。”

  鍾離低聲道歉，低著頭想走，卻被那醉漢一把抓住。

  “……撞了老子，說句‘對不起’就想走？”

  這擺明是想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