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陳凡居然這麽說，柳青有些發愣，很快揮了揮手，拒絕：“我已經老了，這榮寶齋啊，還是交給你們年輕人。”

  自嘲地笑了一下，他都頹廢了這麽多年了，還掙紮什麽呢？再說了，小柔已經不在了，他就算做成怎麽樣的成就，都沒有人陪著自己。

  “嶽父……”陳凡還想要再說什麽，不過柳青卻逃避似的往外走去。他已經這個年紀了，有什麽用呢？

  “你和爸在說什麽？”柳紅鯉聽到門口傳來陳凡和柳青的聲音，但是卻聽不清楚。柳紅鯉坐在座椅上，抿著唇，看起來不太高興。

  “你最近不是說忙嘛！”將椅子轉了過來，麵對著自己，陳凡捏了捏她的臉，說道：“我想讓父親過來幫幫忙，這樣你也可以輕鬆一點。”

  聽到他的話，柳紅鯉有些愣神。讓父親幫自己？柳紅鯉曾經想過這個問題，不過結果……她別過眼睛，說道：“你別想了，把不會過來幫忙的。他就說過了，等我成年之後將榮寶齋交給我，就算是他能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爸到底是怎麽回事？”對於柳青為何是今天這幅樣子，陳凡心頭一直籠罩著疑惑，不過上輩子他和柳紅鯉的關係沒有如今這般親近，他也不好問柳紅鯉是怎麽回事。

  現在他正好問出了這一點……

  提起這個，柳紅鯉眼眶逐漸變得通紅，貝齒咬著嘴唇，想要將它要出血來。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看起來格外惹人憐愛……

  “別咬了，我會心疼的。”見到柳紅鯉這幅樣子，陳凡頓時收起了好奇心，手指擦過柳紅鯉的嘴唇，說：“我不問就是……”

  “沒關係，我們都是一家人，這件事遲早要告訴你的……”柳紅鯉笑了笑，這件事一直藏在她的心底，沉甸甸的。

  陳凡是以後要和自己過百年的人，自己藏著的事，總是要告訴他的。

  “我母親不是寧海市的人。”在柳紅鯉三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了，在她的腦海中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帶著母性和溫柔。

  “她和父親是在一次意外上認識的。”柳青偶爾會和柳紅鯉透露幾句自己和郭柔的事，其餘的時候，牢牢地將與妻子有關的點點滴滴藏在心裏，不願意暴露。

  “父親那個時候年少輕狂，開車不小心撞到了母親，他把人送去了醫院。”提起這個，柳紅鯉嘴角帶著笑意，說：“他想要通過電話聯係母親的家人，但是警察來了之後，卻隻得到了外婆不久前剛剛去世，外公不知所蹤的消息。”

  “他心中慚愧，就負擔起了平常照顧母親的責任。”在柳紅鯉的口中，一個初有成就的青年人和貧民少女的愛情故事就此展開。

  “你媽媽一定長得很漂亮。”柳青和柳紅鯉長得不太像，陳凡猜測，也許是她更加像是母親的緣故。

  “當然了。”戀愛的快樂總是熱烈而短暫的，柳青逐漸喜歡上了這個溫柔美麗的女子，在醫院的幾十天相處中，兩個人互相視對方為自己的終生伴侶。

  想到柳老太君，柳紅鯉的表情有些難看。她忍不住握緊了陳凡的手，繼續描述：“父親帶著母親去見了奶奶，不過得到的並不是祝福，而是反對。”

  “奶奶認為父親作為柳家未來的當家人，絕對不能娶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皺著眉頭，柳紅鯉歎了一口氣：“不過在父親的堅持下，她不得不同意母親進門。”

  當時整個榮寶齋都在柳青的管理下逐漸壯大，以自己脫離柳家為威脅，柳青終於迎娶了自己心愛的姑娘。

  “母親雖然對古玩不太了解，但她是一個賢妻良母，給了父親力量，讓他能夠更好地在外打拚。那個時候榮寶齋，在寧海市的地位不遜於現在的祥瑞古玩行和天元古玩行。”若是柳青一直保持那個勁頭，超越這兩家也是指日可待。隻不過……

  “在母親懷著我的時候，出了意外。”又忍不住咬著嘴唇，柳紅鯉低著頭，聲音滿是低沉：“具體發生了什麽事，父親不願意告訴我，我隻知道母親生我的時候落下了病根……即使父親在三年裏盡力尋找名醫為母親醫治，卻還是……”

  “都是我的原因。”大顆大顆的淚珠從柳紅鯉的眼眶中落了下來，浸濕了陳凡的手背。他連忙抽起桌上的紙巾幫妻子擦眼淚，可是柳紅鯉的淚珠卻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地砸在陳凡的心裏。

  要不是自己的出生，母親不會落下病根英年早逝，而父親也不會頹喪了這麽二十多年。她就是罪魁禍首……

  看清楚妻子眼神中的自責，陳凡心疼得無以複加。紅鯉因為童年時期的經曆，一直習慣性地將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而這一次也不意外。

  隻不過她平常一直將這種情緒壓在心底，從不表現出來。之所以對柳青的行為不斷退讓，也是這種自責所帶來的……

  “聽著，紅鯉，嶽母的去世並不是你的問題。”摟住柳紅鯉，陳凡小聲地勸導：“你是帶著嶽母期待的降生的孩子，她肯定不希望你這麽想自己。”

  “如果不是我……現在爸媽肯定……”抽泣著，柳紅鯉無助地將頭埋在了陳凡的肩膀上，眼淚很快地暈染出一片水跡。

  平常所表現出來的淩厲和嚴肅都隻是柳紅鯉的保護色，實際上妻子是個再敏感善良的人不過了。

  隻能不斷地拍著柳紅鯉的背，想要讓她從這種情緒中脫離出來。陳凡笨嘴拙舌，不知道該說這些什麽才能讓柳紅鯉不再自責，覺得自己是凶手的這種情緒，隻怕會一直壓抑在她的內心之中……

  看樣子，他應該找一個機會，問一問嶽父了。還有紅鯉說得，是郭柔懷孕後期出了意外才早產生下了她，留下了病根，那個意外是什麽，也值得深思……

  又過了半個小時，陳凡整片肩膀幾乎都被妻子的淚水所淹沒了。柳紅鯉才抬起了頭，盯著一雙桃子似的眼睛，抽了兩下鼻子，勉強平靜了下來。

  “紅鯉……”拿過紙巾擦幹她的淚痕，陳凡歎了口氣，說：“哭過之後感覺好一點了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