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曇將厭雙帶走了，走前不忘讓雲煙坊的老板娘照著厭雙的體型，為厭雙隨便挑了十來套新衣。

  不過當時落曇的臉色並不好看，老板娘便一臉嚴肅地略過了那些顏色豔麗的衣裳，在外屋挑了些看上去較為幹淨利落的款式。

  這樣的衣裳，確實更適合一個魔奴的人設。

  應該不是錯覺，在接過好大一個包裹的那一刻，厭雙又一次從老板娘投來的目光中讀到了某種瘋狂暗示。

  下一秒，老板娘對她眨了下左眼，滿臉都寫著“我看好你哦”。

  厭雙無聲地皺眉搖了搖頭，連忙背著好大一個包裹追上了落曇的腳步。

  落曇走路的速度並不快，甚至有點老人家逛公園的緩慢感。

  這樣的速度，哪怕不迷路，想從淩水宮來到此處，也至少要花上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前，還沒有到飯點呢，落曇應該沒理由那麽早就出來找她。

  既然不是慢慢走過來的，那一定就是用術法快速趕過來的。

  一個怎麽看都像死宅的女人，竟然大老遠跑出來找她，找到後又完全不與她說話，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一定是生氣了。

  女人的怒氣值是會慢慢積攢的，而且生氣時越是沉默越是危險，厭雙覺得自己有必要在妖神怒氣值攢滿前，大著膽子上去順順毛。

  “主人……我，我迷路了，這百花穀可真大啊，早知道就聽主人的，找個人帶帶路了……”厭雙說著，歪著腦袋，小心謹慎地觀察起了落曇的表情變化。

  然而落曇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讓厭雙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沉思一二，抿了抿唇，難掩心慌地繼續說道：“主人，你忽然出來找我，是不是餓了啊？我回去就給您做飯，您今兒想吃點什麽啊？要是地窖裏沒有，我現在就去為您挑上一些新鮮的？”

  落曇聞言，目光輕悠悠地看了厭雙一眼，見其眼底滿是惶恐，顯然是被自己的態度嚇到了，所以現在想要努力找補。

  說起來，她之所以特意來此，無非就是因為在水鏡中看見那男女通吃到出了名的狐媚子上來就對厭雙動手動腳，心中頓生了一陣不悅之感。

  可那一瞬的不悅，其實是那麽的微不足道，完全沒有必要讓這膽小的魔奴如此提心吊膽。

  所以一陣心軟後，她隨口說了一句：“不必麻煩，我吃什麽都一樣，你回去歇著就好。”

  她想，自己可真是一個體貼的明主，從不讓自己的魔奴累著。

  奈何許多話往往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落曇此言一出，厭雙連走路的步子都變得僵硬了起來。

  要知道，女人最喜歡說反話了。

  ——不必麻煩，我吃什麽都一樣，你回去歇著就好。

  這句話，按氣話的一般規律去翻譯，大意應該是——不用解釋，我現在很不爽，請你回去以後收拾收拾自行滾蛋。

  可她不能滾蛋啊，她肯定是要一直跟著落曇的。以她如今的身份，要是被落曇“退貨”還給修衣族了，肯定會觸怒那位族長大人，到時候隻怕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不行，她還得再掙紮一下！

  厭雙：“主人，主人我……”

  落曇：“重不重？”

  厭雙：“啊？”

  落曇：“衣裳重不重？”

  厭雙眼神呆滯地眨了眨眼，眼底的惶恐一點一點變成了茫然。

  這，這是什麽情況？

  落曇問她身後扛著的包袱重不重，可十幾套衣裳又能重到哪裏去呢？

  十來斤的重量，對從前那個常年宅在家裏一動不動的她而言，要是拎久了可能真會覺得重，可她如今這副身子不一樣了，別說才十來斤的東西，就是現在要她扛起一個人來，從此處走回淩水宮，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重。

  妖神大人這麽問，是在諷刺她嗎？

  看來她在妖神大人的眼裏真是一無是處了……

  厭雙咬了咬下唇，那原本乖巧又秀氣的小臉忽然就生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苦相。

  她已經非常絕望了，可妖神大人的問題她還是得回答。

  “不重，很輕。”她抬起眼來，於落曇身側亦步亦趨，低垂的小腦袋已經徹底沒有顏麵抬起來了。

  落曇：“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

  厭雙：“……”

  落曇：“你是沒有靈囊嗎？”

  厭雙：“啊！”

  靈囊是一種靈力空間，可以隨身儲物，若非身死或主動遺棄，便無法被人奪走，是十分私人的物品。

  這玩意兒很是實用，且稍微有點道行的妖魔都能靠自己的靈力造出來，算不上什麽稀罕物件。

  所以說許多妖魔之所以能隨時隨地憑空變出一些物件，並不是因為真的憑空造物了，隻是因為他們提前將這些東西儲放在了自己的靈囊之中。

  落曇若是不說，厭雙都沒反應過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根本就沒有使用過靈囊。

  這對一個擁有兩千多年修為的魔族而言，似乎也太不合理了。

  遭了，這要怎麽解釋啊……

  【溫馨提示：厭雙本是魔奴，魔奴未經主人準許私藏靈囊乃是重罪，宿主身上確實沒有這樣的道具。】

  對呀！

  厭雙抬起頭來，瞪大了自己無辜的雙眼，一臉認真地向落曇解釋了起來：“主人有所不知，在魔界，當主子的為了防止魔奴偷竊，一向是嚴令禁止魔奴私用靈囊的。”

  “原是如此。”落曇說著，忽而停下腳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厭雙片刻。

  雖然不知自己哪句話說錯了，但這魔奴似乎又一次被她嚇到了。

  這魔奴生著一副極其乖巧的模樣，一雙紅彤彤的眼睛總是怎麽努力都藏不住半點情緒，好似甘泉般清澈見底，幹淨得讓人完全無法報以惡意對其進行任何揣度。

  也許，自己的懷疑，真是不必要的。

  落曇：“其實你不用那麽怕我。”

  厭雙：“我……”

  落曇：“你已經離開魔界了，往後需要什麽，想要什麽，都不必再經過旁人準許。”

  厭雙：“啊？”

  落曇摸了摸厭雙的頭，一時不再言語，隻轉身向回去的路緩緩走去。

  厭雙愣愣歪了歪頭。

  落曇說了這樣的話，是不是代表已經不生氣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有那麽一瞬間，她似在妖神大人那向來靜如止水的淡漠眼瞳之中，看見了幾分對她而言尤為陌生的柔軟。

  不過她一點也不意外。

  她筆下的落曇本就是一個內心十分柔軟的妖精，隻是旁人碰觸不到那份柔軟罷了。

  這麽好的女二，確實不該為任何人糟踐了自己。

  ——要是時間能夠重來，她還會寫出《山海》那樣的結局嗎？

  笑死，要是時間能夠重來，她一定分分鍾滾回去寫自己曾經最擅長小甜文，打死也不要再開這篇文了！

  厭雙這般想著，小小的雙手不禁握成了拳頭，目光之中閃爍著一股由內而外的堅毅。

  等，等一下……

  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與雲煙坊老板娘的那番對話到底有沒有被落曇聽到啊？

  這要是被聽到了，那她必須得解釋清楚，不然她往後該如何自處啊！

  厭雙：“主人，那個……我，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落曇：“嗯。”

  厭雙：“就是，就是在雲煙坊的時候，老板娘她說的那些話……”

  落曇：“不必放在心上，也別被她教壞了。”

  落曇此言一出，厭雙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

  果然，她尊敬的妖神大人什麽都聽見了。

  雖然看上去，妖神大人對此一點也不在意，可她還是覺得丟死人了。

  落曇：“那狐狸向來如此，我說過的，最好是找人帶你過去，你偏要自己去。”

  厭雙：“……”

  妖神大人甚至開始了說教，語氣裏多少有點責備之意。

  厭雙張了張嘴，本想為自己解釋一下，卻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落曇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她抬起頭來，順著落曇的目光望去，隻見身前不知何時多了個白衣女子。

  那女子見了落曇，眼底沒有半點懼意，隻微微欠身行了一禮，便大大咧咧開口問道：“妖神大人今兒怎麽忽然離了淩水宮？”

  那女子說著，一眼瞧見了身後背著好大一個包袱的厭雙，連忙“哦~”了一聲。

  而後，她上前兩步，將厭雙上下打量了一番，這才又將話繼續說了下去：“淩水宮若是缺了什麽，妖神大人盡管吩咐下來便是，我蛇族上下定會為妖神大人將什麽都安排妥當。”

  “嗯。”落曇淡淡應著，語氣裏滿是敷衍。

  那女子見狀，竟全然沒有半點想要告退的意思，再次開口說道：“妖神大人前些日子想尋的東西，就是那個什麽桶的，如今可有尋到？若是沒有，我可以幫忙尋一些來……”

  “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落曇的回應依舊是分外冷淡。

  “那，那上次妖神大人問我的那件事……”女子這般說著，神色嬌羞了起來，聲音竟是越來越小，“就是，就是那件事……妖神大人您，您可還需要答案？”

  “答案？”落曇微微揚了揚眉，饒有興致地反問道，“你知曉了什麽？”

  “一，一星半點，就……就是略知一二，妖神大人若還在意……”

  “說吧。”

  那女子聞言，不禁咬了咬唇，自掌心幻出一本書來，二話不說塞進落曇手中，下一秒便已轉身跑遠。

  又是一本書？

  落曇皺了皺眉，神色頓時複雜了幾分。

  這本書的封皮上一個字也沒有，顯然是想隱藏什麽信息。

  裏麵難道真會有她想得知的真相？

  抱著這樣的想法，落曇翻開了手中書本。

  一幅春宮秘戲之畫躍然紙上，真是叫人猝不及防……

  落曇手指僵硬了片刻，目光向旁側微微傾斜些許，隻見旁側魔奴張著一張小小的嘴，瞪著一雙好奇的眼，神色怔怔地盯著她手中的書頁——眼底寫滿了不可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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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曇：我說是誤會，你信嗎？

  厭雙：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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